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平分秋色
現在,齊麟已下得高台,他想要儘可能地看清場上四人的樣貌。
眼前的四人已然是此次武舉的勝出者,顧念也即將成為武狀元。
但,齊麟卻對這一結果並不滿意,反倒將眸光頻頻投向手持短棍的女子,頓生欣賞。
沈安若則完全不同,她似已被顧念吸引,對其讚不絕口。
「夫君,那白衣男子出手的次數最少,卻又能每每佔得先機,立於不敗之地,應是頭甲無疑了。」
齊麟不言,依舊凝望著手持短棍的布衣女子。
一直未聽到齊麟回應的沈安若一瞬緊眸,下意識地看向齊麟。
這一看不當緊,她先是極快地收斂了花痴笑意,神情也隨之嚴肅。
片刻后,她陰陽怪氣道:「你們男人是不是都愛看英姿颯爽的女子?」
齊麟仍靜默不答。
沈安若見狀,連翻白眼,氣嘟嘟地叉腰斜瞥著齊麟,眸中彷彿也點燃起了火焰。
「齊麟,你看夠了嗎?!本妃是不是該為你納她為妾呀?!」
齊麟猛然一怔,恍惚間斜了沈安若一眼,「你說什麼呢...這和納妾又有什麼關係?」
沈安若捏著嗓子道:「真沒關係?怕是某人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吧...」
她又似有似無地嘆道:「不過,即便夫君再青睞場上的女子,那女子也斷無法進入前三甲了...」
齊麟緩慢回道:「不。她已在三甲之列。」
沈安若赫然驚眸,「你該不會想為那女子徇私吧?」
一語即落,她驟然沖在齊麟臉前,不停地擺動著纖長手臂,「我勸你還是清醒點好,若你真為其破例,也絕不會再有什麼公允可言。」
齊麟一把抓住沈安若的手臂,將其輕拽至身側,微聲說道:「場上的白衣男子名為:顧念,乃是母妃生前留下的暗網頭目,亦是母妃曾收養過的孤兒。」
「這種比斗方式,看似兇猛,卻也不足以讓顧念認真對待。」
沈安若聽得一愣一愣的,拉長著聲音道:「你是說...白衣男子本就如十八女將一樣,皆是母妃當年所收養的孤兒?」
齊麟點頭,「武舉所選出的武將,的確需要精湛的武藝,但,只懂用武力,不懂得用腦之人也算不上良將。」
「除顧念和布衣女子外,其餘兩人皆靠蠻力支撐,這兩人雖有力拔山河之勢,卻也難堪大用。」
沈安若,撇嘴道:「你不會想告訴我,你刻意下得高台就是要看看他們能否承擔大任吧?」
齊麟毫不掩飾道:「沒錯。顧念自不必說,的確是位懂得審時度勢、后發制人的帥才;另兩位男子自也勇猛無比,只是從面相上看就難免有些敦厚、木訥了;反觀場上的布衣女子則完全不同,她能不被淘汰出局就已屬難得,再加上其眸光深邃且堅定,又不外顯,便足可堪當大用,亦能守住軍中秘密。你永遠猜不出她下一步要做什麼,總會每每給人驚喜,使人瞬感痛快...」
沈安若不以為然道:「難不成,你要從面相上定下一人的終身嗎?即便他們將來再努力,你也會否定掉他們?」
齊麟淡淡一笑,「努力,只是一種說辭,亦是一種自我期待。事實上,大多數人想要改變一生,單靠努力也是不夠的。」
「這道理很淺顯,卻也少有人能勘破。」他接著說,「這就好比在酒樓中做事的店小二,靠著努力確實能賺到更多的銀子,他也很容易陷入越努力越能致富的假象中,而,事實卻是他永遠不可能超越酒樓掌柜。一旦被酒樓掌柜解僱,他先前的所有努力也將化為虛無,免不了從頭做起,再重新得到另一掌柜的信任。」
「如果說人與人之間到底有何種區別,想來也不過如是。有些人一輩子都想找到一個依靠,渴望能遇到一個誠懇待人的東家;有些人呢,他們壓根就不相信誰人可以依靠,所以,他們從始至終也都想獨自闖蕩。」
沈安若,努嘴道:「可獨自闖蕩也極有可能血本無歸、一無所獲啊,有時還不如能遇到一位好東家呢。」
齊麟,道:「這也是關鍵點——習慣依靠和跟隨他人做事的人,會逐漸淡忘掉自己也可以成為掌柜。而,習慣獨自闖蕩的人,即便屢次賠個精光,他們也不會產生跟人做事的想法。」
