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貴妃的一席話

寶玉不由得看了看元春姐姐，輕聲問道：「老太太說三姑娘現在正是家裡的頂樑柱，況且三妹妹暫時還沒有要嫁人的想法。」

元春笑了笑，剛剛在比武台上，她觀察著台下一眾人等，他們的笑容何時綻放，誰贏了他們或喜或悲，一目了然。

這讓原本不善於宮斗的元春想起之前自己不得寵的時候那些事情，再看看身邊皇后一黨的龐大。

寶玉未來時候有一段時間，元春自己不由得心潮起伏，不停地吐納，終於，壓下心緒。

此刻聽得到寶玉這樣說，她慢慢的轉過身來。

「寶玉，你可知道朝堂風雲變幻，暗流涌動，時刻都有意想不到的狀況。」

寶玉一聽，馬上說道：「這我自然知道，之前爹爹因為我不懂這些朝堂之事，差點將我打的半死。

姐姐不知道提起這樣是為何？」

元春苦笑了一下，說道：「姐姐既然入了宮，註定要和聖上同喜同悲。聖上的煩惱自然也是我的煩惱。

現在註定要和皇后一黨相爭這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但是生在王侯將相家裡，誰能保證自己一直明哲保身慧眼獨到毫無紕漏？

倘若不與他人結盟，自然今後是要吃虧的。」

寶玉聽完，點點頭說。

「姐姐說的是，所以現在三妹妹掌家，我們都處處聽從她的。有事我們也會去老太太那裡商議。」

寶玉說完以為元春會對自己大有讚賞。

沒想到元春依舊搖了搖頭。

「這些都還遠遠不夠.............」

見寶玉還有些不信，元春看了下外面，走近寶玉輕聲說道：「朝中挾聖上意思的人不止皇后一黨，

現在陸家是聖上的左膀右臂，聖上舉辦這個比武大賽自然是想給周遠知一個提拔的機會。

好在這個兒郎很是厲害，真的是拔了頭籌。

聖上現在心裡自然是將他排在和陸家一個位置上，那麼到了這時候，我們賈家難道還無動於衷么？」

寶玉聽完，不由得一愣！

「姐姐的意思是，聖上的意思也是要將三妹妹許給周遠知？」

「正是」

「可是，姐姐................」

「沒有可是。聖上的心思我最清楚不過。今晚我將消息放給你，你要把這個事情給老太太那邊商議。

尤其是三妹妹那邊，怎麼樣做的不留痕迹才好。」

「姐姐，我並不是說三妹妹能不能嫁給周公子的意思，因為之前關於迎春的事情，三妹妹已和周公子私下有書信往來，

只是我想說的是，難道婚姻大事就不能讓賈府自己人來選擇么？」

「照你這樣說來，三妹妹看來是喜歡周公子的，那是再好不過！說不定聖上一高興再來個賜婚也說不定！」

「姐姐！」

寶玉不由得喊出了聲！

「你為什麼不理會我剛才說的事情！難道我們賈府的人自己不能選擇我們想陪伴的人么？」

見寶玉真的生氣了！

元春不由得笑了。

「選擇？你怎麼選擇？你選擇生在什麼樣的家庭可以讓你不管不顧的選擇？

像板兒他們那樣的農家么？那你為何享受著潑天的榮華富貴！」

「姐姐你居然知道板兒和劉姥姥？」

寶玉吃驚的問道！

「我怎麼不知道？你以為我會喜歡深宮似海的日子么？」

元春望著寶玉說道。

「那次省親回家，我的眼淚都快流幹了。

為何要把我送去那見不得人的地方？我想奶奶，母親父親還有你們。

但是我不能，我只能是賢德妃，是一個無時無刻不在為聖上服務的人。

我早就失去了一切，難道你還不明白么？」

「但是...............」

「但是什麼？現在這是最好的結果了，三妹妹不是喜歡那個周公子么？

周公子顯然對三妹妹也有心思，否則為什麼要參與到換迎春的這場事情來？」

「姐姐！你連換迎春的事情都知道？」

寶玉驚訝萬分，不由得後退了兩步。

「這個京城是誰的京城？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誰的？

他想知道的事，難道怕差不到么？

或者說有一天，我們都只不過是他手下一枚棋子罷了。」

元春看著寶玉說道。

「姐姐.................」

「就連寶玉你，你以為你可以和林妹妹長相廝守，恩恩愛愛一輩子么？

你錯了...............」

寶玉聽到這裡，猛然抬頭看向元春。

一字一頓的說道：「林妹妹是我心裡最不能放下的人，我註定將來要娶她。」

元春笑了笑，之後又忍不住笑出了聲，而後甚至笑彎了腰.........

