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夾著神秘紙團的饅頭
接下來的兩記耳光清澈響亮,李泉天旋地轉。
顯然,渡邊毫無保留她的氣力,她也不想保留,她不想給林赤留下借口,以免他推脫反悔,再生枝節。
李泉捂著臉,怒氣沖沖走到林赤面前,喝道:「你這下滿意了?現在該你了!」
林赤勉強露出笑容,道:「李兄弟……」
話還沒說完,李泉趕緊不耐煩打斷道:「我們根本不是一路人,誰是你兄弟!」
林赤把李泉上下又打量了一遍,目光變得陰沉起來。
李泉看出對方不懷好意的樣子,心中大驚,生怕他變著法子捉弄自己,連忙未雨綢繆道:「你又在想什麼壞點子?我警告你,你不要再起什麼幺蛾子!」
林赤面無表情道:「李兄弟,我們雖然不是一路人,但從現在開始,你最好對我客氣點,否則不要怪我無義!」林赤咳嗽一聲補充道:「日本人對你怎麼樣,你也看到了,千萬別把自己當回事!」
「你能拿我怎麼樣……」李泉心有不甘,極力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但是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像蚊蟲一般只是嗡嗡作響。
「你這個人就是太愚笨,看不清局勢,用你們蘇州話說,就是拎不清!」
李泉剛想回應,忽然想起什麼,詫異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我是蘇州人?」
林赤鄙夷看了他一眼,「我不但知道你是蘇州人,還知道你為了換得榮華富貴,竟然連自己的堂兄弟都出賣了!你這樣的人活著和死了又有何區別?」
李泉愣了半天,表情充滿驚愕,轉瞬間變得惱羞成怒起來,林赤的這番話一下子揭開了他最痛的傷疤。自從供出了李毅后,他的良心一直深受譴責,這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痛,如今,林赤當眾又撕開了這原本即將癒合的傷口,又如何不讓他憤急交加?
「你還是考慮考慮自己吧,少管閑事為妙!如果你還是這般頑冥不化,就死到臨頭啦!」
「這個結論下得太早了吧……」林赤頓了頓又道:「萬一,我一狠心,用我的情報換你的小命,你覺得可不可能?」
李泉大驚失色,林赤所言正是他最擔心的,底氣已嚴重不足,驀然覺得參與審訊是個極大地錯誤,恨不得馬上逃之夭夭。
李泉連強詞奪理的勇氣也沒有了,吶吶道:「林兄弟,你真狠……之所以那樣做,我也是逼不得已,您還是不要再和我計較了!」李泉的語氣已近乎是祈求。
渡邊躋身李泉身前,回頭厭惡地瞪了一眼喋喋不休的李泉,厲聲道:「廢什麼話啊,一邊去!」
李泉馬上如大赦般惶惶退去,臨走時還是不忘意味深長地看了林赤一眼,個中深意,有求饒,有哀憐,有期盼!他生怕林赤再提出什麼不利於他的條件。
渡邊粉墨登場。
緊隨渡邊而至的是松機關的機關長黑木瞳將軍。
「該你了!你是個男人,可不能言而無信!」渡邊先堵住了林赤的退路。
「我會信守承諾的!」林赤把微微後仰的腦袋向前移動了些許,淡淡道:「梁洪之是不是派了一名叫周啟仁的特使,從北平出發,他是不是來南京城了?」
渡邊從他的嘴裡聽到周啟仁的名字,很是驚異,林赤所透露出的這個信息還算準確,於是心想林赤接下來所說的或許有些價值,便靠得更近了,忙不迭聲道:「是的,確有其事,他怎麼啦?」
「我被抓之前,得到情報,有人要刺殺這位特使先生!」
渡邊一直側著腦袋傾聽,卻見林赤說到這兒,再無下文,不免失落,提高聲音追問道:「就這些?還有嗎?」
「我所知道的就這些。」
渡邊惱怒道:「你不是說你會全招?怎麼就這點東西?!」
「我又何時說過全招?這已經足夠了,你還指望獲得更多的情報?」林赤揶揄道:「三記耳光只值這麼多!再說這麼重要的情報只交換三記耳光,我還覺得吃虧呢!」
這句話被不遠處的李泉收入耳里,他緊張地前進幾步,立即忐忑起來,生怕他再拿更重要的情報提出什麼更過分的要求!
