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主導
「巴瑞波恩治療師,我們又見面了。」
安靜到詭異的樹林里,負傷的亨利·巴瑞波恩有些艱難的抬頭對上那雙在樹叢的剪影下看不真切的眼睛。
「我還以為追著我喊打喊殺卻不要我的命的人是魔法部里的那些實行抓捕卻沒有就地正法權利的傲羅,現在看來不是了。」
「怎麼,來為你的母親報仇嗎?不讓自己手下的人殺死我就是為了自己親自動手嗎?沒想到你有這麼大的本事啊,阿斯特拉·格林。我還以為你和你的父母不太一樣,只是一個魔法部的小職員呢。現在看來不是了。」
阿斯特拉的目光平靜到讓人心驚,但這卻讓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鮮血的亨利感到些許的興奮。
「真可惜啊,阿斯特拉·格林,你是個巫師,可惜了這張長得這麼漂亮的臉了。其實我還有些好奇,是什麼給了你信心讓你認為剛畢業的你能夠在我身上佔到便宜的?優異的成績?只看成績的好學生可比不上身經百戰的雇傭兵,小寶貝……」
話音剛落,亨利幾乎是瞬間掏出了一根魔杖,「阿瓦達索命!」
綠光擊中了一旁的枯木,亨利有些懵,茫然地抬起自己拿著魔杖的胳膊,可入眼的卻是血淋淋的切口。
他的手臂連帶著魔杖掉在了地上,在魔咒瞬發的前一秒,自己的胳膊就被切斷了,索命咒沒有擊中面前這個人。
劇烈的疼痛湧上大腦,一股毛骨悚然的冷意讓他的大腦猛地驚醒,多年來的生存經驗讓他立刻用另一隻手去拿自己的魔杖,他需要馬上離開才可以。
手指觸碰到了魔杖,但是沒有撿起來,亨利動了動自己的胳膊,另一隻手臂也掉了下來,他的兩隻手都被不知名的魔咒砍掉了。
這讓他立刻抬頭去看面前的人。阿斯特拉沒有拿魔杖,這是亨利剛意識到的問題。
這個人打不過,他需要立刻離開!
恐懼的本能讓他克服了疼痛,他以一種扭曲的方式起身,飛快地向叢林深處跑去。
咔嚓咔嚓的聲音響起,沒等亨利跑出去幾步,他腳下一空,整個人陷了下去,緊接著肩膀猛地一疼,有什麼堅硬的東西卡住了自己。
失血過多讓他的眼前發黑,等他的視力恢復,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后,整個人都懵了。
地面裂開了一條縫,而他正被兩側的土地卡在中間,動彈不得,他甚至能感覺到兩側正在往中間擠壓。
鞋底摩擦樹葉的聲音清楚的傳到了亨利的耳朵里,他驚恐地抬頭對上了阿斯特拉那雙平靜的金色眼睛。
「這是不是和你殺害其他巫師的感覺很像?」阿斯特拉的聲音輕得讓人下意識地放鬆,但此刻的亨利只覺得毛骨悚然。
「就像那兩個治療師。你用殘忍的手段殺死了她們,甚至於都沒有使用魔法。你是用鈍器捅傷她們的,搶走了她們的魔杖,給房間設下障礙咒,讓她們絕望的在門邊哭喊卻被消音咒和障礙咒隔絕了個徹徹底底。」
「而我當時一直站在門口,對裡面的動靜毫無察覺。」
「在這方面,我應該感謝你嗎?能看出來,你對我的容貌存在著某種慾望,所以,對於同樣有著漂亮臉蛋的我的母親,你沒有使用那種極端的方法,包括我的弟弟妹妹,你用索命咒殺死了他們。他們是沒有痛苦的離開的,但我的母親一定有著極端的心理恐懼。」
周圍的土地猛地分開又立刻向中間漸漸合攏,亨利往裡陷了一大塊,腦袋也被卡在了地縫當中。他沒有任何的痛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感受不到恐懼。
亨利能很清楚地感知到地面合攏擠壓自己身體的觸感,能感覺到自己的腦袋此刻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能聽到骨頭被擠壓變形的聲音,他的腳掌軟塌塌的,骨頭已經碎了。
「求求你……」
模糊不清的聲音從地底傳來,帶著濃厚的絕望,「給我個痛快吧。」
「抱歉。」阿斯特拉開口道:「就算兩側瞬間合攏,你還是會保持一段時間的清醒,這其實沒什麼差別。」
樹林里安靜的不像話,阿斯特拉站在原地,從始至終都沒有拿出過他的魔杖。看著逐漸合攏的地面緩緩湧出血跡,直到裡面再也沒有了動靜,阿斯特拉緩緩閉上了眼。
亨利·巴瑞波恩的死並沒有讓阿斯特拉煩悶的內心得到一絲一毫的緩解,他心裡沒有復仇的快感。或許這原本就不是復仇。
是自己的失誤。
