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忽生變故

第125章 忽生變故

就在黑木接電話的這麼一會功夫,外面忽然飄起了鵝毛大雪。

這場大雪沒有任何徵兆,似乎是不願驚擾大地上的人們,連落地的聲音也悄無聲息,它躡手躡腳闖入人間,試圖用自身的潔白把一切罪惡和污穢遮掩起來。

江南雪,輕素減雲端。

轉眼間,大雪已經在極目處披上了一層薄薄的素裝。

此時的黑木,內心抑制不住興奮和激動。

老虎橋監獄典獄長武內次郎的話言猶在耳——共黨嫌犯「鐮刀」扛不住了,急於求見他!

這無疑是他最近聽到的最振奮人心的消息了,這個消息猶如這場漫天的大雪,是上天賜予他的美麗天使,擔負著神聖的使命,將數天來所有的不快和沮喪蕩滌得乾乾淨淨,或者可以退一步說,這樣的消息,起碼熨平了他內心的挫敗之感。

畢竟,這件事的成功,傾注了他黑木的智慧和心血,自己別具心裁的發明,居然在「鐮刀」身上成果卓越!如果換成其他人,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未必會有此奇效!

黑木是一個雷厲風行的特務機關領導者,他的座右銘就是:機遇稍縱即逝!

因而,既然機遇降臨,他就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去牢牢抓住它,否則一旦失去,那可能便永遠的失去了。

黑木叫上了渡邊雪奈等幾位自己的心腹,在雪花飄飛的暮色中,乘著兩輛轎車,立即向著老虎橋監獄飛馳而去!

轎車上的雨刮器發出刺耳的吱嘎吱嘎的聲音,如同黑木此時忐忑不安的心情!

……

曲思秋自從上次和林赤駕車把父母從紫金山帶進城,並送回三條巷的家后,一直未能得見他們,就連上次安排羅蔓去自己家休養,也沒有親自送她回家,而是給了羅蔓自己家的住址,並寫了一封長信讓羅蔓帶給母親柳蘭,她在信中說明原委,讓他們好生照顧那位可憐的姑娘羅蔓。

數天來,曲思秋思念父母,尤以近期為最。

這天傍晚,天色陰沉,診所已沒有病人,陶楚歌得到父母回家的信后也早早地歸去與父母團聚。曲思秋掩上大門去悅顏照相館串門,照相館也沒有生意,進門后發現房內只有林赤一人,林赤正四仰八叉地斜坐在椅子上,嘴裡叼著一支煙,雙腿翹起擱在身前的桌子上,整個人陷在裊裊的煙霧中。

見到曲思秋,林赤連忙放下雙腿,將煙夾在手指間,給曲思秋拉來一張椅子,二人便侃起了大山,不知不覺就聊到她的父母曲懷齊夫婦,林赤表示了對他們的想念之情,聊著聊著林赤的雙眼突然就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曲思秋小心翼翼問他為何,林赤想了想還是告訴了曲思秋。

林赤說,他此次此刻非常思念自己的父母。

曲思秋於是依偎在林赤的懷裡,兩人足足有十來分鐘一句話也沒說,就那樣靜靜地相擁。

再後來,二人不知何故又聊起了羅蔓姑娘,這時林赤才說道:「要不,你回去看看父母,再順便看看羅蔓怎麼樣了……」

曲思秋這才決定回家看父母。

曲思秋回診所鎖上大門,正欲離開之際,忽然就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林赤跑出房間,驅車將曲思秋送到了三條巷的巷口,曲思秋挽留林赤,讓他和自己一道回家,吃了晚飯再走,林赤搖頭拒絕。

臨別時,曲思秋驀然產生想和林赤親吻的念頭。

於是曲思秋再次爬上了副駕駛座位,趴在林赤的胸前,把溫潤的嘴唇貼了上去。

這陣雨可以算得上是豪雨,這在往昔的南京城的冬日很是少見,大雨很快將轎車裹挾在雨簾之中,二人纏綿悱惻,很久不願分開,直到雨住。

雨一停,林赤便讓曲思秋抓緊時間回家。

告別了林赤,曲思秋踏上了返家的青石板巷子,再次回頭,林赤已驅車絕塵而去。

就在此時,漫天的雪花飄飄洒洒而下,迷茫了曲思秋的眼睛,曲思秋鬼使神差后返回巷口,她探頭張望,可已然看不到林赤的車了。

到了院子門口,曲思秋敲門,母親柳蘭前來開門,見是女兒,又欣喜又高興,她緊緊地抓住女兒的雙手,噓寒問暖,這時父親曲懷齊聞訊從房間里出來,他來到院中,才發現下雪了,忙問曲思秋是怎麼回家的。

