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舊時不可追

客棧的另一個房間里，葉凌秋與沈卓航相對而坐。

兩個人面前各擺了一杯茶，葉凌秋面前那杯是沈卓航的小廝泡的，用的是沈家常喝的茶葉。

而沈卓航面前這杯，則是葉凌秋泡的，他用的是四十八寨特有的茶葉。

葉凌秋端著茶杯輕輕品了兩口，感嘆道：「這麼多年了，沈伯伯的茶還是這麼好喝。」

沈卓航嗤了一聲：「這麼多年，說的好像你當年喝過我們家的茶一樣。也不知道當年是誰，動不動就搶我妹妹的牛乳喝，從來不喝一口茶。」

他這話滿滿的嫌棄，葉凌秋卻並不覺得難堪，反而笑了起來。

「牛乳好喝，茶也好喝的。我當時其實也喝過幾次，只是沒讓你們看見罷了。」

沈卓航白了他一眼：「那牛乳是給我妹妹喝的，本來就不多，也不知道你一個男孩子家家的為什麼喜歡那種甜絲絲的滋味。」

他就不喜歡，他大哥也不喜歡。

「牛乳多好喝，甜甜每次被我搶牛乳時候生氣的樣子也很有趣。」

想起幼年時的時光，葉凌秋嘴角不自覺掛著笑意。

待看到沈卓航半點沒有要喝那杯茶的意思，他又斂起笑意。

「二哥現在是連我的茶都不敢喝了嗎，我們竟然生疏至此？」他收起放在桌子上的手，劍眉微挑。

沈卓航看了那杯茶一眼，直說：「我喝不慣外頭的茶。」

這是不是借口，葉凌秋心裡自然有分辨。

但他也沒強迫沈卓航一定要喝，只是神色微微落寞。

「當年的事，我始終沒來得及跟沈伯伯說一聲謝謝。這次還讓甜甜被卷進來，是我的過錯。這是李嫲嫲曾給我手底下人的銀子，你們拿回去，權當是我的一點歉意。」

說著，他拿出銀票，正是當日李嫲嫲給朱庾的。

沈卓航並沒有接銀票，只是眉頭微微皺起：「怎麼你覺得我們沈家給出去的這點銀子還帶往回要的？」

「二哥，我不是這個意思。」葉凌秋忙要解釋。

沈卓航一隻手伸出來打斷他要說的話：「別叫我二哥了，咱們也沒有親戚關係，葉大當家這句二哥沈某人實在是當不起。」

他的態度如此疏離，葉凌秋終於是覺得有一點尷尬了。

隨後沈卓航又說：「這次的事多謝你，如果有什麼錢財上需要幫助的你儘管開口，只要我沈家拿得出來，絕不推辭。」

「不用的二哥，我說了，這次本就是我四十八寨做的不妥。」

「好。」沈卓航沒打算讓葉凌秋繼續往下說，自顧自的道：「既然說了是你們做的不妥，又不需要沈家再拿出什麼，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葉凌秋抿著嘴唇，眼底的神色越發複雜了。

「我不知道四十八寨能控制的範圍到底有多大，之後的路我會親自跟在甜甜後頭護送，希望四十八寨不要再出現那樣的叛徒了。

你我兩家雖然不再來往，但沈家會永遠承你的情，倘若有一日你缺錢儘管給我來信，我會竭盡全力幫你。」

說完，沈卓航起身就要走。

葉凌秋站起身來，他本意是想攔的，但見沈卓航一心想著同他劃清界限，他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畢竟，他現在的身份是山賊頭子，同他來往太過親密的確對沈家不好。

沈青山還在京城，且算半個皇商，沈家大哥雖然不知道遊歷去了何方，但想必也不會走出大虞國的範圍。

四十八寨是大虞官員們談之色變的存在，他不能害了沈家。

葉凌秋沒有阻攔，沈卓航走的當然也就乾脆。

只是他出門的時候，剛好就碰見手上拿了個奇怪瓶子的從容。

從容一襲青衣，身上掛了個偌大的布袋子，也不知道裡頭裝的是啥。

花白的頭髮上綴了個金色小葫蘆，十分扎眼。

看到葉凌秋的時候，他飛快往前走了幾步，那矯健的身姿一點都看不出他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

沈卓航從開門看見他的時候眼睛就沒從他身上挪開，一直到他經過自己進了房間，沈卓航的目光都還是追著他不放。

但沈卓航的注意力卻不在他頭上的金色小葫蘆上，也不在他矯健的身姿上。

他關注的，乃是從容手上拿著的那個小瓶子。

那瓶子很眼熟，他一眼就看出來了，他爹沈青山手裡也有一個。

說起來也不是一直有的，而是上次沈依甜連夜趕去見他后才有的。

據沈青山和陳伯說，那瓶子是沈依甜給的，說是治療跌打損傷的葯。

怎麼如今這樣的瓶子從容也有，莫非這葯其實是從容給沈依甜的？

還是葉凌秋給的？

這小子，早就背著他偷偷見過甜甜了？

想到這兒，沈卓航只覺得一股無名怒火湧上心頭。

但他也不是衝動的人，當然不會無故發火。

他只跟在從容後頭，自然又隨便的又坐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

從容並沒有注意到他詫異的目光，也沒管他出去了又進來的奇怪行為，只拿著小瓶子興匆匆走到葉凌秋面前。

「秋秋，你這葯從何處得的，竟是好東西呢！」

從容喜上眉梢，拿著那藥瓶寶貝似的捨不得放手。

「是...」葉凌秋看了沈卓航一眼，才道：「手底下的人偶然得的，我試過還挺不錯，就拿給師父看看。」

沈卓航眉頭輕輕挑了下，沒接話，但心裡已經開始估算他這句話的真假程度。

從容可不管這兩個人眉來眼去各懷心思，他只知道這個葯很不錯。

「這個我得拿走，琢磨一下裡頭的方子。不過這裡頭有幾味藥材難得，恐怕還得一段時間才能試著配出來。」

葉凌秋很能理解這個，他自己也跟著師父學醫，哪裡會不知道好的藥材可遇而不可求呢。

「嗯，原也只是看這葯有奇效，想著給師父瞧瞧，師父拿去就好。」

他恭恭敬敬的。

從容卻不滿意他的態度：「你在質疑我的本事啊，就這麼一瓶葯，剛才這一會兒我已經弄清楚裡面都有什麼藥材了。這個還你還你，等來日為師配出同樣的藥方，你派人來拿就是。」

葉凌秋眉頭皺了皺，他總覺得師父這樣講有點古怪。

果然，下一刻從容就道：「不過，我還想見見給你這個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