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廢立(六)
褚生先是一愣,不知荀霬為何說這樣的話,但此刻他管不了那麼多,只求饒道:「荀公饒命啊!都是賈公讓奴婢做的,您找賈公一問便知!」
荀霬聽出了言外之意,當即道:「來人,將此人杖殺!」
「諾!」
「奴婢是褚生啊,奴婢賈公的人,你不能殺我!」
配刀侍從直接將褚生拉走。
「褚生?簡直是個畜生!」荀霬嫌他吵,又道:「把這閹狗嘴堵上!」
終於消停了,荀霬捋著短須,看了看清冷的西堂。
方才那閹狗之言,他自然明白,賈充把他送進宮來,對陛下稍加引導,這才讓其逐漸暴露了荒淫的本性。
而在散騎省命令里,明確說要將此人誅殺,並羅列了諸多罪名,好一個卸磨殺驢。
至於他為何對賈充不敬,那是因為他壓根看不上其人。
他荀霬乃是出身潁川大族,母親是安陽公主,身份尊貴。
話說那賈充跟了丞相快二十年,可瞧瞧丞相的其他心腹吧....
他們或身居廟堂,或可是為鎮一方,賈充只要有心,完全向著當年賈豫州的路子去發展。
可他卻賴在校事府這種「人嫌狗棄」的任上不下來,著實是讓人敬不起來。
不過賈充畢竟是丞相心腹,這話可千萬不要傳到丞相耳中。
畢竟自己對丞相尊崇無比,依稀記得年少時第一次見丞相時,教他兄弟二人兵法的那段知遇。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
那日群臣來永寧宮的一幕,確實給太后嚇住了。
事後郭太后就在想,如果秉政的不是奉明,而是另有其人,會是一種怎樣的光景。
也許她只會在恐懼中妥協,一步步成為權臣用完就掉的棋子。
要真這麼說,奉明他也是權臣。
可在她的心裡,他卻不一樣。
夏侯獻似乎有心理感應,猜到太后寶寶可能會被群臣嚇到,故而在那封由他帶頭署名的「勸曹芳退位表」,是自己帶著進了永寧宮。
而今日,夏侯獻再一次來到此處,目的是帶著群臣商議的人選,向太后彙報。
「奉明,那日當真把本宮嚇壞了,本宮還以為是群臣擅自做主。」
郭太后此刻仍然心有餘悸,也許奉明說兩句安慰的話,她便沒事了。
誰知對方好像沒理會到她的心意,只道公事:
「太后,群臣商議了幾個人選,最後請太后定奪。」
郭太後有些幽怨地說了一句:「還是這樣好,群臣商議后,由奉明獨自呈奏,本宮就不會那麼緊張了。」
夏侯獻真是拿她沒辦法,群臣集體上奏這種小波瀾算個什麼?
歷史上你還被太傅帶著一群甲士入殿,逼你下詔罷免曹爽,改高柔行大將軍事呢!
還是得多練。
雖然心中這樣吐槽,但他的語氣卻還是帶著關切。
「若非大事,群臣尋常不會這般,這次是臣疏忽,讓太后受驚了。」
心裡暖了暖,郭太后就喜歡聽這樣的話。
「不知群臣商議的結果如何?」
見太后終於願意聊起正題,夏侯獻也為之正色。
「彭城王曹據,太祖之子,燕王之胞弟....」
隨著夏侯獻開始介紹第一位候選人,郭太后的思緒又隨之發散了起來。
太祖之子,跟燕王同輩,那豈不是本宮還要叫他一聲「叔父」。
若是曹據繼位,她這太后該如何自處?
如果曹芳有子嗣,立曹芳幼子為帝,她仍可以太皇太后之名臨朝。可一個叔叔輩的皇帝繼位,她甚至連呆在皇宮裡的資格都沒了。
她並非貪戀權勢,只是放不下這份尊貴,放不下.....
忽然,心思一動,如果非要她卸下這太后尊位,奉明是否願意「金屋藏嬌」呀。
如此一來,就不必每次緊緊張張的,憋著不叫真的很傷身體。
「太后,太后....」
「啊,啊?」郭太后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夏侯獻正疑惑地看著她。
「臣說完了。」
「噢,彭城王,曹...曹什麼來著?」
「曹據。」
「嗯...」郭太后抿了抿嘴唇,「奉明你覺得呢?」
夏侯獻鄭重道:「彭城王文武雙全,燕王常贊之,但若立其為帝,便意味著先帝一脈絕嗣,實為不妥。」
郭太后暗喜,這不正是我想提的借口嘛...看來奉明把我吃透了呀。
藏住小心思的她,面上卻是古井無波:「那還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夏侯獻無語地看著她,「臣方才都介紹過了。」
郭太后一愣,她只記得一個曹據,後面思緒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發覺郭太后似乎也不怎麼上心,夏侯獻索性直接給出結論:
「太后,臣以為東海王世子曹啟,可奉宗廟。」
「東海王世子?」郭太后問道,「可是文皇帝之孫?」
「正是。」夏侯獻應道。
郭太后美眸輕轉,她是能捋得順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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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啟與曹芳同輩,曹啟出繼大宗后,最終還得是她來臨朝稱制。
如此,西平郭氏在朝中的勢力得以維繼,她也可以繼續尊享富貴。
「本宮沒意見,就按奉明說的辦吧。」
「臣遵旨。」
夏侯獻覺得大事已定,儘管曹啟到底是怎樣的人,還未曾可知,但目前來說是最合適的人選,至少要比曹髦要合適得多。
「臣請告退。」抬手一禮,夏侯獻作勢離去。
「奉明留步。」
郭太后氣鼓鼓的,說完正事就走,那不是拔...無情嘛。
「太后還有何事?」夏侯獻轉過身來。
郭太后微微嘆氣,她知道這個節骨眼上,還是不要節外生枝,彼此該克制一點。
「坐下陪本宮聊聊吧。」
「好。」夏侯獻爽快答應下來。
儘管最近他忙得不可開交,卻也不斷寬慰自己,陪太后聊天亦是在培養自己的政治資源。
郭太后啟唇開口:「本宮聽聞,奉明近來又納了一房小妾?」
「是。」夏侯獻「供認不諱」,心裡卻納悶,尋思著太后難道也有類似校事府的情報機構?
事實上還真有,只不過這情報機構只負責打聽關於夏侯獻。
「聽說姓孫?」
「是。」
「孫權之女?」
「太后聽誰說的?」
夏侯獻終於急了,小虎這事除了少數幾個心腹和秦朗知道以外,很少有人了解,他一直刻意淡化此事。
事實上,也並非有人向郭太后泄了密。
只是她偶然間聽聞西陵之戰後,奉明以吳國公主的名義,處置了西陵的某個將軍。
之後便打聽到,奉明新納的妾室正好姓孫,通過這點蛛絲馬跡她便大膽作出了猜測。
不得不說,女人在這種事上面,心細如髮,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