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我的酒怎麼逃
徐放如願以償地成為了採礦船上的一名無證船醫。
船員都把他能夠伸進別人體內的手臂稱為——緩一手!
只要還有緩兒,那就還有救。
這年頭,野生船醫好找,有能耐的不好碰。
前後大小十六條星船里的七十多人排著隊讓徐大夫給露一手,畢竟長時間生活在星空里,不是每個人都是超人。
多多少少都有些頑疾。
「徐大夫,我左邊肩膀一抬就疼,特別疼!」
徐放:
「有幾根肌肉錯位糾纏在一起了,忍著別哭我給你解開……」
「徐大夫,腰直不起來……」
徐放:
「有幾根骨刺,咬緊這根木棒,我來給你挫平了!」
「徐大夫,我最近心臟總是跳的不正經……」
徐放:
「那叫不正常……心腎雙虛,我給你心臟和腎臟裡面放幾粒葯,到晚上你就可以生龍活虎了!」
「徐大夫,我有尿路結石……」
徐放:
「……」
滾!
老子的手也是有潔癖的!
摘了幾顆瘤子,掰直了幾根脊柱,替個瘸子把腿骨打斷又接上,徐放結束工作,來到餐廳體驗一把煙火美食。
直到那盤外表焦黑四下還滋滋冒著血水的不知名肉類被端到他眼前,徐放就徹底死心了。
煙火倒是夠了,就是這肉的供應商白死了。
將盤子推到一個胖船員跟前,徐放順走了餐廳酒架上的一瓶橘紅色的果酒,據說是餐廳的主廚自釀,供不應求。
咕咚喝了一大口,徐放噗一聲差點沒把混沌元珠都噴出來。
小作坊下料真他媽猛……
「你很不適應這裡,以前沒體驗過礦工的生活?」
黎闖端著托盤,上面放著比較正常的一瓶酒,兩個酒杯,從船艙來到甲板,站在徐放身旁:
「你甚至都不是醫生!」
哪有醫生吃人的?
吃病人也不行!
徐放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在他們心裡是個多麼邪惡的存在,也就是看在自己治好了採礦船上的許多人,尤其是救下黎闖的份兒上,黎闖才端來的這瓶酒,否則就得換一個劇本了。
徐放搖搖頭沒說話,目光落在他端來的酒上。
自從前些時日宇宙意識親自降臨,徐放倉皇跑路之後,就沒弄清楚過自己身在何方。
指定離霜天星域很遠很遠了。
而且很久也沒遇到人,就是這天發現了純度勉強看過眼的一顆神金星球,手癢了把粗礦全都挖出來堆了座高山。
正在山尖上野炊呢,剛啃完半個手掌突然就發現了一個人造物,這不得好好和對方交流交流?
大家誰還不是個外星人呢?
伸手拿過酒瓶拔開瓶蓋,徐放謹慎地聞了聞,沒啥特殊的怪味,這才稍稍滿意地一人倒了一杯: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要麼殺鬼要麼殺人,總是很忙,腳步未曾停過,哪裡有閑工夫來採礦船上溜達?」
徐放甚至星船都坐得很少。
「那現在怎麼願意停下腳步了,我這條採礦船隊可是夠破的,根本不值得你屈尊。」
徐放心說我還不是為了打聽現在在哪兒——合著你們自己也不清楚?
黎闖端過酒杯,仔細打量著裡面的酒花:
「這是十二年前我從父親那裡偷的,一直珍藏著沒捨得喝,一起嘗嘗?」
哦,孝子酒啊,那必須嘗嘗!
淺淺抿了一口,徐放眼睛放光,這酒不對!
倒不是有毒,沒什麼毒能作用到大衍化身身上,一小口酒下肚,徐放感覺自己的念頭居然醉酒一般顫抖了幾下。
滋味很美妙,微醺,念頭的品質稍稍提純了那麼一絲絲——這就很恐怖了!
徐放的念頭通過吞吃類人念頭的殘骸,現在已經漲到了驚人的四十九米九九,可這幾天無論他再怎麼吃,念頭就是分毫不進,不再提升。
但是這酒,居然讓停滯不前的桎梏鬆了那麼一絲!
有戲!
