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望著錢四頗為驚奇的詢問道。
「癲狂症?你只瞧了幾眼便能斷定,那宮中的那些太醫查得出來嗎?」
「並不是什麼疑難雜症,宮中太醫經驗豐富,應當查得出。」
林月寒原先看著錢四,聽完他的回答後轉而又對著姜念問道。
「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癲狂症這麼可怕。又是當眾發作那麼多人親眼所見,天隱再與阿狄可聯姻豈不有損皇家顏面?這樣一來,老皇帝就不會把東陽嫁給他了吧?」
姜念倒是沒急著回答她,給錢四倒了杯茶水后問道。
「治得好嗎?」
「哥哥……是要救他?」
錢四聞言有些訝然的問著,不等姜念回答又搖了搖頭不確定的說道。
「心病難醫,看他的樣子受此病折磨已有數年之久,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我倒也不是想著要救他,只是若有機會總能利用一二。我想,天闕草原在阿狄可的統領下剛剛穩固,這其中也有許多人不願意再分裂吧。」
姜念摩挲著下巴,心裡琢磨著他的小算盤。
「哥哥若有需要,我可以一試。」
明白姜念另有打算,錢四不再多問只鄭重的點點頭。
三人就這麼待在暖閣內,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還生著病的林月寒覺著有些呼吸不暢,剛走到窗邊想透透氣,便聽得外頭傳來一陣慘叫哀嚎之聲。
「你們快來看!」
行至窗邊,只見對面的偏殿殿門緊閉著,門外有重兵把守,而那慘叫哀嚎聲就是從偏殿傳出來的。
聽聞此聲,姜念心中頓時明白了什麼。
他目不轉睛的望著偏殿,不想錯過裡頭的任何動向。
不消片刻,偏殿內逐漸沒有了聲響,那扇緊閉的大門緩緩打開,從中走出十幾位身形魁梧禁軍。
他們手中原本散發著寒光的長刀,此刻似乎有鮮紅的血液逐漸滑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朵觸目驚心的斑斑血跡。
身上原本閃著金屬光芒的的鋥亮甲胄,此刻也因為沾染了大量的鮮血而變得色澤暗沉。一眼望過去被厚厚的血污所覆蓋,讓人不寒而慄。
「打掃乾淨。」
為首的沖著身後人吩咐了一句,擦了擦刀身轉而去正殿復命了。
儘管姜念三人與偏殿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但那股令人作嘔、刺鼻的血腥之氣卻仍舊如同洶湧的潮水一般,鋪天蓋地的向暖閣席捲而來。
正站在窗邊的林月寒在猝不及防之下,只覺得一股難以忍受的血腥氣瞬間沖入鼻腔,直抵咽喉深處,叫她的胃中翻江倒海般的難受。
這氣味,比她爹爹軍營里的,難聞多了。
林月寒的腦海中剛剛浮起這一想法,隨即便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扶著窗沿乾嘔起來。
連著幾聲也未能止住。
「快離遠點。」
見她如此模樣,錢四連忙上前關上了窗戶關切著。
姜念扶著林月寒坐下,拍著她的後背幫忙順氣,又端過茶水送到林月寒嘴邊,心疼道。
「快快快,趕緊喝口水緩緩。你這身子本來就還沒好全呢,要是不小心吹到了風,又染上什麼新的病症,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林月寒輕拍著胸脯,就著姜念的手把那杯茶水喝盡。才剛剛感覺好受些,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身子猛地一僵。
她的眼角泛紅,還掛著因乾嘔而滲出的淚珠,卻在一瞬間抓緊姜念的手腕,雙眼瞪得渾圓直直地盯著姜念,彷彿要從他的眼神中尋找到一絲期盼的希望或者是否定的答案。
「這是……殺人滅口?」
確實如此。
儘管林月寒自幼便在較為混亂的邊關之地長大,並且時常會離開林將軍的庇護,獨自去外頭闖蕩。
但像這般面對手無寸鐵之人,所展開的單方面的血腥屠戮事件,她卻是從來都不曾見過的。
