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明溪先生

第253章 明溪先生

「龍將軍,隨我清掃戰場。」宗延黎並未多話,伸手重新將臉上敷面拉下,轉身帶著龍飛光去清掃戰局了。

濟豐城內敵軍被誅殺驅逐殆盡,自糧庫之中繳獲糧草不計其數,馬廄之中戰馬若干,以及那軍械等等之物,此番因為得了明溪先生相助,閔文山根本來不及撤離,這些東西自是落入了宗延黎的口袋裡。

自攻入北地這麼多年,此戰當是他們收穫最豐的時候。

當天夜裡宗延黎便命人架起烤架,從城中酒肆之中搬來了好酒,宰殺牛羊歡歌載舞。

這是屬於勝利者的狂歡,哪怕此時此刻腳下土地連血跡都未曾乾涸,也絲毫阻擋不得將士們激昂熱烈的心情,黃昏日落篝火亮起,宗延黎翻閱著自閔文山帳中搜刮出來的東西。

「將軍。」白修筠和盧昊二人相攜入內,對著宗延黎俯身道:「我等對這齊國地形不熟悉,叫那全良朋跑了。」

「跑了?」宗延黎抬起頭來,略微揚了揚眉道:「無礙,殘兵部卒不足為懼。」

「全良朋與閔文山已是離心,勢必不會再投奔其而去。」宗延黎略想了想說道:「改日請明溪先生來問及此人,若能勸降拉攏也算是一助力。」

「若是無用之功,料想其走投無路之下必會投奔北國和魯國其一,遲早會再見到。」

「倒是不急於這一時。」宗延黎說著沖著二人笑道:「今日軍中慶功,你二人辛苦早些下去換身衣服,喝酒吃肉去!」

「是!」白修筠和盧昊二人面上一喜,當即低頭應下了。

盧昊如今瞎了一隻眼,好在對他領軍沒什麼影響,這會兒出帳之後好奇萬分的低聲對著白修筠道:「咱們將軍真把那閔文山的小妾給收了啊?」

白修筠瞪了盧昊兩眼道:「你注意言辭,那位是親手將濟豐城送給將軍的明溪先生。」

白修筠語氣沉肅說道:「上一個輕看她的閔文山落得什麼下場你已是見到了,如今其歸順將軍帳下,我等當以禮相待。」

「別給將軍添麻煩。」白修筠如此說著,盧昊連忙改口:「我一時口快……」

「走了,喝酒去。」

白修筠沒去多想什麼,將軍是怎麼意思他就是怎麼對待,很簡單的道理。

另一邊裴良帶著陸沛白認識了帳下諸多將領,那一身青衣的明溪先生站在裴良身旁,看著這一位又一位如雷貫耳的將領們,看著他們側目望來,略顯意外的神態,卻無一人流露出輕蔑不屑之色。

「此番我軍得以如此快速入城,減少軍中損失,多虧了明溪先生!」

「明溪先生真是好計謀!」

「先生可飲酒,來來來!喝一杯!」

蒙奇等人哈哈笑著上前打招呼,大約是在意其身為女子,並不太靠近,略顯客氣生疏,帶著幾分試探懷疑。

陸沛白一點都沒有覺得不舒服,反而覺得無比的熱烈開懷,她已經許久許久沒有被這樣對待過了,他們在真正的將她當做一位謀臣,即便是女子也未曾輕視她。

她揚唇笑著,與眾人站在一處,抬手作揖行的是文士之禮。

「觀明溪先生年歲不大,竟有如此雄韜偉略,不知師承何人?」裴良和詹皓月與陸沛白坐在一處,笑談言語之中很默契的在打探陸沛白的底細。

「師承天樞子,家父曾官拜丞相之位。」陸沛白很乾脆說道:「后因家宅不寧,行賄貪污受流放之刑,病逝途中。」

「家母改嫁,與我……」陸沛白笑了笑道:「已是斷了聯繫。」

詹皓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有些意外說道:「天樞?可是隱居寧廊那位姓傅的老先生?」

