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葬禮和喜面(二)
岳鳳鳴說道:「爸爸,有什麼事您一定要告訴我,別因為我懷孕身體不好就什麼事都瞞著我!」
岳爸爸苦笑一聲說:「鳳鳴啊,你好好養身體,爸爸要你好好的。」岳爸爸想說:我已經沒有了你媽媽,不能再失去你。
今天早晨八點多,岳爸爸按照慣例每周六去看看安放老妻的冰櫃是不是正常。來到老宅打開屋門又關上從裡面插好門栓。他在自己家裡像個小偷,恐怕遇到老街坊。如果遇到老街坊,他們跟過來敲門,你不給他們開門,讓他們覺得自己沒人味,你打開門,什麼都暴露了。
他在外工作,老街坊、堂兄弟見了他想聊一聊,越老越有話要講。而他老躲著大家,像有錢了怕被人攔住借錢似的。他心裡擔心、愧疚難受得很。
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地把老妻去世的消息大白於天下,給老妻風風光光地發喪,讓操勞了一生的老妻入土為安呢?自己每個周六來偷偷摸摸看望老妻,像只偷糧食的耗子,害怕別人發現自己的行蹤,面對老妻的屍體心情緊張?他的心倍受煎熬。他要回去給孩子們說一聲,再也不能這樣了。
他回到礦上見到小女兒本來想告訴她:你媽媽不是去東北大姨家了,你媽媽在你大婚前幾天去世了。可是看到小女兒起床都困難的樣子,他把話咽了下去。女兒已經很苦了,她這個樣子受不住媽媽去世的打擊。自己把老妻去世的消息在這個時候告訴她,她受不了打擊流了產,身體這麼弱小產會不會讓她隨她媽媽去了?那樣會一屍兩命。他這個當爸爸的,當外公的不就成了殺人犯?岳爸爸想到這裡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沒事,鳳鳴,你要好好的,多吃點。爸爸回去了。」岳爸爸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了。
岳鳳鳴心裡的疑惑沒有解開,她憋得慌。
一拖再拖拖了三個月。岳鳳鳴的孩子四個月時,妊娠反應輕多了,她能吃能睡,晚上回過渡樓累得她氣喘吁吁:「老公,四樓太高了,我上樓時中間歇好幾次,要不我回娘家吧,正好陪陪我爸爸。」
「腿在你身上願意去哪裡都可以。」莫雨森無可奈何地說。他這個媳婦,過門頭一個月受傷不能過夫妻生活,一個月後康復了又發現懷孕了,懷孕頭三個月不能同房,現在好不容易熬過頭三個月,到第四個月了,又嫌棄樓層高不想回到新房。她要回娘家陪爸爸,自己好意思追過去嗎?
莫雨森賭氣說出這樣的話,岳鳳鳴是個聰明人,莫雨森生氣了她怎麼能看不出來?她就是想逃避,逃避過夫妻生活。她還是不能接受和見過自己最狼狽樣子的男人做那事。
「老公,你答應了,我回娘家去了!」岳鳳鳴做了個瀟洒的動作走了。
莫雨森跟了過去。來到娘家,等岳鳳鳴睡在閨床上,他站在床邊把自己的不滿一股腦全發出來:「岳鳳鳴,你這個沒良心的,你這個無心的丫頭,失去了貞操你的心也失去了嗎?我天天照顧你累成狗,我圖你什麼?你逃避我,躲著我,不願意和我過夫妻生活,你讓我修行當和尚嗎?你讓貓戒了魚,狗戒了肉骨頭,你讓男人戒了女人。我是個男人,一個雄性荷爾蒙分泌正常的男人,你想把我活活憋死嗎?」
岳鳳鳴一把抱住莫雨森,像哄小孩一樣拍拍他說:「冷靜,你那二十多年單著從來沒碰過女人是怎麼過來的,嗯?」
「我怎麼過來的,沒結婚和結婚能一樣嗎?」
「那怎麼辦,我們倆要是陌生人,你沒見過我被侮辱后的樣子,我們閉上眼睛還可以,可是你什麼都見過,我怕你嫌棄我,產生不適感。」
「我們從來沒試過怎麼知道,讓我們試試好不好?」
「改天吧,今天在我爸媽家不行。」
「好吧!好吧!你在這裡住著吧,願意住多久就住多久。我走了!」莫雨森說著,穿上外套甩門走了。
