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青澀少年

明知道自己的即將面臨一場「偶遇」，楚良才的臉上露出少有的興奮之色，算起來他也不過是一個二十齣頭的青年人而已，跟面對賴永清這等地方官員截然不同，那是一種年輕人之間不可言說的趣味交流。

手中的茶盞里，茶水雖然已經變涼，但楚良才依然端著，淺淺地抿了一口，生怕一口喝完就沒有什麼掩飾自己表情的道具了。

不多時，只聽得通往後堂的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忽又停下來，似乎有目光朝著楚良才這邊悄悄觀察了片刻。

而後，一個稍有些瘦弱，個子比楚良才略矮一些，皮膚少見有些白皙的少年，從門裡走進來，一邊走一邊嘴裡輕聲喚著：「爹爹！」

楚良才有些想笑，這少年分明知道他爹壓根兒就不在客廳里，偏還要裝出一副找爹的模樣，於是便配合著抬起頭，微笑著說道：「這位是賴知府家的公子吧！你爹剛才出門買酒去了，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這時，只見那少年的臉上微微泛紅，嘴角絨毛般的短須緩緩顫動，彷彿剛才得知自己的老爹不在客廳，於是輕嘆一聲，側著頭自言自語地說道：「我爹也是的，這點小事招呼我一聲就行了嘛！何必自己親自跑出去，端地怠慢了客人！」

說完，轉過頭看著楚良才的臉，拱手一拜，一臉歉意地繼續說道：「我叫賴海寧，真是不好意思，我爹這人性子急，怠慢之處還請貴客海涵！」

楚良才笑笑，心想這少年倒是機靈，見他爹賴永清沒在客廳，馬上裝作替父親招待客人的樣子跟自己搭話，那邊門口賴海寧剛才進來的地方，還有一個人在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客廳里的一舉一動，楚良才故意裝作沒看見，但側過頭時瞥見賴海寧偷偷朝那邊擠眉弄眼。

楚良才接起剛才的話頭兒說道：「沒有怠慢，你爹這不是親自出門去買酒了嘛，是我來到貴府，多有打擾了。」

說著，楚良才還拱了拱手表示歉意，賴海寧可不敢受對方的禮，微微側了側身子，臉上略顯尷尬之色，不過他很快擠出一個笑臉，十分禮貌地說道：「敢問貴客可是我爹的上官？」

楚良才故意沉吟了一下說道：「也算也不算吧，我就是個當兵的。」

賴海寧看對方沒有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心想您這位遠征軍統帥，自稱是個當兵的也真是太過謙虛了些，於是索性直接開口問道：「我能問一下您的名諱嗎？」

楚良才微微一愣，沒想到這賴海寧會問的如此直接，但還是大大方方地說道：「楚良才。」

得到確切的答案以後，賴海寧頓時心中狂喜，只見他連忙追問道：「您……您就是大興國師，遠征軍統帥楚良才嗎？」

楚良才擠擠眼，笑著說道：「如假包換！」

賴海寧立刻俯首，深深地朝著楚良才鞠了一躬說道：「學生賴海寧見過國師大人！」

楚良才疑惑道：「你認識我？」

賴海寧直起身，臉上露出激動的潮紅，結結巴巴地說道：「學生……學生久聞國師大名，早就想去申州大學求學的，只不過夷州距離申州太遠，我爹娘一直不放心我和妹妹過去。」

楚良才訝然，沒想到在這夷州偏僻之地的一個少年人居然知道申州大學，於是問道：「你怎麼知道申州大學？」

賴海寧連忙答道：「我爹一個好友的兒子，名叫尚鵬飛，跟我從小就相識，如今他就在申州大學求學呢，去年還曾寄書信給我……嗯，您稍等我一下！」

說完，賴海寧不等楚良才說話便一溜煙朝著剛才進來的那道門跑回去，不一會兒又風風火火地跑回來，手中多了一個被翻得有些破舊的手抄本，獻寶似的遞到楚良才手中說道：「您看，這就是他寄給我學習筆記，如今我都已經學會了！」

楚良才接過賴海寧手中的手抄本，認真地翻看起來，這手抄本上所寫的內容正是從小一到小六階段的數學課程內容和學習筆記，一看這抄寫筆記的人就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不僅字寫得工整，解題方法和過程都極其詳盡，由淺入深，厚厚的一本子，彷彿記錄了一個求學少年所有心血和熱情。

不難想象，這麼珍貴而又重要的東西，那位叫做尚鵬飛的學子能夠捨得寄給賴海寧拿來自學，足以說明這兩個人的關係，非是絕對信任的好朋友做不出來。

而且能夠看得出來，賴海寧對這個手抄本也極為珍視，其中的紙張由於經常性的翻閱，有些地方磨損的厲害，但都被人用新紙重新粘好，並且將其壓的平平整整，粘補的地方認認真真地把原來的內容謄抄上去，不會影響繼續學習和使用。

楚良才震驚的同時，也深深地被眼前的少年感動了，他隨手翻閱這個手抄本的時候，賴海寧也在小心翼翼地看著，似乎生怕楚良才把這手抄本給翻爛了，而且從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他對著手抄本的每一頁都已經滾瓜爛熟。

不知不覺間，賴海寧已經像是一個學信求教的學生，默默地半坐在楚良才身旁的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楚良才翻過的地方，如數家珍給楚良才說著他學習這些內容時的一些困惑，以及最後解開謎題時的暢快。

楚良才一時興起，索性緩緩合上手抄本，隨口提出一些比較刁鑽的數學問題來考教賴海寧這個自學成才的少年，兩個人一問一答，有些問題需要演算的，賴海寧還拿著筆和稿紙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楚良才提出的問題賴海寧無一例外都做出了正確答案。

正在這時，只聽得客廳中響起一聲焦急的怒吼：「逆子！你怎敢在國師面前如此不敬？看老子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楚良才和賴海寧同時回頭，原來是打酒回來的賴永清，看到自己的兒子竟然坐在國師的身邊，有說有笑地談論著什麼，不明所以之下，急忙吼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