陸沛白很是意外轉頭看向詹皓月道:「無咎先生認得我師父?」

詹皓月連忙站起身來,對著陸沛白躬身拜道:「年少出遊曾拜訪天樞先生,求學月余方才離去,而後離開齊國數年再無音訊,沒想到今日竟得見老先生後人,實在是萬幸。」

陸沛白起身回禮,眉眼含笑說道:「師父他老人家避世不出,終其一生只收了兩位學生,我還有一位師弟,可惜……」

「皇庭無情,已故多年了。」陸沛白顯然不想多說。

詹皓月也沒有多問,倒是問起了天樞子,得聞幾年前老先生駕鶴西去,當下眼角含淚舉杯敬天很是悲切。

裴良不曾到過北地,自然也不知道這些,但是看詹皓月這樣子,陸沛白的師父也算是名仕,當下很是意外說道:「明溪先生既有如此出身,又得名仕傳承,何以落得這般境地?」

陸沛白低下眼來,攥著衣袖的手微微收緊兩分,而後抬眸望向裴良道:「因為,我是女子。」

女子。

兩個字卻好似,滿含血淚心酸,似有著千難萬險的艱苦,她每一步走的都何等艱難,那加諸於她身上的枷鎖,僅僅只是因為她是女子,僅此而已。

裴良霎時哽住,望著眼前的陸沛白,無端的想到了他的將軍。

若宗延黎並非行女扮男裝之策,他簡直難以想象,走來一路當要經受何等剝皮剔骨的酷刑。

「先生實乃大才也。」裴良抬手作揖深深拜下,他萬分欽佩陸沛白竟能如此不畏艱苦行至今日,未曾身處她的位置,僅從隻言片語之中,便已是讓人覺得難以置信。

「將軍來了。」身後呼喚聲傳來,眾人紛紛起身轉頭望去。

「見過將軍!」那懶散的眾人,在得見宗延黎的那一刻都不由自主的站直身來,每個人的眼中神情竟都是如此一致,尊崇而熱切!

陸沛白細細觀察過去,在這一刻竟無端的被眾人所感染,不自覺的將目光完全放去了宗延黎的身上,她依舊穿著那一身黑甲,只是腰側未曾佩刀。

身姿挺拔大步走來,臉上的面具已經取下,烏髮束冠還有幾縷碎發散落額前,黑色的眼眸深沉凜冽。

旁側親兵相隨,她抬手示意眾人不必多禮,而後徑直走去了主將之位落座。

人都是視覺動物,陸沛白自然也是一瞬間的被宗延黎那周身氣勢所吸引,心中不免讚歎兩句,卻並未生出其他心思,倒是宗延黎落座之後說了些場面話之後,便將目光落去了陸沛白的身上。

「明溪先生。」宗延黎抬聲喚道。

「見過大將軍。」陸沛白起身,對著宗延黎俯首作揖。

「此番我軍大捷,濟豐城關門不攻而開,全仰仗先生相助!」宗延黎在如此重要的慶功宴上,對著所有人言說陸沛白之功,又對眾人說道:「大義面前無男女!自今日起明溪先生為我軍所謀。」

「望諸君敬之。」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也完全表明了宗延黎的態度。

龍飛光等人躬身應下,自然是沒什麼異議。

宗延黎隨即轉身看向陸沛白道:「先生盡可放開手腳,齊國之大可不止一個濟豐城,我要的是整個齊國。」

陸沛白心潮澎湃,曾經深埋心底的亮光在此刻似乎被輕飄飄的撫開了,她壓下喉間澀意,抿唇對著宗延黎拜下:「明溪,願為君策,定竭盡全力將齊國版圖盡數奉上!」

「好!」宗延黎仰頭一笑,扭頭喚道:「拿酒來!今日自當與諸君,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星夜之下,篝火不熄。

宗延黎再一次體會到了宿醉的昏沉,年歲的增長讓她的酒量大不如前,這會兒被聞年扶著大吐了一場,用著僅存的意識倒去了自己的床上,至此徹底不省人事了。

次日醒來的時候,宗延黎揉著眉心坐在床邊,高飛林打水入內,瞧著宗延黎這副模樣竟莫名覺得有些樂了。

跟隨將軍多年,如今得見千杯不醉的將軍竟也是醉酒了,真是好玩!

