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家常便飯

楚良才看似玩笑的說話算是緩解了眼前的尷尬，他並不喜歡這種跪來跪去的惡俗禮儀，在他看來一個人跪天跪地跪父母足矣，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值得下跪。

但在如今所處的這個世界，臣對君、民對官、下對上、幼對長，下跪似乎已經成為一種天然的習慣，雖然在楚良才的影響之下，遠征軍內部早就不執行這樣的規矩，但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仍不免遇到這樣的事情。

不過，賴永清的夫人似乎也並未有太多的惶恐，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兩個孩子很自然地從地上站起身，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興奮和喜悅，她心中那點因為宰殺一隻老母雞而心疼不已的情緒也隨之淡然了。

其實，她把飯做好已經有一會兒了，聽到客廳里傳出激烈的聲音之後，她就沒敢在第一時間露面，只是默默地站在門口聽著，直到客廳里的氣氛有所緩和，聽到丈夫跪地感謝的聲音，她這才出現，也算是給得體而又恰當地給自己的丈夫圓了場。

賴永清此時的內心仍然興奮不已，妻子做好了飯菜無疑是錦上添花，於是連忙朝著彭氏招呼道：「那就趕緊端上來吧，說了這麼久，國師肯定餓了，再拿兩個酒杯過來，為夫今日心裡高興，一定要多敬國師幾杯酒的！」

這時，楚良才倒也大方地笑著說道：「那就多謝賴知府盛情款待了，賴夫人辛苦了，把家中的老太君也叫出來，一起吧！」

賴永清聞言心中頓時有些訝異起來，想不到自己他家有個老娘的事情國師居然都已經知道了，但想來國師如此身份，妻子一個婦道人家，老娘身虛體弱的行動不便，真上了桌怕是要失禮，於是連忙說道：「賤內她們在廚房吃就好，下官陪著國師在客廳里用飯，說話也方便些！」

楚良才擺擺手說道：「既是家宴，何必有那麼多講究，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一頓飯，才是最溫馨的場面，不必忌諱什麼，我在家裡時，每次吃飯都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不分什麼男尊女卑，最近數月時間都在行軍趕路，倒是有些想念家中的妻兒了。」

賴永清一聽，倒是不敢再堅持了，向來國師雖年輕，但為了大興的長治久安，常年在外奔波打仗，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種深深的敬佩之情，並且對他此時發出的感嘆也生出一種莫名的同情，所謂的禮儀規矩在這些問題上實在顯得微不足道。

於是，賴永清感慨地說道：「國師切莫傷懷，您的豐功偉績，咱大興的百姓一定會感念終身的，賤內做飯菜手藝粗鄙，國師切莫怪罪才好！」

說著，賴永清連忙轉身對著妻子吩咐道：「孩兒他娘，就在客廳張羅飯菜吧，海綺去給你娘親打打下手，海寧去把你祖母扶出來，咱一家人陪著國師好好吃一頓飯。」

賴永清話落，彭氏以及海寧、海綺當即應聲，而後連忙返回後院忙碌，而他則笑著把門口矮桌上的那一罈子酒拿過來，對著楚良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國師來了，本應該好酒好菜來招待，可咱這夷州糧食金貴，只有普通的米酒，還望國師海涵！」

楚良才笑著回道：「哪裡哪裡，入鄉即隨俗，平日里行軍不便飲酒，不過今日情況特殊，少飲幾杯也無妨。」

賴永清以為楚良才還擔心那些生病士兵的安危，於是安慰道：「國師放心，夷州府衙里所有當值的差役都隨您的侍衛們去安置傷員了，這些差役平日里辦事還是很靠譜的，您就安心在這裡吃飯，如不嫌下官家裡簡陋，今晚就在這裡住下來，明日在回軍營如何？」

楚良才搖搖頭說道：「賴知府你有心了，不過稍晚些我還是要回軍營去了，將士們剛剛在這裡安定下來，說不得還有許多雜務要處理，我在的話他們能安心一些。」

賴永清趕忙點了點頭說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這時，知府夫人彭氏和女兒賴海綺已經端著幾樣菜肴來到客廳，在一張圓形的餐桌上擺好，賴海寧攙扶著一個身體瘦弱、頭髮花白的老嫗也來到客廳，一番謙讓之後，楚良才坐在了主位，賴永清和他的老娘坐在了楚良才兩側，彭氏以及一雙兒女則分別在兩邊坐下，正好男女對應。

飯桌上，是彭氏精心烹飪的一餐家常飯菜，不過有一隻清燉老母雞作為主菜，看起來倒是尤為豐盛，楚良才也不矯情，出言感謝了一下賴永清一家的熱情招待之後，便拿起筷子跟賴永清一家人邊吃邊聊起來。

所謂的食不言寢不語，根本不適合今天這樣的場合，賴家老婦人雖說年事已高，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但在得知楚良才的身份以後，連聲讚歎他一心為了大興所做出的努力，尤其當聽到他已經答應收她的兩個小孫子為學生時，更是一番千恩萬謝。

席間，自然少不了一番敬酒和感謝，到最後就連賴海寧和賴海綺兄妹都仗著膽子分別給楚良才敬了一杯酒，老婦人年歲大了精神不濟，吃完就早早去休息了，彭氏娘仨也借口收拾碗筷離開了客廳，只剩下楚良才和賴永清二人一邊喝酒一邊說話。

此時，楚良才才有機會跟賴永清說幾句心裡話，只見他舉起酒杯，喝下一口米酒之後緩緩說道：「再來到夷州之前，我心裡其實想過，這裡的百姓必定過的不甚容易，否則堂堂大興的一個州府怎麼著也不至於只有十一萬人。」

賴永清面露愧色說道：「都是下官無能，在夷州任上多年，沒能給夷州百姓做出什麼貢獻，反而屢屢遭到南越部族的劫掠，以至於許多百姓背井離鄉，拖家帶口前往他處討生活，下官是個有罪之人啊！」

看著賴永清在自己面前老淚縱橫，楚良才連忙出聲安慰道：「我說這些，不是要埋怨你主政不力，而是心痛我大興立國二十餘載，居然任由百越傾軋夷州卻視而不見，致使百姓民不聊生，你堂堂一個知府，即使因為一頓家宴殺一隻老母雞，都要忍著家中老母無以滋養身體的悲痛，何其令人心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