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番外：你的陰影我的光（四）
這樣的陪伴與討好，一直持續了三十年。
直到小惡魔成年了。
這日從聖殿回來，清音少君捧了個精緻的匣子。
匣子以月光凝結而成，鑲嵌了星光雲霞，無比奢華。
一進寢殿，他便看到了溫馴的跪在大殿門口迎接他的容易。
清音少君皺起了眉，輕嘆一聲，彎腰把他拉起來：「說過多少次了，不必如此，我沒有這習慣。」
他不需要靠作賤別人尋找優越感，他身邊的從屬也沒有如同容易這般的做派。
無數次，對上小惡魔那雙如水的杏眼，清音少君心底都是無奈的。
這小傢伙，根本不會真心順服。
容易表現的越溫馴，清音少君便越不安。
小惡魔就彷彿是潛伏在吳王身邊的勾踐，清音少君告訴自己不要做夫差，可是卻又忍不住貪戀少年給他的那點兒和別人不一樣的溫暖。
他的討好無微不至，就算是裝，也裝進了他的心裡。
他希望這少年是真心的。
他說到做到，會真心對他，會護他一生，會幫他救出其他惡魔，會結束所有對魔族的獵殺……
只要容易能……
繼續這樣對他，哪怕是裝的，哪怕是騙他。
若是欺騙，就騙他一生吧。
他心裡想著，又嘆了口氣：「容易，你真不必這樣，你已經很好了，真的。」
「少君尊貴，我不敢放肆。」
每每說到這個話題，容易都會變得卑微而小心。
清音少君不想多說，便轉移了話題：「今日是你二百歲的生辰了，對吧？」
「是。」
容易笑了笑，笑容漫不經心：「多謝少君記著。」
「你哪次生辰，我不記得了？」
清音少君笑了，笑容清澈而又溫和，如同綻開在海棠花上的春風。
他一邊說，將手中的匣子遞給容易：「給你的，打開看看吧。」
「生辰禮？」容易被那笑容晃了一下，有些愣住了。
三十年裡，這是他頭一次見到清音少君的笑容，笑得沒有偽裝，沒有嘲諷，乾淨而又純粹。
這讓清音少君那張素日里聖潔到讓人不敢直視的臉多了些人味兒。
這樣的清音少君，他更想得到了。
容易借著低下頭看盒子的機會，舔了舔后槽牙，會笑的少君，看起來更誘人了。
「生辰禮，這次的不一樣，你肯定喜歡。」清音少君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動作輕柔。
「只要是少君給的，我都喜歡。」
容易抬頭，揚起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然後，他低頭打開匣子，愣住了。
匣子里是一雙黑色的羽翼，撕裂處已經被清理乾淨。
整副羽翼保存的十分完整，一點兒損傷沒有，嶄新的像是剛從他的身上撕下來的。
「這……」
容易抬頭，愕然看著清音少君。
少君笑笑，又揉了揉他的頭髮：「我答應過你，幫你修好羽翼。但是這個過程很殘忍，你從前小，我不敢嘗試，怕你撐不住。如今，你二百歲了，身體也長成了，可以試試。」
「少君……」
容易有些不知所措：「我……」
他以為，清音少君當年不過隨口一說，只是想要騙著他心甘情願的臣服。
可沒想到，他真的要給自己修復羽翼！
「好了，你平時的樣子就挺好，別一副感動到要哭的模樣，我還是比較習慣你痞里痞氣的樣子。」
「我沒有……」容易低下頭，第一次對於自己做過的事情有些愧疚，「我只是……」
「沒關係。」
清音少君伸手將他抱進懷裡，單手攬著他的肩膀：「走吧，進去，我幫你修補羽翼。」
修補羽翼的痛，不亞於將人撕了再重新縫合。
縱然容易能忍，也痛到臉色蒼白，冷汗涔涔。
少年的手緊緊抓著身下的被褥，牙齒將嘴唇都咬出了血漬。
可清音少君的精力全部都集中在容易因為反覆感染、反覆摩擦，而破爛不堪的羽翼殘根上，顧不得也沒辦法分出精力安撫他。
他細細地清理乾淨容易的傷處，將用自己的羽翼絨毛織成的金線，小心翼翼地修補著容易破碎的羽翼，認真的對齊每一根血管、每一條神經……
這個過程緩慢而又麻煩，極耗精力。
等到終於縫補完那雙羽翼，清音少君刺破自己的手掌，將血澆進容易的翅膀。
他的血，似是也閃著柔和的星光，落在他的翅膀上，迅速融化了那絲絲縷縷的金線。
伴隨著淡淡地金色聖光，少年翅膀上拼接的痕迹終於緩緩消失了，羽翼的根部，甚至生出了細小的絨毛。
年輕的少君輕輕撫摸過羽翼的傷處，金色聖光包裹著鮮血滾進黑色的羽毛中，消失不見。
羽毛迅速長了出來。
一雙羽翼，終於變得與從前毫無區別。
做完這一切，清音少君的身子晃了晃，撐住了床欄，才沒有摔倒在地。
然後，他在床邊坐下，輕輕撫摸著容易已經汗濕了的頭髮：「好了，沒事了，不痛了。」
他柔聲哄著因為痛，已經哭紅了眼眶的少年。
清音少君將容易抱進懷裡，溫柔地哄他：「乖，別咬自己，不會痛了。」
容易的確感覺不到痛了。
他已經痛麻木了。
被清音少君抱著，少年就像一條失水久了的魚，甚至不會掙扎了。
許久，他才從那讓人破碎的疼痛中清醒過來，紅著一雙眼眶看清音少君：「少君，我痛。」
「我知道，以後不會痛了。」
清音少君一邊哄他，一邊拿聖光給他療傷。
現在是羽翼在重新癒合生長的過程，會痛是正常的。
骨頭要重新連接、血肉要重新融合。
而他的血和絨羽要融進少年的血肉里，就像是硬生生地往他身體里扎了無數針，需要血肉吞吃了那些針，然後變成他自己的。
這些過程，都很痛苦，他只能幫他緩解，沒辦法幫他消除。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他都在緊緊抱著容易，不停地幫他舒緩傷口的痛感。
因為不需要再忍了，容易抓著清音少君的衣服，哭的嗓子都啞了：「少君，好痛，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