林赤卻再未提及他,只說道:「咱們的買賣公平合理,各取所需,互不虧欠!」
「你這是什麼狗屁情報!周啟仁已遇刺身亡啦!」渡邊已不再矜持,歇斯底里道。
林赤的臉上馬上擺出一副吃驚的樣子,長長嘆息道:「怎麼會這樣?哦……他居然死了……哎,如果你們早點抓住我就好了,那樣的話,也不至於出現這麼嚴重的後果!」
渡邊氣不可遏,剛要發作,被黑木製止了,黑木來到林赤的面前,和藹問道:「那我請問林先生,你知道是誰殺了特使先生?」
「那我就不曉得了,或許是共產黨吧,反正不是我們……周啟仁來南京的事我們事先一無所知。」
林赤明顯是在撒謊,可黑木卻無計可施,這立即讓黑木有抓心撓肺之感,對方明明知道一切,卻奈何不得,如果可以將其大卸八塊,就可以倒騰出他所有的秘密,黑木早就毫不猶豫這樣幹了,可偏偏這條路行不通,所有的機密均存儲在他的腦袋中,看不見摸不著,無影無形……
故而,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是需要足夠的耐心,才能一切遂願。
眼前的這位年輕人定是受到過專業訓練,不但心理素質極優,抗擊打的能力也很強,刑罰的折磨只是讓他的身體受到創傷,卻絲毫無法動搖他的信念!想到這裡,黑木不禁有些氣餒,那股凌人的心氣一下子被消解了不少。
看來,想撬開他的嘴,還需要從長計議。
黑木儘管內心沮喪,卻不露聲色,依舊和氣地對林赤道:「林先生,今天得罪了,接下來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們會很快再次見面的,到時,我希望從你嘴裡獲得更有價值的東西,你也清楚,我們帝國軍人有一個優良傳統,那就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我希望你好自為之!免得傷了和氣!」
「我會認真考慮的!」林赤眼中透出滿滿的感激。
黑木從他幸災樂禍的神情忽然知道,要讓這位林先生很快招供,路還很漫長。
黑木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站在原地思忖片刻,對典獄長武內次郎招了招手。
武內疾步而至。
黑木語重心長吩咐道:「武內君,這位林先生可是我們的貴客,你要好好招待,盡量滿足他的要求,我相信總有一天,林先生會有所頓悟的!」
……
林赤被再次押解到十號監房時,午時已過。
押解人員臨走時,意外地解開林赤的手銬。
林赤明白,這定是黑木的主意,他開始唱起了白臉,分明是在延續臨走時的那番話的意圖。林赤還明白,要撬開一個人的嘴,那就必須給他希望,必須抑揚頓挫,剛烈和陰柔並重,不能一貫而為之,也不可一條路走到黑。
顯而易見,黑木對上午的這一輪刑罰的收效並不滿意,開始轉換思路了!
雙手重新獲得自由后,林赤反而不習慣起來,揮舞了幾下手臂后,由於稍用力,林赤忽然感覺到周身劇烈疼痛起來。
頭被長時間埋在水裡,所帶來的窒息感尚在,但並未造成後果,倒是肚皮上的燙傷鑽心地疼,只要身體稍一活動,衣服必定碰觸到那塊傷口,痛感便傳遍全身。
林赤小心拉起衣服,發現燙傷處血跡斑駁,透出猩紅一片。
在傷口的表面,滲出不少液體。
林赤於是坐在床上小憩。
沒坐多久,門外的走廊上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走廊上鋪的都是水泥地,這腳步聲卻很輕柔,雙腳踩踏在水泥地上只是發出「沙沙」的聲響,林赤稍加揣度,便知對方並非腳著皮鞋。
腳步聲就越來越近,很快來到監房門前,這時卻停了下來。
應該是送牢飯的到了。
很快,林赤聽到一串窸窸窣窣的聲音,目光盡頭,果見監房鐵門的下方十數公分高度的空隙中遞來一盆飯菜。
對方將飯菜送進,敲了敲鐵門算是提醒,旋即離開了。
林赤已經飢腸轆轆。
林赤吃力而小心翼翼地彎腰,取出那盆牢飯。
飯菜明顯比早上的第一頓要好得多,一塊拳頭大小的白饅頭,外加一小份乾菜燒肉。
艱難地回到床前的桌旁,林赤並未坐下,而是直接開吃。
他貪婪地將七八塊肥肉一掃而光,只留下殘漬,然後再準備開始吞食饅頭。
林赤抓起饅頭正欲往嘴裡送,突然看到饅頭的中間裂開一條縫。林赤舉起饅頭的手不知不覺收了回來,移至近處細細端詳。
這塊饅頭顯然被人掰開過,饅頭的正面整齊地陷進去了四根手指印,而背面是兩道大拇指印。裂縫不是很寬,但開口卻是鼓起的。
此時的林赤已隱約感到這塊饅頭大有蹊蹺,連忙把身子背對大門,雙手順著裂縫將饅頭輕輕掰開。
林赤的雙眼忽然放出異樣的光芒。
饅頭的中央,被塞進了一團白色的東西。
林赤兩指鉗住它,取了出來,竟然是一個很小的白紙團。
林赤將紙團握在手心,並未馬上展開,而是躡手躡腳走近鐵門,在門后靜靜地諦聽了片刻,確信門外無人後才將身子隱在鐵門一側的牆后。
打開紙團,紙條上的一行字即刻躍入了林赤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