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從中作梗

第103章 從中作梗

桃花林中揚歌賦,夢中回蕩《桃花庵》。

「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賣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本在花田深處安眠的齊麟,現已抓耳撓腮,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閑,卻被這輕狂歌賦驚擾,恨不得想要殺人。

可,在這清香四溢、嬌艷欲滴的桃花園中,多得是錯落花枝、蜜蜂蝴蝶,要找到亂唱歌賦之人還真有些難。

若只當成無意相逢,其腳步聲又逐漸凸顯,齊麟不得不倚靠桃樹,凝向特定方位。

那方位倒也沒什麼特別,只是桃枝更稠密,桃花也更盛。

——還別說,當初父王決意在此建造夙城,還真是眼光毒辣。此處四季分明,無極北之嚴寒,亦無南方之暖冬。

——想必,父王與母妃定也曾迷在這桃花深處,久久不得出。

——一人迷在其中,難免生怯;兩人迷在其中,可就有些求之不得了。

「難不成...沈安若已然得知本王在此,特意命人前來擾亂本王清夢?」

「這女人還真是麻煩,掌管下四十多萬鎮北軍乃是雲瀾城還不消停,這是片刻都見不得本王好啊...」

齊麟喃喃碎語,慵懶地伸展著臂膀。

他的眼眸很紅,紅得像兔眼,卻也帶滿了無奈。

——娘子找相公,此乃天經地義;兒時被娘親諸多管教,長大后又要被妻子日日鞭策,想來也是男人都逃不過的宿命。

這與是否交權無關,哪怕你是逍遙一散人,也逃不過妻子那雙能掃描萬物的激光眼。

——就是見不得你偷閑,憑什麼女人忙碌,男人悠閑?這要講起道理來,必也頭頭是道,難以詭辯。

——反正,你就是對不起她了;反正,你就是不懂得心疼她了。

然,桃花林中人影顯,來人卻非沈安若。

——自家親娘子可以忍,換做別人他齊麟還真就忍不了。

「看你相貌堂堂,也算一翩翩美少男,若因吟唱歌賦而死,豈不可惜至極?」

來人不以為然地打量著齊麟,這人白衣白綸巾,左右擺動間頗有仙人姿。

眉宇自帶英氣,無論從五官還是面相都看不出一絲世俗,反倒格外清冷。

「我唱我的《桃花庵》,你靠你的桃樹,本是你情我願、互不打擾,何故言出我要死於歌賦之語?」

「嗨!你這狂徒,還來勁了是吧?」齊麟欠了下腰身,似有些提不起氣,又靠回在桃樹上,他困意還在,也露出了不屑之色,「行,你繼續唱你的,能離我遠些就好。」

白衣少男,淡淡一笑,「敢問閣下,此片桃林可是你親自栽下的?」

齊麟閉眼緊眉,倚樹側臉道:「不是。」

白衣少男含笑,又道:「再問閣下,此片桃林你可曾買下?」

齊麟不耐煩地揮手道:「不曾。」

白衣少男,憨笑道:「此片桃林既不是閣下種下的,又非閣下的私產,那為何我就要離開呢?」

齊麟赫然睜眼,雙掌怒拍地上,一瞬起身,「我看出來了,你是來找不痛快的。」

白衣少男垂眸,含蓄一笑,「我可以是來找不痛快的,也可以是來陪你喝酒的。」

說罷,他還真從腰間解下了酒葫蘆,高舉在前搖了搖。

齊麟反倒納悶了,他並非女子自不會被眼前之人的美貌所惑,一個大男人面對一個翩翩美少男自也沒什麼好感,還有些像被狗皮膏藥纏上的感覺。

——莫不是,這美少男是個老玻璃?有什麼斷袖、龍陽之癖?

他不由打了個冷顫,還真不敢再往下想。

——他堂堂鎮北王若是沾染上這種人,別說他自己覺得噁心,就連沈安若也要生撕活颳了他。

——這就好比一雙錦鯉,本在荷塘中有著秀不完的恩愛,人類偏偏要將一錦鯉捕撈而起,放置在精美魚缸中。放就放唄,誰讓大爺是祥瑞,具有美好吉祥之意呢...問題是,魚缸里還有一條假錦鯉,不僅假,還不男不女,人類還非要看到錦鯉與假錦鯉嬉戲、秀恩愛,您說這噁心不噁心?