岳爸爸把門關上說:「這孩子,生氣了?鳳鳴,為什麼?」
「沒事,爸,您睡吧。」
莫雨森真生氣了,都三天了,沒來接送岳鳳鳴上下班。莫媽媽整整三天沒見到岳鳳鳴,讓莫雨森去叫她。可是莫雨森卻說:「鳳鳴的爸爸這兩天腰疼病犯了,她留在娘家照顧爸爸。」
「那你小子怎麼不一塊兒去照顧你岳父?一個孕婦是能做飯啊?還是能扶著你岳父上廁所?」
「不是有她大哥嗎?我不和人家搶著當孝子。」
「你還有理了,一個女婿半個兒,你不孝敬人家父母,我們怎麼指望鳳鳴孝敬我們,孝敬父母是相互的。」
「知道了媽媽。過幾天吧,過幾天我再過去。」
莫媽媽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她心裡猜想兩個孩子可能鬧矛盾了。
有一天,莫媽媽在外面玩,聽到兩個鄰居聊天。
一個鄰居說:「李嫂,你知道不,聽說前幾個月塌陷區發生了一件事,可能有個女孩被強姦了。」
「真的,流氓被抓住了嗎?」
「沒有,大家只是猜測,聽說玉米被撲倒了一片,女孩的衣服被撕掉扔在地上。玉米秸稈上還留有血跡,那女孩可能還是個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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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有鼻子有眼就像看到一樣。」
「可不,有人在塌陷區中間的路上撿到一輛自行車,還挺新呢,還有一雙男人的涼鞋,涼鞋被扔掉了,撿自行車的人把自行車騎回來當廢品賣了。」
「為什麼賣掉呢,不留著自己騎。」
「撿的東西留著自己用不吉利。」
「我不知道還有這個講究。」
「我們哪能什麼都知道啊!」
「但願公安局的同志們早點把流氓抓到,不然大家都不敢到鐵路東邊去了。」
「放心,正義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總有一天,那個壞蛋會被抓住,讓他們那玩意找事,給他閹割了,讓他變成太監,看他怎麼霍霍人。」
「就是賤,有人家裡有老婆還出來幹壞事,像野狗一樣浪,抓住他們千刀萬剮也不解恨。」
「大姐,你說被霍霍的女孩怎麼活?她今後怎麼找婆家。」
「哎!真替她發愁啊!」
「誰說不是啊!」
莫媽媽聽得只想流淚,為那個被強暴的女孩難過。
晚飯後,莫雨森在家裡待了一會兒,聽到媽媽和爸爸講她白天聽到的傳言。
「老頭子,你說是我們礦上的女孩被強暴了,還是附近農村的女孩遭殃了?」
「誰知道呢?這個不好說。早就聽說塌陷區是女孩的禁區,怎麼還有傻大膽到那裡去。我們要有姑娘一定提醒她,千萬不要到那裡去。」莫爸爸擔憂地說。
「我們沒有姑娘,可是我們有兒媳婦。我要提醒兒媳婦,千萬不能過鐵路涵洞。」
「嗯,兒媳婦回來你提醒她。」莫爸爸叮囑道。
莫雨森聽得臉紅脖子粗,他實在待不下去了:看來鳳鳴被擄走的事傳開了,但是就是對不上號。
莫雨森穿上外套往外走,走到門口說:「媽媽,不麻煩你提醒鳳鳴了,我來給她說。」
莫雨森獨自躺在過渡樓的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塌陷區發生的事在礦上傳開了,哪天要是被人知道故事的主角是岳鳳鳴。岳鳳鳴該如何自處?作為岳鳳鳴的老公還不整天被人指指點點?他突然覺得脊背發涼。
想著將來被人戳脊梁骨的情景,他怎麼也睡不著。第二天,,它頂著黑眼圈去上班,上班時精力不集中,差點出事故。
