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頭虱
楊曉玲心疼的看著地上的桃酥：「那怎麼辦，總不能扔了吧。」
李珊看著院子里的雞：「要不餵雞吧，總比人吃了強。」楊曉玲一邊拎著桃酥去雞圈，一邊絮叨：「這不是糟踐東西嗎？」
第二天，李珊如常去學校上課，課間操的時候，韓宇森火急火燎的跑進一班，把一瓶可樂放在李珊桌子上，李珊奇怪的看他：「你幹嘛？！」
韓宇森露出白牙：「請你喝。」李珊大概知道了，昨天的事情傳遍了。
她拿著韓宇森送來的可樂，難得的笑了一下：「那謝謝嘍。」
她知道韓宇森的意思，都是窮人家的孩子，他看不得李珊被人欺負，自己雖然是靠收過路費攢下了零花錢，但是他嘗過的好東西，就要李珊也嘗一下。
李珊把可樂裝進背包，打算回家和楊曉玲一起喝。
馬欣芯看著李朗笑道：「哎喲喲，有的人啊，昨天像個發情的孔雀似的，誰知道人家連個笑臉都沒給，原來人家是心裡早就有了喜歡的人啦。」
韓宇森皺著眉打量著她，馬欣芯被中個野蠻的眼神震懾住了，韓宇森流里流氣說道：「你再多話今天就讓你哭著回家。」
馬欣芯心中懼怕，這些混混誰知道他們能做出什麼事，好在郭薇及時給她遞了台階：「欣芯，你爸爸不是一直說千萬別惹窮人，你不知道他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跟他們硬剛到底是咱們有錢人吃虧啊。」
馬欣芯趕緊接話：「就是，不跟這些流氓一般見識，我看學校就應該勸退他們，這種人還配讀書的？」
韓宇森越聽這話越來氣，站起來就要去找她們理論，李珊一把拉住他：「用不著，她們學習不如我，打架不如你，我們不比她們差。」
韓宇森嘁了一聲：「拉我幹啥，我是要回自己班去了。」
李珊微笑了一下放開了他。
她撓了撓頭坐回了座位，最近總覺得頭皮癢的很，楊曉玲每天忙著到處趕集賣雪糕，也顧不得女兒的衛生狀況，再加上家裡洗澡不方便，李珊通常兩周才能洗一次澡。
今天不是她洗澡的日子，但是回家無論如何要洗頭了，楊曉玲為了節省洗髮水，母女倆都是一周洗頭一次。
這時候，班主任走了進來：「同學們，最近咱們中小學很多同學頭上生了頭虱，為杜絕傳染，明天開始，咱們將每天有衛生老師來檢查各位同學的頭髮，發現了頭虱也不要緊，學校會發專門的藥水，勤洗頭就會好的。」
李珊心裡一驚，該不會自己也是吧。
馬欣芯的聲音已經從遠處傳了來：「不會吧，這也太髒了，只有不講衛生的人才會生虱子吧。」
李珊的臉火辣辣的發燙，馬欣芯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李珊不得不對號入座。
她默默的握緊了拳頭。
放學后，李珊火速跑回家，路過楊海富家門口的時候，他女兒楊瑤罵了句：「跑那麼快要嚇死人嗎？」
奈何家裡只有一個巴掌大的小鏡子，她自己根本看不見頭髮，媽媽又沒有回來，她沒辦法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生頭虱。
這時候楊瑤已經來到了李珊面前，她見李珊跑的匆忙，以為有什麼八卦能打聽，待知道了事情原委，她笑了一聲：「我以為什麼大事，我幫你看看不就好了？」
也沒有得到李珊的允許，楊瑤自作主張進到李珊家裡，拿了個矮板凳，硬是把李珊拉過去，按著她坐下。
也不知是基因原因還是後天的貪吃習慣，楊瑤一米六的身高卻有一百八十多斤，全身的肉十分緊實。
她生性潑辣，說一不二，八十來斤的李珊在她面前就像一隻小貓，被那樣一拉扯，就完全沒有反抗餘地。
楊瑤站在李珊背後，扒拉著李珊頭髮，嘴裡嘖嘖道：「還真的生了頭虱了，這個用藥得很久才能殺乾淨，我有個辦法，把頭髮都剃了，就都乾淨了。」
李珊驚慌了一下：「我不剃。」
初中的生的她沒辦法容忍自己剃成光頭去學校，她無法想象馬欣芯看到自己會說出什麼嘲諷至極的話。
何況在這個時候剃頭，不就等於告訴所有人，自己就是生了頭虱嗎？
然而楊瑤根本不聽，在李珊要跑的時候她已經拿來了電推子，楊瑤一隻手將李珊死死按住，另一隻手拿推子靠近李珊。
李珊的頭被按著抬不起來，她的長發滑落下來遮住了她的臉。
隨著第一縷頭髮的飄落，李珊兩滴淚砸在地上。
然而，就只有這兩滴，李珊緊緊攥著拳頭，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李珊已經不想做無謂的反抗了。
楊曉玲賣完雪糕回家已經是晚上，最近隨著大家生活變富裕，家裡有冰箱的人越來越多，她的雪糕銷量越來越不好。
一開門，看見頭皮發青的李珊，楊曉玲愣了一下：「閨女，你這是怎麼了？誰給你剃的頭。」
李珊笑了一下，安慰楊曉玲：「沒事，就是生了頭虱，明天學校要檢查，我就自己先剃了。」
楊曉玲心中一陣內疚。
孩子早就說了頭很癢，但是她每天在想如果雪糕賣不成了她要怎麼生活，怎麼籌集孩子的學費，現在她們吃穿上已經是最低水平了，去年更是連過年她都沒有給李珊買一件新衣服。她們已經生無可生。
因此，她忽視了李珊，身為母親，她早就應該看看孩子為什麼會一直撓頭。
楊曉玲朝李珊招了招手，她想抱抱李珊，但是李珊笑了一下躲開了：「今天你回來的太晚了，菜可能已經在鍋里悶爛了，咱倆湊合吃吧。」
說著就去擺桌子，楊曉玲心中一陣酸澀。
這母女倆為了節省電費，到天黑的時候就鋪好被子要睡覺了。
黑暗中，李珊問楊曉玲：「媽，最近你是不是雪糕賣不動了。」
楊曉玲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安慰她：「放心吧，媽媽會有辦法的，聽說旁邊村子有個漁場招人，明天我去看看。」
李珊沉默了一下，她知道那個工作，每年秋季都會有大量魚蝦要被晾晒成魚乾，這些不是供人吃的，是要做成飼料。
為了晾曬魚乾，就需要工人一直不停的來回在無垠的晾漁場上行走翻攪，這個活沒有人能長期幹下去，沒人能連續揮動鐵鍬行走十來個小時，那漫天的腐臭味也會熏的人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