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何為神明？

唐太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神，這個字有多久沒有出現過了？一個月？十個月？還是十年？

天災過後，人們的一些記憶，似乎被天災摧毀了。

他們一開始，對神像感到疑惑，不認識他們究竟是誰，更不明白為什麼要給他們建造雕像，供奉香火。

後來，一些殘存的典籍被發現，人們認識到他們被叫作神，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主宰一切。

隨後，一部分人對神產生了敬畏，崇拜之情，他們祈求神明能降下福澤，幫助他們重建家園。

他們憑藉古籍的隻言片語重新為神明塑像，供奉香火。他們自稱敬神者。

但大部分人對所謂的神明心生厭惡，他們指責神明既然法力通天，為何不阻止十年前的天災浩劫，讓他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他們大肆打砸殘存的寺廟，燒毀神像，將他們踩得粉碎。

他們相信，僅靠人類自身，照樣可以對抗各種災難。他們自稱滅神者。

敬神者和滅神者之間的衝突愈加嚴重，但隨著衝突的不斷加劇，敬神者逐漸發現，他們所敬仰供奉的神，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好處。

並且在敬神者中也有不少人的妻女死於天災之中，很難不讓人懷疑十年的的天災是否是神對眾人的懲罰。

於是敬神者的信仰根基開始動搖，在衝突中漸漸轉化為滅神者，其中影響最大的是寺廟的和尚。

沒有人供奉香火錢，朝廷不給予財政支持，寺廟得不到修繕，漸漸變得破敗不堪，神像布滿灰塵，大批大批的和尚離開了寺廟，另謀出路。

十年過去，唐朝已經看不到任何和尚的身影，寺廟要麼荒廢要麼被朝廷拆除，這個世界，再也尋找不到虔誠的信徒。

於是玄奘大師，自然而然成為唐朝唯一的和尚，也是唯一的敬神者。

但在大部分人看來，他不是大師，而是瘋子。

人們不理解他為何始終信仰著所謂的神明，沒有獲得過任何利益，甚至十年前的天災說不定也是眾神的手筆，來自眾神的懲罰。

玄奘的回答只有一個，那就是要找到一個真相，通過微妙的信仰之力去尋找消失的眾神。

但他一個人的信仰之力何其薄弱，想憑著如同絲線般的，隨時會斷裂的聯繫去尋找眾神是何其艱難，但他沒有放棄。

直到，他找到了那幅畫卷。那幅畫卷上，已經寫著答案：

諸神已亡！

是的，所謂神明，已經消亡。所以敬神者的祈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所以人們關於神明的記憶會斷層似的消失。

據說人的死亡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肉體的消亡，血肉化灰燼，僅存枯骨留世間。

第二階段是社會地位不復存在，他們的社會地位，身份象徵將被新的人取代，屬於他們的時代將留存於歷史。

第三階段則是精神消亡，當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他們的人與世長辭時，他們將迎來真正的死亡，轉世輪迴。

世人關於神明的記憶突然被抹除，是否意味著神明已經徹底死亡？

玄奘不敢深究這個問題，沒有神明存在的世界，沒有神明約束的世界，只剩下人類和妖怪的世界，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

神明，玄奘還無法對他們進行定義，但無論神明是好是壞，他們都在維持著天地間的正常秩序。

而他不認為，在諸神突然滅亡之後，現在的人類，能接替起神明的工作，成為天地秩序的維護者。

表面上大唐疆域的妖魔被清剿殆盡，人們安居樂業，生活美滿，實則暗流涌動。

玄奘遊歷天地十年，見識了世間無數的苦痛。妖魔在邊遠地區燒殺搶掠，就連鍊氣師都難逃一死。

而有甲級鍊氣師鎮守的大型城鎮，達官貴人夜夜笙歌，揮金如土，盡情享受人生。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正是如今唐朝的真實寫照。

朝廷不可能在每個城鎮鄉村都派遣甲級鍊氣師鎮守，在歷經天災摧殘后的唐朝急需修生養息。

為此只能守住軍事重鎮及經濟功能強大的城鎮地區，而放棄一些邊遠貧瘠的城鎮。

欲成就復國大業，不得不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這是帝王必須要面臨的選擇。

身為帝王，若是想保護天底下所有人的利益，那他也將被迫將權力的王座拱手讓人。

貴族和平民間的利益衝突，無論過多少年，都不會消失。

唐太宗很清楚這一點，並不是他不想保護他的子民，而是他做不到。他只能在不觸及貴族利益的前提下，盡量保護平民的基本權利。

而一些得不到保障的平民，註定要成為國家的犧牲品。但唐太宗做不到的事情，玄奘未必也做不到。

他不想看到幸福的家庭妻離子散，淪為流民，他不想看到無辜的人白白慘死在妖魔腹中，他不想看到人類失去了神明的庇護就要面臨生存的危機。

所以他求取通關文牒，為的就是助世人脫離苦海，還他們一個太平盛世。

拯救世間的真經，不在西天，或者說，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真經。

能拯救世人的，只有世人自己。與其等待別人的救贖，不如自我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