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廢立（八）
「天...天子？」王府門仆舌頭打結，原地杵了半天。
宋戈催促道：「還不快去啊。」
「噢，府君稍候。」門仆這才轉身飛奔而去，遠遠還能聽到撲通一聲，應該是摔了。
...
王府內，面色蠟黃、豹頭環眼的東海王曹霖，拿起案前酒盞，喝了一口。
頓時臉色驟變，面部扭曲了起來，啪得一下將青銅製的酒盞扔到了侍女的臉上。
「媽的！孤說了多少次，孤只喝溫酒，這他媽怎麼是涼的！」
侍女捂著眼睛，眼角甚至流出血滴，但還是忍著疼痛，跪地磕頭，驚恐異常：
「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奴婢這就去重做！」
鏘！
曹霖赫然抽出腰間佩劍，惡狠狠地盯著她：「賤奴，下輩子注意點！」
說罷，抬手便砍！
「父王，刀下留人！」
刀鋒在侍女的頭頂懸空，她明顯嚇傻了，一動不動，渾身發抖。
曹髦站在府堂門口，身後還跟著一個個頭差不多的少年。
快步走來，曹髦對那侍女道：「阿朵，還不快走！」
侍女這才恢復一絲神智，趕忙爬著離開了東海王的刀鋒。
誰知曹霖卻是彎腰，一把揪住侍女的頭髮：「孤允許你走了嗎？」
「父王，別殺她。」曹髦冷靜勸道。
曹霖不屑地看著他：「怎麼？區區賤奴，老子想殺就殺，豎子，你要管老子的事？」
曹髦面不改色，身旁的王世子曹啟卻躲在兄長的身後，顫抖地扯著他的衣袖。
兄弟二人年歲相仿，曹髦今年八歲，曹啟只比他小几個月。
曹啟是東海王妃所出，乃是嫡子，而曹髦雖為家中長兄，卻只是庶長子。
東海王曹霖生性殘暴，對家中婢女媵妾等多加以殘害。
有一次跟一小妾行房，那小妾只是說了一句「大王繼續呀」，曹霖以為她在嘲笑自己不行，當場就把她掐死了。
這種事在王府司空見慣，曹髦、曹啟兄弟二人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
然而兩兄弟的性格卻截然不同。
曹髦剛毅果決，即便父王的行為他根本阻止不了，但每次他都要正面硬剛，大不了就被一劍砍了，反正他這個庶子未來也不會繼承東海王的爵位。
而曹啟性格軟弱，他從不敢跟父王對視，也不敢沒話找話，要不是兄長非要拉著他，打死他也不敢邁入正堂半步。
「父王，孩兒勸您不要殺她，至少不是現在。」曹髦堅決道。
曹霖拉著侍女頭髮，把她提了起來，隨後用刀刃抵住她的脖子，冷笑道：
「好，髦兒，那你說說理由，如果中聽，為父就留她多活幾日。」
曹髦只道：「朝廷天使蒞臨王府，今日不宜殺戮。」
曹霖表情明顯一滯，緩緩鬆開手中刀刃：「朝廷天使？」
侍女捂著喉嚨劇烈咳嗽，曹髦見狀趕忙道：「待著作甚？還不快走！」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救命之恩。」話落，跑開了。
曹霖把我佩刀插回刀鞘，坐定，隨後看向曹髦：「天使前來有何貴幹？「
「孩兒不知，但他們人已在府外。」
曹霖道：「算了，今日確實不宜殺戮，讓他們進來吧。」
「孩兒遵命。」
很快，三位天使被王府的奴僕們迎入了府內。
王肅不經意間看了看周圍人的眼神，他們的眼中多是恐懼、不安，對此甚是不解。
他自認為自己年輕時也是英俊不凡，風流倜儻，女兒隨父，若非如此，元姬豈會那般傾國傾城。
而身旁的太常羊公面相頗為和善，若是穿上一身道袍，稱得上是仙風道骨。
最後瞥了瞥華表，終於回過味來。
噢，原來是你小子長得太凶，把人家都嚇著了。
一行人進了王府正堂，王肅注意到侍女們正在收拾著餐盤，那裡面多是上好的肉、瓜果等物。
不經意間聽到侍女們私語，聽說都要倒掉。
王肅又抬眼看了看正堂陳設，奢華無比，與天子西堂都差不了多少。
不禁暗道：奉明還是心善啊，這要換是文皇帝時期，早讓你公費旅遊了....一年遷四五回，不帶重樣的那種。
不過今日不同往日了，原本在黃初年間的宗王，即便是一個縣令都可以輕易拿捏，而今宗王們雖沒實權，但地位尊崇....朝廷有令，外臣應當對宗王保持起碼的尊敬。
「太常卿羊耽。」
「少府卿王肅。」
「侍中華表。」
「拜見大王。」
三人齊齊拜禮。
曹霖打量著他們，開口道：「三位天使今日來我東海，有何貴幹？」
太常羊耽手持節杖，肅然道：「太後有詔！請大王離席聽旨！」
三位天使該客氣的都客氣過了，此刻他們代表著丞相，代表著太后，代表著朝廷，根本不用對曹霖卑躬屈膝。
曹霖把不滿都寫在臉上，但再跋扈他也不敢對太后不敬，強行忍著「屈辱」，站起身，走了上來，拱手低頭。
「臣曹霖，聽旨。」
一旁的曹髦、曹啟兄弟亦是恭恭敬敬地站著拱手，一同聽旨。
華錶快步上前，拿出太后詔令，展開，朗聲宣讀：
「皇帝芳，春秋日長，不理政務，沉迷後宮，荒淫無道.....」
父子三人聽著詔令中細數曹芳的罪行，一個個瞠目結舌，就連曹霖本人都知道，縱慾享樂應當在東海這樣「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豈能在宮裡這般胡來？
這不是給群臣找借口嘛！
念完曹芳罪行，華表接著道：
「東海王霖，文皇帝之嫡子，霖之子啟、髦皆少年英才也。本宮聽說，東海王世子啟，氣量非凡，有先祖之風，現令他為明皇帝之後繼，即天子之位！」
曹霖詫異地看向自己的嫡子，這...阿啟要做皇帝了？
曹髦縱是少年持重，畢竟還只是個半大的孩子，對此他也無法隱藏心中的震驚，看向自己的弟弟。
曹啟壓根沒反應過來，伸出手指指著自己的胸口，「我？」
「對，就是你，世子殿下。」
王肅上前一步，「殿下，請接旨。」
曹啟緩緩上前，緩緩抬起抖動的雙手。
「且慢！」忽然，東海王曹霖打斷了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