「我的傻弟弟，聽聽你說的這些話，就因為你以為你想的很重要，所以今天姐姐特意來點醒你。」

寶玉忍不住想直接走出這個帳子，他不想聽這些關於宮內的陰謀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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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站住，我只能勸你一句，你的想法不重要，重要是賈府未來。

你既然是賈府的繼承人，自然就要多替賈府的未來想想！」

寶玉轉過身來，笑著對元春說道:「姐姐，你忘了？我不是唯一的繼承人。

且不說東府里有賈蓉，就是姨娘所生的賈環那也是有資格的，更不用說還有賈蘭。」

「糊塗了么？難道你以為父親會隨著你的心意讓你想娶誰就娶誰？

難道西平王二姑娘不好么？你可別忘記了，現在我們父親正在依仗西平王。

就連迎春被迫嫁去那天，也是西平王親自去了孫紹祖的宅子阻止了他們的拜堂。」

元春一口氣說完，看著寶玉的背影。

「寶玉啊寶玉，你在京城裡名冠四方，外頭的人常常拿你來讚譽賈府榮得上天的奇緣，

你的婚事自然是聽父母之言。林姑娘是好，但是在聖上眼中，她另有用途。」

寶玉一聽，心裡不由得心潮湧動。

「另有用途？什麼用途？」

寶玉走到元春面前，盯著她的眼睛問道！

「你不用這樣看著我，你去看看營帳，外頭可有說笑玩鬧的聲音？

你知道為什麼么？因為聖上！

因為聖上根本沒心思在這裡玩笑，正因為如此，這裡沒有人敢歌舞奏樂更無人敢說笑玩鬧。」

「我問的是！林妹妹有什麼用途？你為什麼這麼說？」

「現在聖上正在和軍中大臣們商議抵禦漠北的襲擊，我們自然是全力去迎戰，但是如果失敗了呢？

你難道還想不到么.................」

說道這裡，元春不由得低下了頭...............

「和................親...........................」

寶玉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心神，獃獃的坐在椅子上..............

寶玉辭別了元春回到自己那邊的營帳的時候，彷彿聽到了賈母正在和身邊的丫鬟們說說笑笑。

而他也能猜出自己的母親聽說寶玉被姐姐喚了出去，

於是便早早派人在等待自己的回來.................

但是此刻的寶玉雙腳卻猶如灌滿了鉛，重得甚至無法抬起。

剛剛元春說的那番話彷彿一團火，被他揣入了胸膛，在漸漸地升溫。

自己身邊的姐妹一個個難道就要隨著賈府的未來隨波逐流一般無法選擇？

如果是這樣的話，生在這樣的王侯家裡豈不是成了家族的備用品？

一想到這些渾身那種灼燙之感，讓寶玉感到痛徹心扉。

原來對賈家的窺伺，從某個平日隱藏起來的不為人知，或許連他自己亦是未能察覺的角落，

不停地蔓延，連迎春被換這樣的事情都被人刺探到，並且成為日後的把柄。

幕後那些一雙雙眼睛，究竟到底想幹什麼？

寶玉想到自己父親每次上朝都戰戰兢兢的模樣，想到忠順王在自己家裡登堂入室，想起要不是老太太的睿智，自己幾次都被北靜王拉下水..............

