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廠
楊曉玲家中,看熱鬧的和打麻將的都已經散盡,楊曉玲低頭不語默默收拾著殘局。
麻將毯和桌子下散落著一些零零散散五塊十塊的錢,這些是那些司機們心有愧疚,也是覺得這母女不容易,故意留給她們的。
李珊也幫忙把麻將往盒子里裝擺。
母女就這樣沉默的幹了一會兒活,李珊問道:「媽,明天真不讓他們來了?如果你願意,我去跑腿送信,讓他們偷偷來。」
楊曉玲搖搖頭:「算了,傳出去確實不好聽。」
李珊咬了咬牙:「那以後怎麼辦呢?反正你不能再去漁場了,那活兒太累了。」
「我聽說咱們村有拿手工活回來乾的,明天我去打聽打聽,放心吧,媽餓不著你。」
第二天一大早,李珊就被鄰居楊海富家的吵鬧聲吵醒,今天是周日,她本來想睡個懶覺,看來是不行了。
起來洗了把臉,楊曉玲不在家,看來是已經去打聽手工活的事了。
李珊對鄰居家的事情不感興趣,可是海富媳婦王梅硬是闖進來,嘴裡大喊著:「曉玲!曉玲?!」
李珊還以為是自己家有什麼事得罪了這個鄰居,她帶著點戒備僵笑著迎了出來:「什麼事嬸子?」
王梅一派喜氣洋洋:「你媽沒在?」
李珊搖頭。
王梅有點失望:「嗨,還想著跟你們說一聲呢,我們家瑤瑤進城裡工作啦,在一個特別有名的大廠,一個月工資,八百!」
楊曉玲沒在家,李珊以為王梅來炫耀兩句就會離開了,不想,她對著小孩子也能長篇大論:「唉,要我說讀書多也沒什麼用,看我家姑娘,雖然初中讀完就不讀了,但是現在工作好啊,聽說那個廠子工作一點也不累,加班都是按點兒給錢,一個月多了能開一千多!」
李珊覺得整個頭很重,彷彿那隻壯碩的肥手還在死死的壓著她的頭。
見李珊並沒有提供給自己期待的那種浮誇又羨慕的反應,王梅有些失望,撂下一句:「小孩子什麼都不懂。」然後就離開了。
李珊覺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有一顆被寒冰包裹起來的火苗,明明內里發燙,卻又冰的整個心臟都很難受。
她聽見王梅回去后,傳來了他們一家四口喜悅的歡笑聲,期間楊瑤的聲音最大,她尖利的嗓子揚聲道:「明天我就要去上班了,周末才能回來,這塊表我不帶了,這是今天我跟宿舍里別的姑娘借來的,她讓我明天回去還給她,這麼好的手錶,頂我兩個月工資,我憑啥還她。你們給我保管好了,要是丟了我可不饒你們!」
王梅可是從心底里懼怕這個女兒的,她生性暴烈,壓不不住脾氣,再加上體格龐大,一般人從力氣上也不是她的對手,只有她大哥楊立誠能勉強壓制住她。
但是楊立誠又是個老實人,像楊海富,嘴笨的十腳踹不出一個屁,因此這個家基本上就是這個十八歲的女兒做主。
王梅如奉聖旨:「你放心,我把她放我枕頭下邊,誰也拿不走。」
李珊聽著這家的鬧劇,門口又傳來她不想聽見的聲音,楊東富的老婆犯琴,她帶著滿臉的笑意,親切的彷彿李珊是她們家的人:「珊兒,說好的周末到我們家輔導倩倩功課,這不,我來請你啦。」
李珊嘴角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好啊,我正準備去呢。」
犯琴原本還有些擔心李珊不願意,沒想到還挺好說話,她後面很多勸服和威脅的話竟然都沒有用上。
到了楊東富家,李珊看見他們把輔導功課的地方放在太姥姥的屋子裡,她冷笑一聲,這是犯琴嫌棄李珊臟,怕她出入自己的房間踩髒了他們家的瓷磚地面。
楊倩倩生來頭髮發黃,身體瘦弱,有些大舌頭說話不清,再加上學習不好,在學校很不受待見。
這一直是犯琴的一塊心病,在村子里,身子不好的姑娘很難找到好婆家,就算有條件一般的男人願意娶,男方家大多會以這種身子不好生養為由,降低結婚成本。
因此犯琴很想讓女兒走好好學習考大學這條路,可偏偏楊倩倩就是不開竅,小學比較簡單的知識也被她學的亂七八糟。
李珊看著楊倩倩,讓她把不會的題拿出來,她瞪著個大眼睛,迷茫的問:「什麼題?」
李珊有點無語:「我讓你媽媽告訴你的,什麼題不會先畫出來呀。」
犯琴在旁邊看著,有點急:「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今天李珊要來給你講題,你有什麼不會的問她呀!」
然後又轉臉向李珊道:「珊兒呀,你也要有點耐心,別急。」
李珊心裡冷笑,她笨蛋我急什麼。
楊倩倩還是一副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的表情,手裡拿著一本數學練習冊:「我都不會呀。」
李珊拿過來,露出一點對待小妹妹似的溫和笑容:「前面的選擇和填空題都是比較簡單的,只要你仔細,不太容易丟分,難拿分的是後面這種應用題,你是不是平時做這些題覺得特別難?」
楊倩倩被李珊的話點撥到了,連連點頭:「是,是很難。」
李珊看著前面那些錯成一片的題,笑了笑:「嗯,那前面我們就不講了,我今天專門給你講應用題。」
說完,她就拿起紙筆,開始講起來,如果是前面那些小題,犯琴也是能聽懂一些的,那她就會一直在旁邊監視,後面這些對於沒有文化的犯琴來說就很難了。
果然,聽了一會兒方琴覺得沒意思,又看李珊的確是在認真講題,便找自己的大女兒楊曉筱說話去了。
李珊雖然還在講題,但是耳朵卻聽著隔壁屋那對母女的對話:「你知道西屋那家閨女也去工業區幹活了嗎?」
楊曉筱的聲音比較溫柔,雖然也只有初中畢業,但是健康漂亮,犯琴對這個大女兒十分喜歡:「知道呀,梅嬸不是一大早就滿院子嚷嚷了嗎?」
犯琴又酸又不屑的聲音響起:「像誰家沒有城裡工作的人一樣,你還不是去年就去了?比她們還早一年呢,咱們也沒像她那樣到處顯擺。」
然後犯琴壓低了聲音:「她幹活的廠子跟你比哪個好?」
「哎呀,都是差不多的,哪有什麼好壞,你別亂比了,讓梅嬸聽見你們又得吵起來。」
犯琴的聲音又大了:「吵唄!這麼多年了我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