聯想到此處的齊麟已有些想要作嘔,他不禁擺手道:「行了,行了,我走還不行嗎?你愛怎樣就怎樣,就全當你我從未見過。」

沒曾想,白衣少男居然譏笑了起來,「本想閣下能有幾分能耐,沒曾想也是一慫包。看來,在桃花樹下安睡之人也不全是桃花仙,更有濫竽充數的庸才。」

齊麟緊眸,滿臉好奇地又打量了一次來人,這人雖面容俊朗,卻非少年,有一種「鶴髮童顏」的感覺。

當然,對方也不至於老到不成樣,大概剛過而立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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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雲闕門的人?」

白衣少男搖頭。

齊麟,道:「前朝雖有諸多修仙門派,但,時至今日恐也只剩下雲闕門了。你既不是雲闕門的人,那你又出自何處?」

白衣少男側臉沉笑,似在取笑齊麟見識短,「倘若我說...我是凌霄派傳人,你可願信?」

「凌霄派?」齊麟已怔,他又怎能不怔?這不說到自家人身上了嘛...

——昔年,凌霄派掌門凌霄子也就只收過兩個徒弟,這兩個徒弟還是他的父王和母妃。

——眼下,這人竟敢大言不慚,冒充凌霄派傳人,豈不就是在找死?

他不想再與來人廢話,驟然拔出腰間的「蛇吻太常」,道:「你可識得此劍?」

白衣少男再次搖頭。

齊麟微微一笑,「拔劍吧。你既說自己是凌霄派傳人,那你腰間就定藏著一柄劍。」

白衣少男也沒再廢話,扔下酒葫蘆,果真從腰間拔出了一柄劍。

齊麟側劍弓腿,剛要發力,又彷彿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之處,忙又問道:「你叫什麼?」

白衣少男,一字一字回道:「顧念。義無反顧的顧,念念不忘的念。」

齊麟,揶揄道:「你也配姓顧!」

一語即落,他的劍光已向前掠去。

不想,顧念微閃身形,側沖一劍,直朝齊麟的后腰刺去。

齊麟極快轉身,回劍格擋,又躍身下劈。

顧念持劍向上,擋下齊麟的劍鋒,隨之弓身旋腿,避免齊麟落身後再順勢出劍;接著蹬腳后移,兩人也就此拉開了距離。

齊麟驚奇地發現,顧念竟能次次破解掉自己的劍招,好似對自己的招式早已瞭然於心。

這恰又是最不可能的事,因為他所學的劍法本就是殘缺的,亦是兒時母妃所授。

據當年顧英鳶所說,這套劍法的確出自凌霄派,亦是凌霄子自悟而出。

凌霄子沒將這套劍法傳給齊烈,也未正式傳給顧英鳶。

因為,凌霄子本是練槍的,「凌霄槍法」也是他的絕技。

只是到了暮年,他就不喜槍法了,好像是因持槍殺人太過明顯,能被人提前察覺意圖,殺死對方的幾率也會大大降低。

他不傳齊烈和顧英鳶這套劍法,也全因他想讓兩個徒弟成為堂堂正正的大將軍,長劍在沙場上本就處於劣勢,更何況是見不得光、平日里只能藏在腰間的精鋼軟劍呢?——難免有失磊落。

顧英鳶只見過凌霄子演練過兩次此劍法,像是有意傳授,卻也是無聲的默許,甚至所演練的劍法連個名字都沒有。

顧英鳶倒是記下了全部劍招,也時不時地練習,可窮其一生也未能悟出半分劍意。

無劍意的劍法,必然雜亂無序,就相當於被圍困的螞蟻般只能原地打轉。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套劍法配上「蛇吻太常」劍后,又不失為一套絕好的保命劍法,拔劍式也是這套劍法的精髓所在。至少,顧英鳶是這樣告訴齊麟的。

至於,凌霄子為何要自創這套劍法,也有著一段被人津津樂道的故事。

相傳,前朝末年,除了貪官污吏橫行外,各地還湧出了很多軍閥勢力。

所謂軍閥勢力也不過是原本駐守各地的將軍相繼自立,仗著手握兵權,互相攻伐罷了。

只是,對於江湖人來說,貪官污吏並不可怕,自能潛入府邸,查其行蹤,取其首級。

可各地自立的將軍就不一樣的,他們身邊不僅有重兵把握,其破壞力還極大。

貪官污吏就算再壞,所禍亂的也不過是一方百姓;而,自立的將軍就不一樣了,攻伐之處必定橫屍遍野,寸草不生。

當時,頗具盛名的凌霄子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得道高人,多地自立的將軍想要求上一卦也通常會重金相邀,帶滿誠意。