可是，將來有一天他才是元春指定的繼承人，賈府未來的希望。

想到那些在陰暗處藏著的人，寶玉不覺得憤怒刺灼著他的四肢百骸，遍布全身，直到每一寸的體膚。

他感到心浮氣躁，再也無法維持住方才在下人面前的從容了，臉色漸漸變得僵硬。

但是一想到林妹妹，寶玉突然第一次感到有些事情是不能讓步的。

和親？

既然是聖上的一步棋，日後將來無論戰爭發展到哪裡一步，這步棋都要走出去。

但是和親也不是非得要林妹妹一個人。

既然那些喜歡玩弄權勢的王爺們喜歡把別人當棋子來用，那麼就用他們自己的人也來充當和親的棋子。

在寒風的吹拂下，寶玉想清楚了原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走的路也註定各不相同。

何況那些已經品嘗過了權力滋味的人，誰會輕言蔑視和放棄？

會這麼做的，只有兩種人。第一種是像李凝道那樣的人，他幾乎算是看透了所有的權勢與鬥爭。

所以第一次見到林妹妹就要帶她遠走高飛，但是林妹妹卻留了下來。

想到這裡，寶玉心裡疼如刀割。

早知道姐姐告訴自己的這些真相，還不如那時候就讓林妹妹走，跟著李凝道去往遠離京城的地方。

即便將來自己老去，也能終換的她一生的自由與快樂。

想到這裡，寶玉從未有過的厭惡這紙醉金迷的京城，如果讓他再次選擇，他願意帶著林妹妹回蘇州老家去。

但是哪裡有那麼多的如果？

林如海進京來就意味著將自己的全家老小都投入到參與權勢鬥爭中來。

林妹妹如何脫的了這樣的牽連？

第二種人也是寶玉最不想見到的，不知道為何當柳湘蓮站在擂台上振臂高呼的時候，寶玉就對他有一種被權力反噬的感觸。

知道他已經復仇，但是他的變化也讓寶玉痛徹入骨。

柳湘蓮既非聖人，這輩子一出生就已是沒落子弟，也根本就沒嘗夠權力的滋味。

真要說柳湘蓮的痛苦，那就是從來沒有抓住過權力所帶來的痛苦。

所以這場比武在滿朝文武面前他才要儘力去彌補，他所做的沒有錯，果然被勇毅侯大加褒讚！

所有人都知道明晚比武結束后，

柳湘蓮再也不會是以前那個名不經傳的候補侍衛，說不定他幾乎僅次於周遠知的封賞...........

今晚天色陰沉，似乎要有暴雪降下。唯一顆啟明金星熠熠生輝。

出了元春的營帳，四周空空蕩蕩，兩旁營帳也漆黑一片，

耳畔只傳來遠處不知侍衛們的練武之聲。

寶玉此刻長呼一口氣步伐匆匆，獨自行於去往賈母營帳那邊。快到賈母營帳時候，聽到賈母正在和王夫人說笑，

旁邊的丫鬟婆子們自然隨著老太太的話語附和，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與剛才元春那帳內冷冰華貴的模樣，

彷彿是兩個世界，此刻寶玉的剛剛冰涼的心又暖了起來，剛才沉重的腳步自然又輕盈了多少。

只是剛才疾步的速度又緩了下來。

最後忍不住停住，遠遠望著已經入了視線內前高懸著的兩盞照明燈籠，出神了片刻。

之前迎春之事何嘗不是讓人窺不能眠？

但是終究是將錯就錯中總算是將她救出火坑，至少現在沒有事情鬧到讓大伯與自己奶奶和父親撕破臉皮的地步，

這就是個不小的成就。

與其自怨，不如運籌帷幄，放眼將來。

幸而自己目前還知道的早，說不定眾智籌謀下會給林妹妹有更好的出路........................

寶玉想到這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面露笑容挑簾走了進去.............

茉茉看著寶玉笑容滿面的走了進來，心裡暗暗的鬆了口氣..............

雖然寶玉前去的元春的營帳已超出了茉茉一百米的聆聽範圍，

但是當寶玉出來后一路上的心裡碎碎念，早已讓茉茉聽的是清清楚楚。

這和她之前想的相差不大，貴妃自己在宮中自然要是替聖上排憂解難，

『既然賈母調養出來的女兒們各個都是出類拔萃的好，那自然就要用到該用的地方去。

幸而這個周遠知模樣人品武藝都不在陸元崇之下，那麼三姑娘的婚事看來是十拿九穩了。

接下來就不如順著貴妃的意思，賜婚好啦！

這樣三妹妹不但風光外嫁，連嫁妝銀子都省啦！

但是現在茉茉還要解決的問題是，如果探春真的嫁給周遠知去了海南，那麼賈府管事人肯定還要重新再選出來一個。

那麼這個人看來只能是她了.................

就是不知道歷經了這樣的事，這姑娘到底能不能覺悟出來什麼？

況且暫時她這些年不會被惦記嫁人這當檔子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