曲思秋如實相告。

曲懷齊於是責怪女兒,既然林赤都快到家了,好歹也一定讓他吃完便飯再走不遲。柳蘭立即插話,說她不知何故特別想念這個孩子。

緊接著,羅蔓從卧室跑出,一看是曲思秋,歡快無比,親切地拉起曲思秋的手,向她問好並殷殷致謝。

柳蘭把羅蔓安排在兒子曲思冬的卧室起居,曲思秋進了房間和羅蔓聊了一會後,羅蔓忽然就指著牆上的一張曲思冬的戎裝照片問起了他的情況,當曲思秋說起和哥哥曲思冬紫金山東麓一別再未相見后,羅蔓也黯然神傷起來。

吃罷晚飯,曲思秋剛想幫忙收拾碗筷,被母親制止,柳蘭示意丈夫曲懷齊打理殘局,自己拉著女兒進了她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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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蘭似乎有說不完的話要對女兒講。

不過,所有的話題中,柳蘭最關心的乃是女兒和林赤的關係進展到哪一步了。

在柳蘭的心目中,這位曾被他們從死人堆里救起的大男孩除了樣子俊朗外,還有很強的擔當,從一個做母親的角度來看,林赤是一個最適合女兒的不二人選。一旦談到林赤,曲思秋也是芳心舒展,渾身每一個細胞都神清氣爽,儘管作為一個女孩,很多念頭對她而言都是私密,是埋藏在她內心最柔軟處,但既然母親相詢,她卻也不想藏藏掖掖,這種坦然自然是建立在對林赤的兩情相悅的基礎之上,絕無絲毫拖沓或勉強。父親曲懷齊做完收尾的家務,也好奇地進了卧室,話只聽到皮毛,便給曲思秋出主意。

「林赤這孩子,你可一定要把握住,如果可能的話,你們可以先結婚,畢竟你年紀也不小了!」

這個話題太直接,況且是出於父親之口,曲思秋從來沒有聽到過父親對她有過類似的言語,一時間,心中砰砰直跳,一縷羞赧地紅色立即飛上了她的臉頰。

母親柳蘭看到女兒嬌羞的表情,知女莫如母,知道她對林赤的情意是真切的,便跟著勸道:「這個女婿我認定了,你爸說得對,你們不妨結婚吧,但是我不知道他對你到底有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柳蘭說完,詢問的目光投向了女兒。

「他對你有意思嗎?還是僅僅把你當成恩人的女兒,他對你的愛護是不是只止於一種友誼?或者是限於某種特殊的親情?」柳蘭再次探問曲思秋,她緊追這個問題不放,作為母親,她有義務也有權利要分辨清楚該事情的實質!

曲思秋被她逼得無處可逃,不得已,趴在她的耳邊私語道:「我們……我們之間都……親吻過啦!」說完,曲思秋的臉紅得更厲害了。

事情一旦定性,柳蘭如釋重負,心中已有分寸,一絲歡暢的笑意在臉上驟然綻放,倒是曲懷齊看到兩位女人竊竊低語,似乎將他拒之圈外,大有不甘,好奇又沮喪地說道:「你們都說什麼啦,能說給我聽嗎?好歹我也是秋兒的父親,我有權了解啊!」

「去去,沒你什麼事!」柳蘭揮手驅趕丈夫。

作為父親,女兒的終身大事,又如何能夠置之度外?曲懷齊從母女二人的表情已然猜到了一半,索性跟著坐在了床邊,繼續發表見解道:「現在的時局,怎一個亂字了得!思秋,你是一個女孩子,逢此亂世,那是一定要找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並且,他還得有能力照顧你……我和你媽都是普通老百姓,你一人在外,我們很不放心,如果你能和林赤結婚,我們心中的石頭也總算落地了,畢竟,他是一個優秀的男人,這一點我和你媽已經有了共識……」

柳蘭在一旁拚命點頭。

「現在結婚不合適!」曲思秋斷然說道,「林赤和我都是有使命的人……」曲思秋說到這兒,知道自己說漏了嘴,馬上改口道:「林赤有自己的抱負,在他的心中,國家重於一切!」

柳蘭是一個細心的人,她抓住曲思秋說到一半的話不放,「你會有什麼使命?你的使命就是給我們好好的,不要像你哥思冬,心思活絡,從不安分守己,搞得我和你爸現在想見他一面都不容易……哎,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過得怎麼樣?」

