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直白心意,時鳶孤枕
陳非無聲退出殿外,
殿里只剩了蕭時冕和謝知遠二人,
案几上的紫金龍香爐里白煙騰起,
清雅的香氣瀰漫。
蕭時冕看了看桌上成堆的摺子,
每打開一個,都是恭賀新帝登基,並請求新皇立后的懇切之詞。
蕭時冕將摺子隨手扔在一邊,
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捏了捏眉心。
言語不耐煩起來,「朕不是已經立了陸遷之女為後,這些個大臣怎麼還在往進遞摺子。」
謝知遠想了想,
意有所指道:「陛下,雲昭二十四省,疆域遼闊,有些地方朝臣的摺子晚送上來些,也是有的。」
蕭時冕言語清冷,
「看來這陸家的十萬兵權,竟賽過了沈首輔的門庭。」
謝知遠狹長的眸子里精光一閃,問道。
「陛下,臣聽說沈皇后如今還在止鳶宮裡,這沈首輔對自己的女兒不聞不問也就算了,」
「陛下可是看在了沈首輔的面子上沒將她送至雲台寺?」
蕭時冕抬眸看了一眼謝知遠,
輕飄飄的一眼,卻讓謝知遠覺得十分有威壓。
他與蕭時冕相識多年,深知他的脾性,
從代表四大家族站在他身後的一刻起,他所行的一切,都是為了心中的抱負。
他謝家一門,自古多出宰輔,可自從先太子被冤賜死後,謝家受到牽連,許久未有人入朝為官,如今他拜入內閣,幫著蕭時冕肅清朝堂。
謝家也就成了從龍有功的功臣。
只是蕭時冕登基,背後還有兩股力量加持,
顯然他謝知遠不是最大的功臣。
蕭時冕從案台上踱步下來,緩緩走到窗下,
看著窗外房檐上流下的雪水。
清雋的面容一派淡然,
「阿遠,不要試探朕,沈時鳶是朕深愛的女子。」
「朕不會,也不能讓她出宮。」
謝知遠聞言,
險些沒壓住面上的驚色,
如此強烈的情感和佔有慾,
謝知遠從前從未在他身上見到過。
他雖知道,蕭時冕少時流落民間,后被沈德林所收養,
卻不知,他與沈德林之女沈時鳶竟有如此深厚的情誼,
那為何,
沈時鳶如今卻成了前朝皇后?
謝知遠站起身,
猶豫道:「可陛下如何面對天下人的指摘?」
蕭時冕轉過身,對上謝知遠的目光。
「天下人?」
「這些愚民當年是如何不分青紅皂白辱罵朕的父親的,朕至今歷歷在目,」
「如今朕做了皇帝,自己心愛的女人都留不住的話,這個皇帝做的,也算是窩囊透了!」
謝知遠輕嘆一口氣,
自己的傻妹妹,還一心喜歡著這個陛下,
想來也是一片痴心付諸流水了。
「可沈首輔不會同意自己的女兒再入宮廷吧?」
蕭時冕眼都沒抬,只冷笑著道:「現在陸家出了皇后,他只會覺得陸家一門飛黃騰達,陸遷又成了與你並列的次輔,」
「首輔地位受到威脅,朕的這位義父,只會命令自己的女兒用情分牽絆住朕,好讓他繼續掌控朕,掌控朝堂。」
所以阿鳶,你能走到何處呢。
不過片刻,
蕭時冕神色如常的上前拍了拍謝知遠。
爽朗的問道:「朕將吏部交給你,你可懂其中深意?」
話題轉折如此之快,
謝知遠頓了頓,
隨即反應過來:「吏部掌管朝臣考核變動,陛下是想讓我除舊革新。」
蕭時冕點點頭:「蕭建寧執政這麼多年,貪官污吏橫行,朝堂積庸已久,也該肅清肅清了。」
「那……沈首輔的人呢?」
蕭時冕抬手拿起桌上的那個請封摺子,
眼神落在封后二字身上,
薄唇輕啟:「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必顧忌。」
*
長夜如墨,星河流轉,一輪明月高掛在天上,月光灑下來照在積雪上,更顯冷清。
止鳶宮裡
沈時鳶正抱著雪色窩在小藥房里看著醫書。
這間藥房正在西隔間里,不大,卻也布置的精巧細緻,
葯爐,醫書,應有盡有。
後邊的葯龕里放著各種藥材。
平日里將門一關,
這裡就成了與世隔絕的小角落。
葯龕的上邊,還掛著一副蒙了些灰的題字,
窗戶莫嫌秋色濃
紫蘇紅莧老生花
題字人:蕭建寧
毛筆字體新穎獨特,筆鋒柔潤婉轉,並不似昭雲所流行的字體那般端正蒼勁,卻也獨成一派。
沈時鳶穿著一件薄紗寢衣,就窩在葯龕下的藤木椅子里,
燭光閃爍,
籠在女子柔美的面上,長睫下的瞳孔清亮透徹,
凝神端看著那本醫書。
懷裡的雪色早就進入了夢鄉,咕嚕咕嚕的聲音在小藥房里來回穿梭。
門口響起敲門聲,
沈時鳶抬眸看過去,
花陰輕輕推開門走進來,
沈時鳶皺了皺眉,「他來了?」
花陰搖搖頭,
沈時鳶下意識的鬆了口氣,
「娘娘,這個時辰了,不知陛下還會不會過來。」
沈時鳶放下手裡的書,
想起身時,
看見睡的正香的雪色,
嘴角彎起,指尖理了理它的毛髮,
輕聲道:「今日陸皇后和柔妃進宮,想必他不會過來了。」
「我們早些安置吧。」
花陰垂著眸子沒說話,伸手將睡著的雪色抱起來,站在一旁,
沈時鳶抬頭便看見神情猶豫的花陰,
便道:「想說什麼就說吧。」
花陰垂著的眸子閃爍不定,
開口問道:「娘娘,你是如何打算的?現在皇后已立,還有了別的嬪妃。」
「奴婢瞧著,陛下還是很念舊情的,您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況且,止鳶宮總被關著,宮裡的宮人們人心惶惶,總是私下議論,於娘娘清譽有損啊。」
沈時鳶頓了頓,譏笑道:「我還有什麼清譽可談。」
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打算,
只是看蕭時冕的樣子,是鐵定不願意讓她出宮的,
只是要在這宮裡,
和他的女人們鬥來鬥去,
她又實在厭煩,
案几上的醫書被她翻了十幾頁,裡邊的病例藥方,也熟記在心,
沈時鳶想起了師傅墨珂,
那個常年一身白袍的女人,擔著雲昭太醫院之首的職位,卻常年雲遊在外,
她總說,女子不應該守在男人身邊,也該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有時還拿著幾把自己製成的精巧小刀同她說,「阿鳶,我替你整容換張臉,隨為師濟世救人去吧!」
想起師傅,沈時鳶笑著搖搖頭,
若是師傅在就好了,以她獨特的腦子,定能幫她想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