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巴豆
「姑娘今日又要出門嗎?」
「之前經常來找我的高大哥說,和我爹一起趕車的大伯病了,我想去看看他老人家。」殷妙妙向文棋解釋道。
「怎麼還換上了之前的舊衣服?」
文棋眼中的殷妙妙是個極愛美的人。自打淑媛和王妃給她賞賜了衣裳首飾之後,她每次必定要好生打扮一番才會出門,今天卻穿著塞在箱子底下的從殷家帶來的舊衣,實在奇怪。
殷妙妙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髮髻,「我運氣好,遇見淑媛娘娘,以後不用再吃糠咽菜。但以前認識的親戚朋友看見我這樣,心裡未必高興,就像桂花巷的那些街坊一樣。想了想,還是這麼穿好。」
她似乎對桂花巷發生的事情心有餘悸,文棋想想也是,窮人乍富難免叫別人見了眼紅。
「那位大伯人怎麼樣?姑娘要是擔心,不如就別去了,托那個高大哥帶兩句話就是了。」
殷妙妙搖頭,「大伯是個好人,從前對我很好,現在病了,我怎麼說也該去看看。這次不用勞煩你陪我一起去了,放心,他不住在桂花巷。」
文棋是上頭安排給殷妙妙,照顧她起居的丫鬟,但說到底殷妙妙只是一個客人,的確不需要她時刻在身邊侍奉。既然殷妙妙想要低調行事,主動提出不用她去,文棋也樂得自在。
「那姑娘早些回來,如果遇見什麼難事,就找人給王府傳個信,我帶人去接你。」
「好。」
殷妙妙拿著頂青色幕離離開了武陵王府,途中去了一個破敗的老藥鋪。
「要什麼?」趴在案台上剛打完盹的老頭打著哈欠問。
殷妙妙掀開紗簾露出自己的臉,「叔,家裡的馬不太好,我要些巴豆粉。」
老頭半眯著眼睛打量了她半晌,一拍腦門笑道,「原來是你這丫頭啊。」
殷妙妙幾歲時就幫她爹來這店裡買馬葯了,這麼多年過去,老頭早已習慣。
他轉身一瘸一拐地去葯櫃里給殷妙妙找東西,嘴上問:「你爹最近咋樣,有段日子沒見過他了。」
「還跟以前一樣。」殷妙妙若無其事地說。
這家鋪子離桂花巷甚遠,老頭又是個無親無故的瘸子,很少出門,在城裡除了常來店裡的常客以外也不認得幾個人,所以她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謊言被揭穿。
「叔,你多給我裝些,我也好少跑幾回。」
老頭隱約記得她上回來的時候是冬天,雖然買了多少他記不清了,但到這會兒也是早該用完了。
他稱好殷妙妙要的巴豆粉,分成數個小紙包裝好再給她。
「記著一回只能用一小包,不然馬瘟了別說老頭子沒跟你說清楚啊。」
「知道了。」殷妙妙發自內心地笑起來,「我每次來你都說一遍,怎麼可能忘。」
臨走時,她趁老頭不注意往地上櫃角處扔了幾兩碎銀。
指甲摩挲著袖袋裡的紙包,殷妙妙幕離遮擋下的表情變得狠厲。
那個賭鬼咬定了她不敢被武陵王府的人知道那晚的事,短短一個月已經來找了她三四次,每次張口便是幾十兩。
先不說說她手裡的銀子經不經得住他這麼耗,單是他動不動就往王府來的行為就已經夠讓她心驚肉跳。
再這樣下去,王府的其他人早晚會有所察覺,要是讓王昭萱起了疑心,再利用這事來找她的麻煩就壞了。
她為了不被送回殷家,故意讓人撬門作出不被四鄰所容的樣子。從輕了說,也不過是一個窮人家的女兒被王府的富貴迷了眼睛,貪慕虛榮想要留在武陵王府,算不得是不能容忍的大罪。
但王昭萱現在容不得她,她更應該加倍小心,不能給王昭萱趕走自己的借口。
殷妙妙按照約定的時間到了酒樓的雅間。桌上已經擺滿了酒菜,高勇正和店裡小二吵嘴。
「你上菜就是了,還怕大爺我給不起錢啊?」
小二上下打量他的裝束,眼神里明明白白在說:你這穿著打扮,還真不像能來咱家酒樓吃飯的人。
高勇餘光瞥見門口拿著幕離,表情難看的殷妙妙,努努嘴說:「喏,我妹子來了,她有的是銀子。」
殷妙妙咬了咬下唇上前,把沉甸甸的荷包扔在桌上,發出沉悶的一聲。
「他點了什麼都照著上吧。」
「好嘞客官。」小二當即眉開眼笑,提著空了的酒罈離開了雅間,下樓傳菜去了。
「哼,狗眼看人低的東西。」高勇翹著腿又是一碗酒下肚。
「這次又輸了多少?」殷妙妙沒好氣地問。
高勇晃晃手指,「這回哥哥我贏了三十兩,不用你幫忙還債。」
「那你叫我來幹什麼?」
「五十兩能上大桌,你給我二十兩湊個整,這回我一次就能把以前輸的都拿回來。」
「你瘋了!」
殷妙妙怒目圓瞪,尖利的聲音讓高勇忍不住掏了掏發癢的耳朵。
「你見過誰靠賭錢真成大戶的,還完了債就回你鐵匠鋪子打鐵鋤,還做發財的白日夢呢!」
「你別管這麼多,給我就是了。」高勇滿不在乎地夾了只鴨腿拿在手上撕啃。
「那你以後別再來找我。」
殷妙妙陰沉著臉,高勇呵呵一笑,挑釁道:「想甩開我,你試試看。」
門被咚咚敲了兩下,兩個夥計端著酒菜進來,「客官,你們的菜來了。」
「誒。」高勇叫住小二,拿出隨身帶著的酒囊遞給他,「這個也給我裝滿。」
殷妙妙不動聲色地瞥了酒囊一眼,等人走後幽幽地問高勇道:「你偏要這樣逼我是不是?」
男人壓根沒把她放在眼裡,輕蔑一笑后便提著酒壺倒酒,「不就要點錢嗎,反正你的銀子也是別人給的,又不花力氣。你分我點,下回你想嚇唬哪個丫鬟還找我不就是了。」
「好,我下回一定找你。」
已經給了他最後一次機會,要是他見好就收,自己也不想把事情做絕。但看他這樣子是打算一輩子拿這件事拿捏住自己,現在要錢,等以後還不知道會提出什麼更過分的要求,留著始終是個禍患。
殷妙妙捏緊了衣袖,扭頭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