如果他當時陪著母親一起去監督那項任務,如果他在母親回來后多問一問,如果他在母親待產的那段時間一直陪在她身邊,如果他沒有喝那杯下午茶,沒有耽誤那些時間。
明明有那麼多的可能性,但自己就是一個也沒有抓住。
阿斯特拉想起以前奧瑞莉亞在某次和自己提起,如果自己的父母不再管束自己的言行會怎麼樣。當時的阿斯特拉沒有給出答案,現在的阿斯特拉依舊給不出答案。
沒有答案,他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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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現在,阿斯特拉的腦袋裡除了迷茫還是迷茫。他覺得奧瑞莉亞說得沒錯,自己就像是一條被鐵鏈拴了十八年的狗,被拴習慣了,就算主人鬆開鏈子自己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腳下的土地持續不斷地向內擠壓著,身旁的大樹順著土地的流動陷進地縫裡,枝葉被擠壓折斷的咔嚓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阿斯特拉站在中間,神情有些恍惚,他向前伸出手,朝著不知名的方向邁了幾步,就算是到了現在,自己依舊流不下一滴眼淚。
他繼續往前走了幾步,直到身體被一下子禁錮住,最後猛地朝後飛。他撞上了一棵大樹,周圍的環境變動瞬間終止,脊背猛地撞上堅硬物體的疼痛感讓阿斯特拉回過了神,他順著大樹緩緩滑坐下去。
「清醒了?」
蓋勒特靠在樹邊看著阿斯特拉沾了幾片草葉的腦袋,精緻貴公子的形象不復存在。阿斯特拉的腦袋灰撲撲的,沾了不少塵土,黑髮里夾雜的白髮格外顯眼。
「……抱歉。」
回過神來的阿斯特拉看著不遠處早已扭曲的地形,明白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他的呼吸有些顫抖,儘力壓下內心的異常,「謝謝你,蓋勒特。」
蓋勒特看著遠處那片帶血的土地,微微挑眉,卻也沒說什麼。
「你一直表現得正常,甚至還有心思問我和阿不思的事情,當時我就覺得這件事對你的打擊不大,卻沒想到是大過頭了。你的情緒隱藏的太好了,阿斯特拉,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你剛才差點因為你的情緒死在你的魔力暴動里,過度的隱藏會在某一時刻要了你的命。還是說,你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過來的,也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向前走的。」
「如果你沒來……」阿斯特拉輕咳了兩聲,「大概是後者吧。要考慮開除我嗎?」
蓋勒特伸手摘下阿斯特拉頭髮上的葉子,聲音平靜:「我不喜歡放棄我付出了大量時間和精力的人或事,也不會因為一些小事就放棄一個跟在我身邊不算短的人。」
「我也算是了解你的,阿斯特拉。你很迷茫,被父母過度干預的人生是悲哀的。就算你有了比他們更加輝煌的成就,在失去主導者的那一刻也只會化作浮沫。」
「因為你早已經習慣了那些主導。習慣成自然,那些早就刻在你的骨子裡了。而你似乎沒有什麼真正想做的事情,這導致你的前路一片迷茫。」
阿斯特拉靠在樹下靜靜的聽著,他抑制不住地咳了幾聲,用食指輕輕擦去唇邊流下的血,魔力暴動后的滋味對他來說並不好受,幾滴血滴在手背上,阿斯特拉接過蓋勒特遞過來的手帕捂住口鼻。
「也不算。」阿斯特拉的聲音被手帕抵擋了一部分,變得有些模糊,「我確實有一件需要做的事情……我也知道你對我說這些是為了什麼,蓋勒特。」
借著這個人的力道站起身,阿斯特拉拿下手帕,他已經不再流血了,只有唇間還藏著些暗紅。
「你想成為主導……那麼在我活著的這段時間裡,你就是主導,一開始就答應你的事,我不會反悔的,或許你真的能讓巫師群體大變樣呢……給我兩個月的時間吧。」
「格林家的事,還有魔法部,我需要時間去解決一下。」
————
蓋勒特使用老魔杖將因為阿斯特拉魔力暴動而扭曲的地形恢復原樣,至於那具因為地形扭曲而被積壓的不成樣子的身體,蓋勒特直接一把燒了個乾淨。
