第150章 事情有點糟
盛夏的蟬聲很噪,臨近正午的陽光縮短了白楊樹的影子,沒有一點風絲的空氣就像餘熱未了的熔爐,悶的人喘不過氣。
喬然抿著乾涸的雙唇,汗珠順著臉頰一顆顆的滑進脖頸。
由於每天在外面風吹日晒,喬然的皮膚已經從冷白漸漸轉變成健康的古銅色。汗珠滾過肌膚,劃出一道道性感的痕迹。
「一會兒到了團部,你就打死不承認。」程帥給喬然出主意,「我猜對方沒啥證據,也是冒蒙來的。你要是承認了,那個被打的服務員願意幫你作證還好,萬一人家不給你作證,你的軍旅生涯也就到頭了。」
喬然握緊了雙拳后又緩緩鬆開,無力的點了點頭。
她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
喬然這一生都挺順遂,小時候惹了小麻煩母親就拎著她去給人家道歉,惹了大麻煩就父親拎著她父女兩個一起給人家道歉。
打架的事經常發生,但沒有一次是面臨如此嚴重的後果。
她從來都是很有主見的,此刻卻沒了主意。倒也不是害怕,就是面對人生可能出現最壞的轉折,忽然有種沒有主心骨可支撐的慌亂。
「報告!」喬然一個人站在團部辦公室的門口,「新兵連喬然。」
十三團的團長高洪軍原是陸燕北的連長,那會兒陸燕北屬於他最喜歡的親兵,就是到現在他也沒放棄爭奪陸燕北的「所有權」
當初喬然能得到徵兵的這個機會,也是高洪軍點頭答應過的。一直聽武岳和程帥誇讚喬然,沒想到第一次見面竟然是這樣的場景。
「進來。」高洪軍臉色陰沉的。
喬然前腳踏進門口,一眼就看到坐在沙發上胳膊和腦袋都纏著醫用繃帶的男人。
那男人激動的站起身,指著喬然,「對,就是她,就是她打的我。首長,你可得給我們小老百姓做主啊。」
儘管他包裹的像個木乃伊似的,但喬然也是一下就認出正是那天晚上挑事的主犯。由於當時喬然就追著他一個人打,彼此都有種化成灰也能認出你的宿怨。
「你認識他么?」高洪軍冷著臉詢問喬然。
喬然猶豫了片刻后,輕輕點了點頭,「見過。」
雖說這個年代沒有啥監控攝像頭的,但人家能找到部隊來肯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若喬然這個時候還撒謊,一旦被證實了豈不是錯上加錯。
說來也是趕巧,那天在餃子館武岳和王大鵬爭執喬然應該去哪個連隊的事,被有心人給聽了個大概。
當兵的、女兵,目標一下子就很明確了。人家找到部隊來告狀,隨便查了一下當天的請假記錄,就查出了新兵連的喬然和文工團的夏小柒。
夏小柒長發,而且對格鬥之類的一竅不通,所以直接排除在外。
也幸好喬然沒有撒謊,否則團長高洪軍一定會讓她滾蛋。
「本月的十二號晚上,你在哪裡?做什麼了?」高洪軍繼續問著。
喬然艱難的吞咽著口中的乾涸,「報告!十二號請假外出了,遇到個調戲不成就對女孩子拳打腳踢的敗類,我忍不住就伸張正義了。」
旁邊那男人氣急敗壞的指著喬然,「臭娘們,你罵誰是敗類呢?」
喬然目不斜視的,無視他的存在。
高洪軍眼神不善的看了那個男人一眼,聲音很僵硬的安撫著,「同志,不必激動,這件事我們會調查處理。」
「她自己都承認了還調查啥?」說完,那男人冷哼了一聲,「是得調查,那天不止她一個人動手打人,還有好幾個呢。」
面對高團長詢問的目光,喬然似峰頂的雪松昂首挺胸,「報告團長,打架的確實有好幾個,但那些人我都不認識。可能是熱心群眾對他們的行為很憤怒,所以忍不住的一起群毆了他們。」
高洪軍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只要查一下當天誰離開了誰請假了,可以很容易就找出共犯。
但高團長不可能為了一群地痞流氓去追查自己手下的兵,再說也特么不是啥光彩的事,自然能遮掩就遮掩了。
「這麼說,那天動手的就你一個人?」
「是。」
高洪軍點了點頭,「你先給這位同志道個歉。」
喬然內心裡十萬個不情願,壓抑的憤怒灼的雙眼都有些微紅。可再高傲的人也有低下頭顱的時候,就像她和夏小柒模仿張大帥:江湖從來不是打打殺殺。
憋著一肚子的憤怒與委屈,喬然轉身面對那個纏成木乃伊的的敗類,緩緩的低下頭說了聲對不起。
那男人得意的笑著,「別以為道歉就沒事了,我被你打成這個樣子醫藥費誰出?誤工費誰出?這些可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
「費用的問題你不用擔心。」高洪軍說道,「由我們部隊來解決。」
那男人轉了轉眼珠子,「三萬塊,給我拿三萬塊這事我就不追究了。不然我就把她,把你們部隊都告上法庭。」
簡直是無恥至極。
喬然的拳頭攥的咯吱作響,恨不得將他按在地上打的他爹媽都認不出來。
男人也看出喬然壓抑的憤怒,故意挑釁著,「怎麼?還想打我?來,用力打,不用留情。」
喬然緊咬貝齒,那根隱忍的弦緊繃著,彷彿隨時會斷裂。
「喬然。」高洪軍適時的出聲,「你先回去訓練,後續做出什麼處罰我會再找你。」
從團部出來,喬然一腳踹在了路邊的白楊樹上。
所以?到底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那天在餃子館,那個三十多歲醉了酒的男人調戲人家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兒。調戲不成就惱羞成怒的把小姑娘按在地上拳打腳踢,就像來自地獄的惡鬼在索命。
即便現在想起那個場面,喬然都恨不得往死里揍他一頓。
可結果是什麼?道歉、賠償,甚至還可能會因為此事被部隊開除。
有那麼一瞬間,信仰幾乎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