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尋求組織救援
這天夜裡,曲思秋不斷被各式各樣的噩夢驚醒,只要她一合上眼,她的夢裡儘是林赤,有時是他正接受日本人嚴刑拷打的場景,身上遍體鱗傷,血跡斑斑;有時是他傷命垂危、奄奄一息樣子;最後一次,竟然是他被押赴刑場,七八名鬼子站成一排,手舉長槍,一顆子彈射中他的胸膛……每每出現最嚴酷的情景,她總是馬上驚醒,醒來后她要很長時間才能繼續入睡,如此反覆多次,所有的夢竟然從不重複,不斷地變幻著……
和她擠在一張床上睡覺的羅蔓好幾次問她輾轉反側的原因,曲思秋避而不談。
天剛蒙蒙亮,曲思秋再也睡不著,可當她起床后,居然發現自己怎麼也幫不上林赤的忙。
思索了很久,曲思秋決定去找池碧疆,她要尋求池碧疆的幫助。
就這樣出了診所,一路步行,走了一半的路,曲思秋才想起時間尚早,看了看手錶,才六點出頭,便猜想池碧疆一定還未起床。
雪無聲地下了一夜,地上已經積滿了厚厚的雪,風已經停了,天高雲淡,東方滲出一絲微紅,看得出今天是一個晴朗的天氣。
馬路兩側得樹榦上已有早起的鳥兒在翻飛跳躍,鳥語啁啾。
曲思秋深一腳淺一腳地行進在雪地里,好不容易來到了火瓦巷。
巷子里已有兩道深深的車轍印,從汽車輪胎的寬度和距離可以判斷,應該是一輛轎車行駛留下的痕迹。
曲思秋心中充滿了期許,她以為是前來接池碧疆上班的車,或許他已經起床了。可是來到池家院前,那兩道車轍印繼續向巷子深處延伸而去,曲思秋順著車轍看去,看到一輛轎車靜靜地停在兩百多米遠的地方。
曲思秋並未在意。
池碧疆家的院門緊閉。看樣子,池碧疆尚未起床。
四下靜謐一片,曲思秋想了想還是敲了敲院門。無人響應,曲思秋於是再敲,力道加重了些許。
不一會兒,院內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試探地問道:「是有人敲門嗎?」
曲思秋聽出是池橙的母親紅霞的聲音,便大聲應道:「阿姨,我是曲思秋,是池橙的朋友,我找池橙有點事。」
鄔紅霞的聲音親切而熱烈:「原來是小曲啊,你稍等。」
紅霞很快打開大門,身上披著一件衣服,顯然是剛剛從床上爬起,她一邊開門一邊把曲思秋迎進了院內,「思秋,起得這麼早?池橙還睡著呢。」
「阿姨早,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曲思秋一臉歉意,「我去把她揪起來!」
曲思秋和紅霞一道進了屋子,樓上傳出池碧疆的問話:「紅霞,這麼早,誰呀?」
「池老師,是我,曲思秋,我找池橙有事!」
曲思秋說著上了樓,正欲推開池橙的房門,池碧疆已穿好衣服走出房間,曲思秋高聲道:「池老師早!」說完連忙走近他,低聲繼續說道:「池老師,我是找你的,有緊急情況!」
池碧疆一臉疑惑,匆忙扣上紐扣。
曲思秋又低聲道:「待會兒我去找您。」
池橙已經從床上爬起,由於空氣中透出逼人的寒意,她並未馬上起床,而是披上了一件衣服,坐在床頭等著曲思秋。
看到曲思秋進門,池橙親切地道:「思秋姐,我已聽到你的聲音了,你找我?」
「診所這些天太忙了,我想叫你前去幫忙,你上次就呆了一天,怎麼第二天再沒過去?」
「我感冒了!」池橙一臉委屈,「到現在還沒好利索呢!」
「我說呢,你後來怎麼不去了,我以為你只是三分鐘熱度,原來是生病了,怎麼樣,現在好多了吧?」
「差不多了!」池橙掀開被子,準備起床,可雙腿剛接觸到空氣,馬上感受到濃濃的寒氣,連忙又縮進了被子。
「外面下雪了!」曲思秋沒話找話,在她的床沿坐下,可剛坐下,又馬上站了起來,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池橙並沒有發覺,忽然問道:「這麼早,你該不會只為這件事而來?」
曲思秋正不知如何回答,池橙卻主動轉移了話題:「有你哥曲思冬的消息嗎?」
曲思秋剛想回答,房門被推開,池碧疆探頭道::「小曲,我正要找你呢,日本人最近頒布了一項針對商鋪的條令,我剛想派人給你們的陶會長送過去,你來了正好,等會兒到我書房來取一下吧。」
「好的,我馬上過來。」曲思秋說完回頭看著池橙,伸手用食指戳了一下池橙的額頭,戲謔道:「你這是少女懷春,怎麼,想我哥啦?」
池橙臉一紅,強詞奪理道:「我才不會想他呢,他這一走,再無消息,我這是擔心他!」
「還嘴硬!」曲思秋用雙手替池橙掖好被子,說道:「你先在床上賴一會,我找你爸拿一下文件。」
來到池碧疆的書房,池碧疆低聲道:「出什麼事啦?」
「林赤被日本人抓走了!」曲思秋忽然有種想哭的感覺,話一道出,眼眶裡已濕潤一片。
池碧疆大吃一驚,「什麼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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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深夜!」曲思秋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傾訴之人,眼淚奪眶而出。
「你親眼所見?」
