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局中局(3)
肅州、化州、興洲、梧州四地幾十座縣城的蝗災基本來到尾聲。
災情最淺的梧州由盧崎分管,傍晚時分策馬趕到了肅州,與戰風淵會和。
「蘇五,我師兄呢?」
蘇五撓頭,將軍行蹤保密,走前不會告訴他一行人去了哪裡,只讓他在家中等待。
「你哥呢?就留你一個人在屋子裡?」盧崎風風火火,在幾個房間里橫衝直闖。
蘇五兩隻小短腿倒騰不過他,輟在身後跑得大喘氣。
「小五一早就沒見到哥哥。」
「我知道了,你好好在家守著,我騎馬去城外找。」盧崎先去的公廨,沒問道準確消息,才趕來住所,碰碰運氣。
「我師兄到底去哪裡辦差了?」騎在馬背上的盧崎左右四望,他正巧站在肅州城的中心位置,南北東西各對應一座城門。
思考之際,忽在人群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影影倬倬,看不真切。時而現身在街面時而被店家招子擋住半個身形。時而隱在行人之中。
「那人背影好熟,是在哪裡見過?」
喬裝成富戶侍衛的楚九年看似在街上隨意行走,實則是在跟蹤某人。
盧崎看見的背影正是此人。
今天的肅州城氣氛有些不對,天黑得特別快。
盧崎一勒韁繩,讓馬信步跟上那道熟悉的背影。
這幾人穿過肅州最繁華的街市。
蝗災解決掉之後,不少店鋪逐漸開張營業,掌柜和小二們忙著清掃蝗蟲屍骸,和塵土。用笤帚把店內臟穢清理出來。揚起滿街灰塵。
近八成店鋪裡外點燃燈籠,熱情地招呼客人。
盧崎以寬大袖子捂面,緩緩穿過熱鬧的街市。
「天更陰了,天更陰了。」有人猛然間抬頭,發現天空中墜下鉛雲,越聚越攏。
盧崎跟著那道背影走出大街時,肅州城迎來了異常罕見大風。
懸挂在店鋪旁的招子和燈籠被風吹得往一個方向扭動,好些燈籠被直接吹飛。不過很快就有武侯鋪的金吾衛衝過去,撲滅明火。
街上行人沒有躲避,反而是從各家店鋪走出,抬頭望天。
他們身上的衣衫都同招子和燈籠一個方向,貼著身軀,獵獵作響。
「是不是要下雨了?」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丈驚愕抬頭,雙手掌心向天,似乎在感受空氣中的濕度。
越來越百姓走到街上,齊刷刷仰著脖子,墊腳去感受濕度。
盧崎的馬被人擋住無法前行,他索性勒了韁繩,讓馬停下,也仰著脖子等待。
...
山雨欲來風滿樓。
在城外官道旁等待的王九等人被大風吹得眯了眼。
「是要下雨了嗎?」王九興奮道。
他和兵卒們忍不住從暗處起身,與城中百姓一樣,雙手攤開,掌心向上,期待這場久違了數月的暴雨。
這一現身,隱在四周的諜子們終於確定王九等人的準確藏身點。
「目標落腳點已確認,準備好行動,注意隱藏好自身,我不下命令,誰都不許擅自行動。」雪珂再一次囑咐和她藏在同一地點的屬下。
探子實力也分高低,無策軍和羅情門旗鼓相當。
看似一門中人,羅情門其實分成了三派,毫不知情的雪珂,螳螂滄瀾,和黃雀蘇溪。
楚九年在城內跟蹤的諜子正是雪珂的幾個手下。
他們偽裝得不錯,不過還是被敏銳的楚九年發現蹤跡,遠遠輟在身後。
發現這群人的蹤跡后,楚九年不動聲色,用手勢指揮隱在他身旁的屬下,保持警惕。
這些人看似隨意,卻在一起碰頭后,又分開,朝不同方向離去。
楚九年做了個手勢,每個羅情門門眾身後,都輟著至少一個無策軍。
狂風越來越大,頭頂上的烏雲散開了一些,天突然大亮。
店鋪旁的招子和燈籠本來朝著一個方向撕扯,突然垂墜下來,一點沒有動靜。
有經驗的百姓,已經準備好容器,紛紛安放在街邊,等待降雨。
不少人撩袍子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不斷誦念《太一經》,祈求太一神顯靈。
...
此時的戰風淵站在城門樓上,腳下是星星點點的萬家燭火。
看著百姓們的行動,戰風淵胸口深深祈福,心情澎湃。
他所站的周圍只有他一人,手裡握著筆墨,正在和白姑娘通信。
戰風淵:【今夜是肅州城最後一次物資投送,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白暴雨:【藏在暗處的那些人,按捺不住了。】
他在城樓上站了一整天,太陽躍出地面到大風驟起。
他身上豎著一面潔白的紗絹,擋在窗戶上,隔絕外面探視的目光。
這一日,他看清了自己周圍的異動。至少有四股勢力在暗中盯著自己。
壞消息,人數眾多;好消息,他們之間並不團結。
戰風淵心中訕訕,說不出是喜是悲,他早有準備,只是沒料到來得這麼快:【他們察覺到我身上的異常,想來今天一定要弄個明白。】
【風淵,你做好我們的秘密暴露天下的準備了嗎?】白暴雨靈魂發問。
能夠聯通兩界的銅投壺,恐怕是所有勢力都要拚命爭搶的寶貝。
戰風淵知道白暴雨會問出這個問題,他給不出答案,他自己的命無所謂,可這東西一旦被人搶走,兩界無法聯通,他擔心的是南境受災的百姓,何時才能恢復到災前生活水平。
【無論如何,戰某都要將這個秘密爛在肚子里。】
白暴雨:【如今的最優解,便是把銅投壺的時告知你們皇帝,以他的能力和權勢,才有能力隱藏銅投壺的存在。】
戰風淵還很猶豫。
倉國皇帝和華夏最高領導人不同,文明程度不同,百姓的接受度也不同。
他依舊不敢冒險。
白暴雨再次勸他:【我若是你們陛下,也一定察覺到你身上的異常。絕對會派他的無策軍來查探你虛實。】
戰風淵苦笑一聲:【已經來了。】
城樓上視線極佳,戰風淵一早出發,玩了手金蟬脫殼,讓手下兵卒假扮他躲到了城外官道附近林子里。而他殺了個回馬槍,換上侍衛衣服,悄悄爬上城樓。
不吃不喝,這一呆就是一天。
這一日,他看盡城中繁華起落。
那一個個隱在暗處的諜子間客們紛紛現身,在街巷裡奔行,在屋舍間秘密接觸,傳遞消息。
與盧崎一樣,他認出了人群中的楚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