「這就是為何先前跟隨別人做事的人,後來獨自經營時,只要稍有不順就會立馬放棄止損的原因。他們嘗試過旱澇保收的固定收入,也斷不會如傻子般接連虧損銀子。」
「其實,獨自闖蕩的人也會屢屢不順,但,他們又很清楚不順才是正常的,自也不會輕易放棄。要細說起來,也是思維方式不同吧。」
「可恰又是思維方式能將一人完全困住,使其寸步難行。就拿我們眼前正在與布衣女子較量的那兩位彪悍男子來說吧,我雖不知他們的武藝是從何處學來,卻也能從他們身上看出護院的影子。」
沈安若,不解道:「你的意思是,做過護院的人就猶如酒樓夥計,只會遵令行事,不會變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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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麟微微搖頭道:「並非不懂變通,而是更容易固定在某種思維模式中。」
「安若,你細想一下,通常護院要面對哪些人?又會對哪些人動用武力?」
沈安若,弱弱道:「北疆境內並沒什麼顯赫的府邸,身為護院也會接觸普通百姓多一些。」
齊麟,道:「無論是面對前來鬧事的地痞無賴也好,還是普通百姓也罷,身為護院也會毫不猶豫地直接衝上,他們不需要考慮什麼戰術和謀略,亦無需考慮什麼誰對誰錯,只需一股腦地惡拳相向。」
「倘若,他們真到了戰場,也與普通士卒無異,短時間內也是無法成為統帥的。至於,後期改造或培養他們...就不知我們的王妃大人是否有那份功夫和能力了...」
沈安若,詫異道:「為何要問我有無那份功夫和能力?這種事,你不是最擅長嗎?」
齊麟,勉強一笑,「我雖擅長,卻也不想將時間花費到木訥之人身上。若讓我選,也定會選場上的布衣女子加以培養。」
沈安若緩緩望向布衣女子,過了良久,才道:「我並不覺得她有什麼特別,只是她的那雙眸子讓人不由生怯,似有幾分可怖。」
齊麟,說:「你之所以會覺得可怖,是因為你完全看不透她的下一步舉動。假如,同樣有一人揮舞著短棍,可這人的眸光中卻透著怯懦,試問你還會怕這一人嗎?」
沈安若緩緩搖著頭,「怯懦已顯,必也不會再被人重視。」
齊麟欣慰點頭,道:「你再看看場上的那兩位彪悍男子,若你仔細觀察也定能看出他們除了生撲和生擒,就再無其他招式,亦無任何技巧和變化。」
「或許,起初確能唬住人,但,時間一久察覺出了他們的規律后,自也不足為懼。」
沈安若,強調道:「這不也正能襯托出顧念才是千里挑一的良將嗎?」
齊麟,譏誚道:「顧念乃我北疆暗網頭目,若真在場上敗下陣來,豈不也折了母妃的顏面?」
「不是...」沈安若,當即道:「你這也太雙標了吧?顧念就該承受更多嗎?這顯然有失公允!」
齊麟,笑道:「如果我告訴你,他的腰間也藏著一柄軟劍,且劍法也差不到哪去,那你還會這般想嗎?」
沈安若一臉驚愕道:「他也學了和你同樣的劍法?可我並沒有看到他出劍呀...」
「他根本就不需要拔出腰間的軟劍,徒手便可奪得頭甲。」齊麟,說,「他本就強於所有人,一旦出劍也等同於自取其辱。」
沈安若,道:「這也是你不喜歡他的理由?」
齊麟,微微搖頭道:「堂堂北疆暗網頭目,卻偏要和普通百姓爭勝負。本王不戳穿他,已算仁至義盡...難道,他還真想讓本王欽點他為武狀元不成?」
沈安若再次望向顧念,眸中已無了先前的光亮。
——凡事說破后,自也無了光鮮和新奇的一面,反倒會給人一種乏味感。
「那...我們現下該怎麼辦?還讓他們比斗下去嗎?」
齊麟緩落眉眼,輕聲道:「已無任何意義了。」
說罷,他便對著場上四人高聲道:「本王宣布,爾等四人皆入三甲,無需再分出勝負。」
場上四人相繼看向齊麟,除顧念外,皆綻出一臉的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