曲懷齊卻是一個粗心的人,他繼續從一個做父親的角度給曲思秋出著主意,「你可要長個心眼,要經常給林赤敲敲邊鼓,讓他不能太莽撞,不管到什麼時候,人的生命是最值錢的!況且,偌大的中國,有三千千萬人,就憑他一個人愛國,也於大局無補!」

「爸,你這是什麼想法?如果人人都是你這樣的心態,那麼趕走小鬼子豈不遙遙無期?我可提醒你,以後千萬別這麼說,如果我哥在,他肯定會大肆批評你!」

「好啦,我錯了!」曲懷齊臉上流露出歉意,但嘴裡繼續道:「打鬼子最好是真刀真槍地干,就像林赤和你哥一樣,需要用武器,又直接又過癮,想當初,林赤那小夥子一個人一支槍就幹掉好幾個鬼子,後來又和你哥聯手,那次一下子打死八九個,想想都痛快……所以,你哥拉隊伍我骨子裡是贊同的,怎麼的也比如今在南京城裡成天躲躲藏藏,放個冷槍,來個暗殺要強上百倍!」

「我不和你談這個話題,你就是個老頑固!」曲思秋霍地站起身,氣呼呼說道:「我回去了!」

柳蘭詫異道:「這麼晚回去?外面下著雪呢,黑燈瞎火的,一個人又不安全,不行,我們做父母的不放心!」

曲思秋這時卻嚴肅起來,「爸、媽,我一定要回去,診所一個人都沒有,萬一夜間有個急診什麼的,現在求醫的人特別多,我們是一家公益診所,這是當初創辦這家診所的初衷,我必須趕回,我今晚抽空回家原本就是看望你們,根本沒打算待上一宿!」

曲懷齊看女兒去意已決,不便強留,連忙說道:「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一個人反而方便,人多目標大。」

正說著,羅蔓從卧室跑出來,不失時機說道:「姐,我和你一起回吧,我們好有個照應!」

曲思秋遲疑道:「你的傷不礙事?」

「已經好多了!況且,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羅蔓臉一紅,補充道:「再說路我也很熟,我帶你抄小路回去!」

「也好,讓羅姑娘陪你一同回去吧,這樣我們心中也稍稍放心!」曲懷齊道。

「我收拾一下!」羅蔓不等曲思秋表態,一邊說著一邊跑回房間。

羅蔓很快收拾好衣服,出了房間對曲思秋微笑道:「以後我就在診所里幫忙,給你打個下手,也算有事情可做!」

曲思秋向父母告別,臨走前,羅蔓對曲懷齊夫婦深深鞠了一躬。

曲思秋於是牽著羅蔓的手,二人立即隱身於茫茫的風雪中。

和父母的這一通家常,根本沒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已是夜間十一點左右。

四五個小時下來,地上已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雪。

她們選擇了一條小路,二人相攜疾行在返回診所的街巷中。

看不到一個行人,四下一片靜寂,唯有腳踩在雪地上吱吱的聲響。

半小時后,她們已經穿梭到利民診所東側的一條巷子中。

距離利民診所門前的中山中路只相隔數百米。

風雪中,曲思秋依稀看到不遠處的黑黝黝的建築物,那是大華電影院。

二人這一陣狂跑,羅蔓在曲思秋的身後已經氣喘吁吁。

曲思秋不由得放慢腳步。

二人背靠著巷中的一間房子的牆上,稍事休息一下。

無意中,曲思秋忽然看到與巷子直通的中山中路上,透出一絲光亮。

這光亮,自然是汽車的燈光。曲思秋起初並未在意,只是以為是過路的汽車射出的,卻見光亮越來越強,緊接著,她聽到紛雜呼嘯的汽車馬達聲,車影從巷子盡頭的馬路上快速閃過,竟然不止一輛車,曲思秋心中默默數著,居然達到四輛之多。

經過短暫的休息后,羅蔓本想笨鳥先飛,看到前方綽約的車影,不由得止住了腳步。

曲思秋心中疑竇頓生,這麼晚了,這條路上怎麼會一下子冒出了如此多的車?

她忽然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思念及此,曲思秋馬上拉起羅蔓的手,向前跑去。

可是當她們才跑出十來步,突然間前方傳來紛亂而激烈的槍聲!

這槍聲劃破了夜的靜謐,把人們原本就殘破的夢境撕得粉碎!

這槍聲,尖銳刺耳,在這個蒼茫的風雪之夜,像是困在夜網中渴望自由的生命,正倉皇而決絕地拚命掙脫著周身厚重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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