這種殘忍的,可以說是喪失人性的殘酷手段,對於一直生活在單純環境中的林月寒來說,無疑是一次極其巨大的衝擊和震撼。
姜念其實也不曾經歷過,但他在允安王的身邊長大,皇室之中,那些不把人當人的血腥手段,他著實聽過不少。
阿狄可作為草原可汗,在異國皇宮當眾暴起的事件實在太大。
大到滿朝文武、兩國百姓,甚至連老皇帝自己都要為之心慌。
不知這個命令是誰下的。
不過,姜念心裡非常清楚。
無論是在尚未登位的二皇子眼中,亦或是在那位已經至高無上、掌握著天隱生殺大權的老皇帝眼裡。
這些身份低微的宮女和太監們的性命,都渺小得如同路邊無人問津的雜草一般。
他們的性命對於這兩位極端尊貴的人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不知該如何開口將這個殘酷的現實告知林月寒,面對她清澈如水的期盼目光,姜念下意識的微微移開視線,反手拍了拍林月寒的手掌。
看到姜念的眼神迴避以及此番安撫的動作,聰慧如林月寒又怎麼會不明白。
但以她較為單純的心性,實在不願相信這世上會有這麼殘酷的事情,一時間不死心的又望向一旁的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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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願意在此刻開口,即便是平日里最喜歡戳林月寒心窩子的錢四。
就好像開口之後,便要將那幾十條無辜者的性命背負在自己肩上一樣。
「那滿殿的宮女太監,足足有幾十位,難道他們全殺了?」
林月寒緩緩搖頭,口中喃喃自語著。說話間,臉上已經不自覺的落下淚來。
那些可都是有血有肉,會哭會笑,會痛苦歡樂的,活生生的人啊!
看到林月寒晶瑩的淚水,姜念心中五味雜陳,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勸解林月寒。
生死面前,所有的語言都顯得極為蒼白無力。他只好輕柔的撫去林月寒的眼淚,將她攬進懷中輕拍著後背安撫著。
感受到姜念懷抱的溫暖,如同遠行的大雁終於找到了歸宿。
林月寒那顆脆弱不堪的心靈瞬間被觸動。一種難以言喻的委屈和酸澀的情緒如潮水般洶湧,迅速淹沒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線。
壓抑已久的情感如同洪水,一旦決堤便再也無法遏止。在姜念懷中,林月寒乾脆不管不顧地,放聲嚎啕大哭起來。
此刻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從眼角滾落而下,逐漸打濕了姜念的衣襟,也打濕了姜念的內心。
「小小少年,沒有煩惱……」
或許是被林月寒的情緒所感染,許久不曾落淚的姜念也抑制不住的濕了眼眶。
他輕拍著林月寒的後背,小聲的為她哼著歌。
要不是他為了探尋阿狄可的病症所在,那些人就不用為此而死。
不過他的心中,除了對無辜喪命者的愧疚之意,更多的是他堅如磐石的,不可動搖的理智。
一將功成萬骨枯。
隨著他逐漸向權力中心進發,這種血腥殘酷的事情往後還會有很多。
身前有那看似與他兄弟情深的太子,實則暗藏著無盡殺意,如同一頭隱匿於黑暗中的惡狼,正不懷好意地盯著他。
而身後,則是那位明目張胆、毫不掩飾其野心的笑面虎二皇子,每每見他都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若是這二人登臨大位,姜念連同允安王府一派所有人馬,恐怕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他不能退縮也無法退縮。
而如果林月寒真的決定與他相伴,那她必須振作起來面對現實。不能並肩作戰的兩個人,即便相愛相知也註定會分道揚鑣。
姜念仍舊輕拍著懷中因哭泣而不停顫動的身體,心中不由得發出一個疑問。
她能做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