帶班班長逮住他一頓罵:「莫雨森。你怎麼回事?幹活精力不集中,想什麼呢?看你,黑眼圈這麼重,快成大熊貓了,怎麼了?和媳婦吵架了?小兩口吵個架有什麼大不了,有人離婚了不也該吃吃,該喝喝,不要把什麼事都放心上,天塌了高個頂著,但是今天這事你必須放心上,這是我們礦的命門,相當於人的血管子,你的責任重大。領導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你,說明領導信任你,你不能辜負領導的期望,上班把煩惱的事丟一邊,專心工作。再說,老想著煩心事有用嗎?」
「是,班長批評的對,我以後一定專心工作。」
莫雨森好后怕,多虧班長眼疾手快,不然真出事了,自己受處分是小事,洗煤廠至少停產一天,洗煤廠停產,井下無法生產。這個礦井年產六百多萬噸精煤,停產一天影響生產煤炭接近兩萬噸,一噸六百塊,兩萬噸就是一千二百萬。一千多萬啊!不是自己能承擔起的。
想到這裡,他決定請個年休假出去玩幾天,讓自己放鬆一下,把自己的煩惱扔在鐵路上。
莫雨森辦理好了手續,和媽媽打了個招呼提著包走了。他要來個說走就走的旅行,沒有通知岳鳳鳴,想起岳鳳鳴,他心裡一陣煩躁。
莫雨森坐上火車去了雲南。現在是冬天,北方冰天雪地,南方會不會春暖花開?他要去看看。
進入臘月,岳鳳鳴的肚子凸起來,厚厚的羽絨服掩蓋不了凸起的小腹。她懷孕已經五個多月了,行動有些不便。每天走著上下班,比騎車子早出發十幾分鐘。她想過渡樓離工作單位近,晚上住在過渡樓,早晨就可以晚起五分鐘。五分鐘也是時間,她現在累一天就想多睡幾分鐘。
打開過渡樓的房門一看,床上亂七八糟,被褥沒疊,被單皺皺巴巴。岳鳳鳴生氣地罵道:「莫雨森,啥時候變得這麼懶,被子不疊,被單不整理,弄得像個狗窩,怎麼睡得下!」
她一邊罵一邊整理,換上乾淨床單和被罩,她把臟被單、被罩裝在一個袋子里,準備明天拿回家用洗衣機洗。整理好床鋪,拿起地板擦到洗刷間涮乾淨開始擦地板。
岳鳳鳴擦地板時,肚子撐著彎不下腰。她多麼盼望莫雨森一步跨進門,接過她手裡的地板擦。她會順勢撲進莫雨森的懷裡,兩個人一個擁抱消除隔閡。可是,她把地擦完了也不見莫雨森的蹤影。
收拾完房間,岳鳳鳴累得腰都酸了。她躺床上等著莫雨森,等得眼皮打架,迷迷糊糊睡著了。第二天醒來,岳鳳鳴一摸旁邊的枕頭是涼的,莫雨森一夜未歸,他去了哪裡?在婆婆家裡睡了嗎?
自從那天莫雨森從娘家摔門而出,他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通電話了。
岳鳳鳴心想:是自己不對,自從出事後五個多月了,從來沒和莫雨森親熱過,他受不了鬧小脾氣也是應該的。自己有錯就要先低頭,想到這裡撥通了莫雨森的電話。電話響了幾下就被對方掛掉。
「該死,竟敢掛我電話,再打,我看你還敢掛不?以前給他撥打電話都是秒回,現在怎麼了?長本事了?」
岳鳳鳴接連撥打了好幾次,對方都是秒掛,最後乾脆關機。
岳鳳鳴把手機扔在床上,心煩意亂地抓著頭髮喊:「莫雨森,看你回來我不收拾你,我讓你罰跪,跪搓衣板,沒有搓衣板,跪鍵盤,對,跪電腦鍵盤。你不求饒絕不讓你起來!」
她不想給婆婆打電話,不想讓婆婆知道小兩口鬧矛盾的事,他們鬧矛盾的理由實在說不出口。她婆婆要是知道她和她兒子結婚五個月沒讓他兒子近身,她還不氣瘋了吼叫:娶個媳婦當擺設嗎?
岳鳳鳴心想:姓莫的,你早晚要開機,我給你發簡訊,看你看不看。她開始編輯簡訊。
老公:你去哪裡了?
老公:你敢掛我手機!回來小心跪鍵盤。
老公:你快回來,我一人承受不來!你快回來!
岳鳳鳴直接用歌詞吶喊。
編輯完簡訊起床,上班時間快到了,她草草洗漱一番,沒顧上吃早飯匆匆趕去上班。
岳鳳鳴坐在辦公室里心神不寧,打開手機看簡訊,沒有看到莫雨森的回復。
兩個人能不能聯繫上,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