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嫁取兩不欠
?「雁兒,你真執意如此嗎?.難道就沒有轉環的餘地了?」任城王李道宗黑著一張臉,來回踱著。
他快要氣瘋了,他寵了十幾年的女兒,任性到他把他親自定下的親事退掉,他好勸歹勸也改變不了她的心意。
他的寶貝女兒居然威脅他說,他若不為她退了這門親事,她就要削髮為尼,長伴青燈終老。他自已的女兒自已了解,她可是個倔性子,是個說到做到的主。他唯一的女兒,他捧在掌心都怕化了的女兒,他真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雪雁站起來,硬是擠出幾滴淚水,怯聲求道:「爹,我意已決,你就當再縱容女兒一次吧!女兒不想把心拿來讓人踐踏。」
「不就是缺個席吧?哪有踐踏那麼嚴重?」
李道宗嘆氣道:「雁兒,再好好想想,行嗎」
楊老先生接獲他的信息,也許正在趕來的路上。李道宗趁著這個空隙,還想勸女兒回心轉意。要是待他們趕到,退了聘禮,可就遲了。雖然楊家不是那麼顯赫,但兩家是世交,勝在知根知底,門戶清正,楊老更是一手教導雁兒成長的恩師。
最重要的是,朝延現在有密旨要挑選和親的女子,作為宗親,以女兒的姿容才貌,一旦被朝延獲釋,絕對是逃不脫的。雖然他已使人打點,以免女兒尚未定親的消息外泄。
可有些事情不怕一萬最怕萬一。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把女兒的婚事確定下來。假若……他都不敢想象,有一天要失去這個唯一的女兒,晚年還能不能活下去。楊政道他兒時見過,那孩子長得虎頭虎腦的,年少老成文武雙全,人品高潔,.
可若寶貝女兒真執意要退親,他也無可奈何。他從不強迫自已女兒去干她不願意的事,何況是關乎她終身幸福的事呢?若女兒真的不喜這門親事,另擇一門便是。現在只盼楊老能帶來楊政道,方可求得雁兒打消這個念頭。
雪雁接過娘遞來的帕子,輕拭著眼淚,心中卻是冷笑著。
楊政道呀楊政道,這回你不現身怕是不行了吧?
她知道恩師很看重這門親事,而楊政道是個孝子。她的目光死死盯著正廳門口,就等他現身了。如若他還在意這門親事,他就一定會來的。她倒要看看,是他的功名重要,還是這門親事重要。
柳如意百無聊賴地坐在偏座上,染得腥紅的十指輕捻起一粒瓜子,正往嘴裡送,嘴唇描得像兩辨嫣紅的花瓣,嘴唇一張一合,牙齒輕輕一嗑,啪一聲瓜殼裂,添了瓜子肉,又優雅地把殼放在小碟子上。如此重複多遍后,終忍不住抱怨道:「真磨人,都等了一個時辰了,想來楊家也不在乎這門親事了。」
「別胡說,」李道宗低喝一聲,柳如意大約平日從沒讓他高聲過,自是委屈,站起來欲走,眼神卻是期期艾艾地望著李道宗。李道宗正焦頭爛額哪顧及得了她。她終不甘地輕哼了聲,領著丫環寶箏回她的西廂樓去了。
王妃張氏坐在雪雁身側滿臉著急鬱悒,雪雁知道母親憂心什麼,遂用手按在她的手背下,輕拍著,示意她放寬心。
王爺李道宗還是來回踱著步子,臉色越來越難看,一屋子的下人都立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喘,靜得落針可聞。
半響,他再次抬頭望向雪雁:「雁兒,你就不能再考慮考慮?政兒文武全才,品格優上,雖幾年未見,可樣貌也不會差的,這孩子可是前程無量,你就不要再胡鬧了好嗎?古往今來,豈有女兒家主動退親之理?」
原本怒得要冒煙的眼神,到了最後竟成了哀求。雪雁迎著爹爹由憤怒轉為低聲哀求的眼神,有些不忍。退親不是她的初衷,她只想楊政道現身而已。若他今日到來。退親一事尚可商討,他若再不現身,她也只能狠心腸,傷父母的心了。只是純孝若她,傷著父母的心,自已的心會更痛一些。
此時,有下人來報:「王爺,楊大人求見。」
王爺臉色一轉,喜道:「快請!」
語聲剛落,楊老大步而入。目光掃了掃擺在前廳一角的聘禮,臉色著實地萎了一下。低頭作禮道「王爺,我替逆子向你請罪來了,萬死不足以報答王爺抬愛之情。」
王爺聞言,臉色又沉下來:「怎麼回事,政兒呢?」
楊老滿臉愧色:「逆子固執,至今未歸,萬望王爺恕罪。」
「可讓人捎信與他?」
「有,可他……唉!」楊老先生重重嘆了口氣,自責說:「都怪我管教無方,出了逆子。我自不敢再盼王爺的原諒,王爺定奪吧!結果如何,我也認了,是我負了兩家幾輩的交情。」
雪雁冷眼看著,心一點一點地冷下去,一寸一寸地化作灰燼。
楊政道,是你負我在先,我李雪雁這一生一世絕不原諒你!
「爹,娘,恩師,雁兒告退了。」縱然心頭百般滋味,也不忘一一行禮,欲回綉樓去。
他竟然不惜違背父命,也要推卻這門親事!
難道我李雪雁就如此不堪嗎?
楊老上前一步,道:「雁兒,退親不是政兒的初衷,他只是想把親事押后些時日罷了。雁兒,你能諒解嗎?」
雪雁聞言,心一酸,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裝作若無事地微微笑著:「恩師不必多言,雁兒自會諒解,恩師教誨之恩也當永生銘記。」
說著,福低身行了大禮:「恩師,請把聘禮帶走罷。請轉告政哥哥,從今往後兩家各自嫁取兩不相欠,也願……」
她哽頓了一下,再道:「願他日後得以平步青雲。」
言畢,雪雁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握成拳,碎步跑著沖回自已的綉樓。她全然不顧眾人身後的呼喚聲,沿著長廊一直跑,一直跑,直至用盡全部力氣時方停下來,雙手掩面,慢慢地蹲下去,手不停地拭淚,淚卻還是無窮無盡……她不停詰問自已:
何以要傷?
何以要痛?
何以要淚流滿臉?
為哪般?為一個或者根本不值得的人?
沒有答案,只得一手洇濕。猛然間,她被人用力架起來,耳邊響起灼急的聲音:「小姐,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