據說,起初他是毫不動心的,後來也去過幾處將軍的營地。

他以一招拔劍式接連斬殺了前朝數位將軍,終死在亂軍之下。

若不是齊烈與顧英鳶隨後崛起,成為大襄開國皇帝蕭正則的左膀右臂,恐「蛇吻太常」劍還流落在外,難回正主之手。

齊麟自修習這套劍法以來,雖也著重練習過拔劍式,可他隨後不經意地將「凌霄槍訣」融入劍法之中,竟發覺別有一番威力。

這也不足為奇,一套無心法和劍意的劍法,無論融入何種心法口訣都會生出魂魄,無形散亂之劍也會成為有形之劍。

劍有形,則劍意自顯,這就好比一條路,只有得知路通往何處,才能準確地到達要去的地方。

現在,齊麟已打算使出拔劍式,他不知顧念是否也能同樣使出,但,若顧念真與凌霄派有淵源,也定不會死在拔劍式下。

兩人相繼閉眸,又在蓄力待發之刻眸光發亮,皆縱身一閃,朝對方斬去。

可惜的是,顧念輸了。

「你...你居然還會後招...」

他在瞠目結舌間發出一問,卻也被齊麟從側方抵住了脖頸。

再看他手中軟劍,已在片刻間斷裂,斷裂的劍鋒垂直落地,齊麟也持劍移正了身形。

「如果本王沒有猜錯的話,你是母妃收養的另一個孤兒吧?」

顧念顫眸,瞬間做出想要逃離的舉動,但,齊麟已將劍鋒抵住了他的咽喉,他也斷然無法動身。

「你之所以會輸,是因為你只看重拔劍式,你的劍法雖略有劍形,卻也終是無根之劍。但凡,你這些年再能自悟一二,也不會輸得這般慘...」

顧念,森然道:「王爺就這麼肯定我是顧侯爺曾收養下的孩子?」

齊麟歪脖,勉強一笑,「自本王知曉身側有十八女將存在後,就一直有一個疑問。母妃既能收養十八位女孤,為何就不能收養一位男孤呢?」

「要知道,男孤長大后,可比女孤有用得多。這並不是性別歧視,而是單從上陣殺敵上講...」

「剛巧,前陣子本王在秋篁谷時,得知邊鎮曾有母妃留下的暗網。要說這暗網,可真是神秘至極,就連本王也前所未聞。可今日見到你后,似也一切明了了。」

「你也不必再裝了。拔劍式乃是不傳之秘,師公凌霄子斷然不會將其傳授於你。因為師公死時,怕是你還未出生吧...也只能是母妃親授。」

「你若是暗網頭目,習得拔劍式也在情理之中。你無需上陣殺敵,「凌霄槍法」於你而言也受益不大,但,能有腰間的精鋼軟劍防身,應也再無敵手。」

顧念,淡笑道:「再無敵手?王爺怕是忘了,您剛剛才斷去我的劍。還有,顧侯爺只收養女孤倒也不足為奇,只當是提前為王爺您選妃了。」

齊麟,笑道:「本王能斬斷你的劍也屬正常,誰讓本王天資聰慧,與眾不同呢?」

顧念撇嘴,嫌棄之意更甚。

「好了,本王可沒那麼多時間陪你閑聊。說吧,你來見本王所為何事?」

顧念,緩慢道:「假如我說,我真的是來和王爺喝酒的呢?」

齊麟撤劍,不耐煩地擺動著臂膀,道:「喝酒?只為喝酒就能使你暴露身份?你當本王是三歲孩童嗎?」

「本王不管當年母妃到底收留了多少男孤,你能來見本王定也是暗網中能做主之人,又何必這般繞彎子呢?」

顧念含笑搖頭,道:「王爺這脾性果真是著急了些。也罷,還請王爺回答屬下幾個問題。」

齊麟驚眸,「是何問題?」

顧念,說:「假如,遠在琴川鎮的百姓想參加王爺這次舉辦的文武科舉,卻被當地縣老爺阻截不得出鎮,王爺會如何做?」

齊麟愣神,良久后才從口中崩出一字,「殺。」

顧念,又道:「再假如,琅坊鎮的百姓也想參加文武科舉,可當地縣老爺卻屠了他們滿門,還揚言誰若參加科舉就滅其全家,王爺又當如何?」

齊麟似已恍惚,眉眼微顫,恨恨道:「殺!」

顧念,繼續說:「再再假如,幽蘭鎮的百姓同樣想參加科舉,縣老爺表面支持又是贈金又是送行,可還沒出鎮多久就被山匪劫殺在半道上,王爺又有何感想呢?」

齊麟猛然喝道:「夠了!任何殘害百姓的官員,本王皆會滅其滿門!」

顧念,大笑,「王爺在這桃花林中偷閑,又要如何去滅?難道,要讓王妃沈安若去滅嗎?暫不說,王妃的小腹已然隆起,就單說王妃連日來每每進食都會作嘔不斷,也斷不能長途跋涉吧?」

齊麟,怒嘯道:「好你個顧念!你可真行!你們暗網早知此事,為何不早早來報,現在死了這麼多人,你又要讓本王如何收場?」

顧念,沉聲道:「不死人,王爺又要如何鋤奸?這話雖不近人情、冷血無情,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眼下,離王爺您定下的文武科舉之日還有十日左右,如果不能及時制止惡行,恐王爺所施行的科舉制度也會成為笑話。」

「地方官員之所以阻礙百姓參加科舉,除了怕自己地位不保外,恐還和景都皇城有所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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厥木惟喬厥草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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