「這酒,除了這一瓶,你爹那還有嗎?」
黎闖疲憊的神色閃過一絲哀傷:
「我爹都要沒了……」
看到他如此傷心,徐放不動聲色地從黎闖手中將那杯未喝的酒接過來,聲音溫和:
「怎麼回事?」
黎闖看著空空如也的手掌,嘴角勾起一縷苦笑:
「因為我的故鄉要沒了。」
他的目光轉向星空深處的某個地方:
「我出生在天淵上城,不是上下尊卑的上,而是上面的上,就是在天淵上面建造的一座大城,那裡就是我的故鄉,編號十七。」
「十七?」
「嗯,因為天淵太巨大了,足足有八十一座如同星球般龐大的城池才能鎮壓,我父親就是天淵十七上城的城主。」
「官兒很大啊!」
黎闖嘆了一口氣:
「天淵里會不定時噴發詭異物質,上城的作用就是用城池去阻擋,防止那些物質污染其他星空,這是從祖輩傳下來的責任。」
「出問題了?」
「嗯!」
黎闖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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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淵的噴發是不固定的,正常的話相隔三五年,偶爾有相隔數十年的好年頭,但最近一段時間,天淵總是噴發,頻率越來越密集了,但怪事也出現了。」
「什麼怪事?」
「就像噴泉一樣,噴發的時候會有輕有重,有緩有疾,可是最近噴發的物質,又重又疾的部分總是衝擊到十七上城,和其他上城相比,十七上城的主要核心部位已經千瘡百孔,整座城外表完好,但內部已經搖搖欲墜。」
「唯一的辦法只有修,但是如此慘烈的損壞程度,十七上城積累的那些材料只能算是杯水車薪,根本修不完……」
徐放皺眉:
「那剩下的八十個上城就袖手旁觀了?」
黎闖苦笑:
「這是慣例,當一座上城徹底被天淵摧毀的時候,會立刻生成一座新的、空的上城來佔據原來的位置,其他上城可以第一時間派人來搶奪。」
「他們巴不得我的故鄉早日墜毀,又怎麼會有幫助我們的意思?」
黎闖面色一黯:
「我父親將十七城最後的這支採礦船隊塞給我,對外宣稱讓我出來尋找合適材料以防萬一,可是我知道,他這是要保我一條性命。」
「那你爹怎麼不逃?」
你爹不逃,我那些酒怎麼逃?
「除去我們上城黎家,其他上城的居民最後時刻都會走的,畢竟還有八十城可供選擇,但上城之主無法逃離,這也是一代代傳下來的,事實上就連我也必須遵守這個規定,這是捆綁在血脈中的,真正城破之時,我也許會死。」
難怪你這麼焦慮,這眼圈熬的。
「我爹只想我走得遠遠的,或許能夠逃離死亡的命運,但這些船員們卻真以為出來發財的,畢竟沒有一個目標吸引著,他們不會安分……」
「你出來多久了,你爹還活著?」
黎闖算了算:
「小半年了,我還沒死的話,我爹可能還活著,萬一我真的逃脫了和上城共死的命運呢?」
徐放盤算了一下這些採礦船的速度,小半年也走不出多遠。
「我給你幾顆精鍊的神金星球算作定金,你爹的酒,一瓶換一顆,如何?」
徐放隨手掏出幾顆壓縮空間,裡面圓圓的閃爍著奇異神光的星球是如此的誘人,看得黎闖眼珠子亂蹦:
「這……真的?」
「嗯,一顆星球一瓶酒,酒有多少,神金就有多少。」
單是在血魯神族的小宇宙里掃蕩,這樣的神金星球都不知揣了多少顆。
剛才的神金粗礦徐放平日里哪裡看得上眼,誰讓這裡是一片貧瘠的星域呢,啥也沒有。
黎闖看著手心裡閃閃發光的小星球,突然轉頭就跑:
「回航,回航!」
「最大速度,回航!」
等這些破船回去,你爹頭七都過了。
徐放看著他差點摔倒在樓梯上,一口乾掉酒杯里的酒:
「若是額外再送我兩瓶,今天就讓你見到你爹!」
……
……
宇宙邊緣,有一道深深的裂縫,比深沉的黑夜還要令人絕望。
這就是天淵。
八十一座巨大的城池堪比大星,好似錨釘般紮根在天淵之上,每一座城池上方都有一輪熾熱的太陽提供光和熱,將天淵的黑暗驅逐。
但是此刻,那條裂縫在顫抖。
八十一上城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隨著劇烈的轟鳴開啟,一道道狂暴的能量從上空的太陽不斷灌注到下方的大城之內,形成一層層堅固的護盾。
唯獨有一輪太陽的光芒是暗淡的,和其他相比差了幾個亮度。
這是頻繁抽取太陽能量的結果。
它的下方就是十七城。
城內的居民熟練地回家躲避,望著那層厚厚的能量罩,都在下意識地議論紛紛:
「最近可是冷多了!」
「那可不,誰家好太陽成天加班啊,這麼個抽法用不了幾天咱這裡就得冰河世紀!」
「我聽說是上城自身防禦出問題了,才可著太陽的能量薅,飲鴆止渴嗎這不是……」
「可今年天淵到現在噴發了五百四十二次,有四百七十七次我們這裡都是重災區,大家都不傻,這裡頭准有事!」
「閉嘴,抓緊,小心別飛了……」
劇烈的轟鳴聲遮蓋了一切。
一團漆黑的物質裹挾著億萬光點從天淵內噴涌而出,頃刻間籠罩了上方的八十一上城!