「我剛剛從家裡回診所,快到的時候,就聽到了槍聲,後來我就疾跑過去,在診所的對面巷子里,看到日本人已經將照相館團團圍住,後來他們發生了激戰……後來我親眼看到林赤被鬼子押上了車!」
池碧疆的臉上馬上凝重了起來,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半晌,他在曲思秋身旁站定,問道:「你說,他怎麼會暴露呢?」
「一定是那個叫錢瑾余的出賣了他!」曲思秋恨恨道:「我早就提醒過他,可他太自信了,你說,在鬼子的嚴刑拷打下,還有誰能夠做到嚴守秘密?」
「他太大意了!他這是在拿身家性命在賭啊!」
曲思秋眼淚吧嗒吧嗒直掉,竟哽咽起來,但很快,她抬手擦乾眼淚,目光盯著池碧疆,決絕道:「池老師,咱們想想辦法,一定要救救他!」
「可是……咱們怎麼救?連他關在什麼地方我們都不知道啊!」
「我不管,他這是為了幫助我們才被捕的,我們可不能見死不救!」曲思秋有點賭氣。
「曲思秋同志!」池碧疆嚴肅起來:「我提醒你,你不能感情用事!即使要救,也是要講組織程序的,並不是你我想救,咱們就能夠馬上拍板,並且,單憑你我之力,豈不是痴人說夢?我總得彙報請示一下吧!」
曲思秋口氣軟了下來,近乎央求道:「林赤是因為掩護『鐮刀』這件事才受到了牽連,於情於理我們都應該想辦法!」
池碧疆默默點了點頭,毅然道:「你所說的,我相信組織會認真考慮的!」話鋒一轉,喃喃道:「這件事不知他們的組織是怎麼考慮的?」
「可是,我想,他們的組織連他被捕這個消息可能都不知道吧?」
「哦,對了,你和林赤走得這麼近,你認識他們組織里的人嗎?」池碧疆忽然問道。
曲思秋想了想說:「他們的組織,我只認識我哥一個人,他應該還算是外圍的,即便如此,他現在也不知所蹤!」
池碧疆長長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這件事,我們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曲思秋心有不甘,不假思索道:「要不,池老師帶我去見鐮刀同志,我想當面請求他幫忙……」
「胡鬧!」池碧疆毫不客氣呵斥道:「曲思秋同志,你可是一名共產黨員,是我親自介紹你入的黨,你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你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
曲思秋聽到這樣的話,心情沮喪至極,但依舊抱著一絲希望不放:「要不咱們再想想辦法?」
池碧疆突然一拍腦袋道:「你是說林赤是在悅顏照相館被捕的?就是南京自救會陶會長所開的那家照相館?」
曲思秋頻頻點頭。
「這件事我想陶天闕脫不了干係,要不你找個機會,捎話給他,說不定他有辦法,他不會坐視不管的,況且他這人能量不小!」
「嗯……」曲思秋有氣無力道。
「那就先這樣辦!咱們分兩步走,你先聯繫陶天闕,我找上級彙報一下,等待指示。」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曲思秋說著就要出門,池碧疆趕緊道:「你稍等,一起吃點早飯,到時我讓司機順便送你回去。」
曲思秋也不拒絕,再次回到池橙的房間。
池橙已經起床,無意抬頭看了曲思秋一眼,眼神馬上定住,咦道:「你怎麼哭了?」
曲思秋連忙掩飾道:「哪有,可能是外面的風吹的,這幾天眼睛又干又澀……」
這樣的解釋並未打消池橙的疑慮,她走近曲思秋,正色道:「你別瞞我了,你騙不了我的眼睛,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我爸對你說什麼了?」
「沒有……」曲思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把頭轉了過去。
池橙並不放過她,又走到曲思秋的正面,雙手扳正她的肩,目光緊盯著她的眼睛不放,問道:「你快說,或許我能幫你!」
池橙話一說出,曲思秋再也忍不住了,嗚咽起來:「你幫不了我的……」
此情此景,池橙成了她唯一可傾訴的對象,曲思秋抽噎著,斷斷續續說道:「林赤被鬼子抓走了……」
「林赤?就是上次和你一道前來的那位?你的男朋友?」池橙終於明白怎麼回事,脫口道:「你是來找我爸幫忙的?他怎麼說?」
「他……」曲思秋說不下去了。
「走,你跟我來!」池橙一把拽起曲思秋的衣袖,「他平時就為日本人做事,這麼點忙他總應該幫的!」
曲思秋掙脫她的手,一時間進退維谷,吶吶道:「池橙,你不明白的……這件事你爸幫不了……」
「怎麼可能?他可是鼓樓區公所的所長!他如果不答應,我倒問問他,看來他是鐵心當他的漢奸啦!」
曲思秋其實只是想找一個遣懷的對象,並不指望池橙能夠幫她什麼忙,很顯然,她在給自己添亂,可是此時的曲思秋萬念俱灰,竟然不想過多解釋,為了儘快制止她,曲思秋毫不猶豫說道:「林赤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他是國民政府南京情報站的負責人,鬼子之所以抓他,是因為出了叛徒……」
池橙頹然地重重坐在了床上,好久不再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