「看來傲羅們永遠都抓捕不了這個人了。」蓋勒特收回魔杖看向阿斯特拉,「你那位脾氣不怎麼好的堂兄大概要因為這件事氣餒一陣子了。」
「沃恩會化悲憤為動力的。」
蓋勒特沒說話,只是幾步走到阿斯特拉的身邊,「走吧,我送你回去。」
「謝謝。」
將阿斯特拉送回格林老宅,蓋勒特就離開了,臨走前,他看著阿斯特拉若有所思道:「我很好奇你會在這兩個月里做些什麼,或許你能給我一個驚喜呢,阿斯特拉。」
回到宅子,阿斯特拉在上樓期間被詹森叫住了。
「你出去了?」
現在的夜色濃厚,詹森的魔杖散發著微微的細光,阿斯特拉並不是很能看清父親的表情。
「是的,在離開前我和維克說過了。」
「我沒那個心思聽其他物種說話。」
詹森的語氣很沖,他的目光在阿斯特拉的臉上反覆掃視,阿斯特拉也算是了解詹森的,這麼長時間了,他的情緒需要一個發泄口,而自己就是那個發泄對象。
「父親。」
「別叫我父親!」詹森握著魔杖的手微微顫抖,杖尖指著阿斯特拉,詹森現在的情緒不穩,阿斯特拉並不懷疑他會向自己使用魔咒。
「明明我上次和卡米爾見面的時候她還誇讚你做事周全。周全,如果你做事周全,卡米爾根本就不會死,那些可惡的肅清者,那些可惡的麻瓜出身的巫師,那些可惡的麻瓜!」
「如果當時的卡米爾像她的姐姐一樣待在家裡不去魔法部工作,或許根本不會發生這種事,她在這件事上從來不會聽我的……」
「媽媽的能力很強。」
阿斯特拉的這句話直接讓詹森的碎碎念消失了,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定在自己的兒子身上,卻沒有言語。
「她在法國魔法部的時候就是法國魔法部長最得力的助手,她的各項成績都是拔尖的。如果她當時沒有嫁給你,她完全可以成為羅齊爾家族在魔法部最強大的人脈。」
「即便她嫁給了你,因為丈夫國籍的原因進入德國魔法部,她也是靠自己的能力當上魔法意外與災難部部長的。」
「所以呢?」詹森的聲音發冷,「所以你說這些是為了什麼?我說的難道不對嗎?如果她像塞西莉亞一樣乖乖待在家裡,那些所謂的糟糕事根本就不會發生。」
「但母親想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阿斯特拉的聲音依舊平靜,「我知道您為母親的故去感到心痛,但我認為母親在魔法部的這幾年從不後悔。」
「她怎麼不會後悔?」詹森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縮在樓梯上的維克和娜娜有些害怕的蜷縮起了身子,「如果她知道自己會因為那些該死的工作死去,她根本就不會入職魔法部了。」
「還有你!你明明可以早點到的,可是你去哪裡了?卡米爾早就告訴過我你安排好了一切,你安排的東西去哪裡了?」
詹森大步朝前邁了幾步,魔杖的光亮讓阿斯特拉看清了詹森臉上憤怒的神情,也讓詹森看清了阿斯特拉的臉,那張和自己妻子長得近乎一模一樣的臉。
這張臉讓詹森有些恍惚,但恍惚過後,隨之而來的是湧上心頭的怒火。
「你和你的母親長得一模一樣,阿斯特拉。」詹森拽著阿斯特拉往房間里走,「我從來都不喜歡你這張臉,從你出生起就不喜歡……」
「小,小主人……」
維克顫顫巍巍的從樓梯上爬上去想去拉阿斯特拉的褲管,但是被詹森嚇退,「滾回你的廚房,維克。」
「不,不行……」維克第一次反抗自己的主人,他的身體抖得像篩子,那雙乾枯的手就像是黏在了阿斯特拉的褲管上,就是不鬆手,「小主人已經兩天沒有休息過了……」
詹森眯起眼睛,「維克,你連我的命令都不聽了嗎?」
「命令,維克聽從命令……」維克那雙向外凸出的老眼蓄滿了淚水,手指卻沒有鬆開,「可是,小主人的身體不好,主人,小主人他……」
「維克。」阿斯特拉開了口,「回去吧。」
得到阿斯特拉的指令,維克這才小心翼翼地鬆開手。
「娜娜,你和維克一起回去。」
「是。」
娜娜連忙從樓梯爬上來,扯住維克的衣角將他帶離了這裡。
從剛才開始,詹森的視線就一直黏在阿斯特拉身上,直到維克被娜娜帶走,他才陰惻惻的開了口:「阿斯特拉,維克跟在你身邊從來都不是個好的選擇,他甚至已經開始違抗主人的命令了。」
「他只是擔心我,父親。」
「擔心你,擔心我會對你做什麼嗎?」
阿斯特拉對上詹森的視線,輕聲開口,「是啊,父親。這樣的事情,您不是從來都不會避著維克的嗎?您只會避著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