好像沙塵暴撲擊八十一戶草棚人家,所有的上城都在一剎那瘋狂顫抖起來,爆發出刺眼的光芒。
漆黑的物質宛如暴虐的怪獸,拚命搖晃著上面的每一座城。
很快,有上城的保護罩能量耗盡,漆黑物質直接衝擊著上城厚重的底部,少部分蔓延到上城的上部建築,將整座城池籠罩在黑暗中。
漆黑物質帶著腐蝕特性,很快將建築的表面侵蝕掉幾公分,然後再無後勁。
因為噴髮結束了。
來得快去得也快。
唯獨十七上城,下方天淵內噴出的漆黑物質比其他部位更加濃重,其中夾雜著億萬光點,在接觸之後的數秒鐘內就撕裂了能量罩,大搖大擺將十七上城包裹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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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億萬光點如同活物般從漆黑物質中脫離,化作一滴滴密集的光雨不停射入十七城的所有建築內,肉眼可見的這些外面覆蓋神金材質的建築一點點變黑、腐化,當光雨消失之後,神金材料也變成了廢渣。
許多建築出現巨大破損。
人們驚呆地望著房頂、牆壁上的窟窿,心有餘悸:
「差一點兒啊,差一點就被腐蝕了!」
「太危險了,十七城太危險了,這次又是重災區!」
「有錢的快搬走吧,我聽說城主連下一次加固的神金都湊不出來了,下次大傢伙准死!」
轟隆隆!
漆黑物質緩緩退去,臨走還不甘心地撞了一下十七城,頓時許多房屋倒塌,哀聲不斷。
城池的最中央,有一座高高的尖塔,能夠俯瞰十七城的每一個角落。
城主黎諾頂著一個亂蓬蓬的鳥窩頭,眼裡滿是血絲,神色止不住的疲憊。
有些麻木地望著凄慘的城池,身為城主,他能看到的更多。
天淵噴發時,許多巨大的冒著黑煙的石頭砸向能量罩,之後是一層帶著犀利嘯聲的金屬顆粒,這些東西就削掉了能量罩近八成的防禦。
隨後的漆黑物質噴涌而來,遠比其他位置的力量更強橫,再加上那不知什麼物質的億萬光點,輕易撕裂了能量罩,進入城池肆虐。
每家的房頂外牆都鋪了寸厚的神金啊!
黎諾心疼得不要不要的,他估量著手裡剩下的神金儲備,發現連一厘米都鋪不起了。
「狗日的是一點兒都沒給我剩啊!」
「太陽再抽取一次能量就會陷入可怕的『冷凍期』,到時候還不如一根火柴管用,它也是到極限了。」
「我他媽也到極限了……」
「那些光雨不僅僅摧毀了建築,它們還侵入了十七城的城基,內部的腐蝕遠比外面看到的更嚴重!」
「架子都要倒了……」
頹然一聲嘆,黎諾疲憊地揉了揉眼睛,手掌向著尖塔內的一塊凸起按去:
「最後的警報,能走就都走吧……知道你們都沒錢,都走吧,我這裡還有點兒存貨,夠你們安家的……」
「老黎家祖輩就沒有逃跑的,當然我兒子不一樣,他是出公差,不算數!」
能活著就活著啊,兒子。
「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看這小子一眼,估計是沒什麼希望了,船隊好久沒有信號傳回來了……」
「嘟嘟嘟嘟嘟……」
媽的,信號傳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