「笑什麼?」宗延黎擰著眉盯著高飛林道。

「沒……」高飛林連忙收斂笑顏。

宗延黎:「……」

她胡亂洗了把臉,提著長刀就出帳去了。

在帳外練了會兒刀出了一身汗,宗延黎才終於覺得腦子清醒了不少,喚來了早膳用完,就去主帳了,她並未急著召見諸位將軍,而是自己先簡單的處理了一下軍務。

很顯然昨晚喝高的不止宗延黎一人,其他幾位將軍也是沒一個能站著的。

這會兒都醒過來了,宗延黎可不覺得宿醉醒來的人還能有什麼腦子能來處理軍務。

「將軍,明溪先生過來了。」宗延黎才坐下沒一會兒,就聽高飛林道。

「嗯?」宗延黎揚眉讓高飛林把人請進來。

「先生怎來的這麼早?」宗延黎笑著讓高飛林倒茶,然後放下手中軍冊道:「可是有什麼事?」

陸沛白對著宗延黎拜見之後方才落座,挺直背脊看向宗延黎說道:「在下料想將軍如今正在思索對齊之策,故而來與將軍細說閔文山此人,以及齊國之中兵力所在。」

宗延黎聽著陸沛白這話頓時肅然,當下擺正臉色道:「先生請說。」

陸沛白跟著閔文山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早年甚至還接觸了軍中要務,後來成了閔文山的妾,也一直都在軍中,對齊國軍事所了解可以說是非常之多了。

不僅如此,因為閔文山乃是國舅,對於齊國皇室爭鬥她也知曉……

這一場談話持續了很久,陸沛白將閔文山此人剖析的非常清楚,甚至預判出閔文山接下來定會躲去丘定江,陶陽城。

「當年新帝爭位,閔文山將自己親兵之眾約莫兩萬餘眾安排在此處。」陸沛白低聲說道:「若皇城有危難,便可從陶陽城穿過丘定江,而後過白水關,直達皇城救駕。」

「東邊這一片,當屬閔家的地盤。」

閔文山能到今天這位置,不可能沒有任何儀仗。

閔家之勢自然也是極大的,這一片的城中都是閔文山昔日部將,又或者是與閔家有所淵源的,且如今新帝可是閔文山的親外甥,他想要重新集結兵力再戰,絕對不是沒可能。

陸沛白的猜測可謂是相當尖銳,那敗軍撤走的閔文山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要麼是去陶陽城重新整軍,要麼直接滾回皇城。

新帝這才剛剛繼位,閔文山就吃了這麼大一個敗仗,對於新君而言絕非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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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齊國皇城尚在動蕩之中,朝政未曾穩固,閔文山如何能回去?

所以他只能去陶陽城,而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分散在外的所有兵力盡數召回,而後上奏新帝,言說齊國之危難,大肆描述敵軍兇狠,薛力擎戰死以至於他無人可用等等。

讓皇帝下詔,給他兵符調派各處守城之軍集結陶陽城之中。

「朗威葉被宗延黎斬了?」陶陽城之中,閔文山好似突然之間老了許多,聽著接二連三的消息傳來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咬著牙道:「全良朋也跑了?」

「是……」下首跪著的親兵,臉上神色有些難堪說道:「您的愛妾,如今也去了宗延黎帳下。」

「什麼意思?」閔文山聽著似是愣了一下,這話讓人想到的第一個就是自己的女人被宗延黎搶佔了,所以閔文山並沒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緒,心中大約是在想著,不過一個女人而已,還是他玩剩下的,所以無關緊要。

「她……她如今叫明溪先生。」那親兵面上神色似乎有些不知如何表述,好半晌才說道:「似被宗延黎奉為座上賓。」

「怎麼可能!?」閔文山愕然萬分,噌的一下就站起身來了。

閔文山在短暫的錯愕之後,忽然之間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臉上神色迅速變幻片刻,抬聲叫了幾個人進來,這些都是跟在閔文山身邊的親信,他細問起濟豐城破的時候,鶯鸝都在做什麼。

那些被他曾經完全忽略,甚至是不重視的細緻微末的東西一旦串聯起來,那麼一切真相就變得非常可怕。

鶯鸝,一個被他絲毫不曾放在心上的女人。

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在他的眼皮底下,致他帳下部卒盡數被葬送。

閔文山用了整整五天的時間調查,最後是越查越心驚,越查心越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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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惡犬我的馬,我想咋耍就咋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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