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挨打
看范氏氣的渾身打哆嗦,李火旺臉上也有幾分不好看了,李廷恩果斷不再沉默,出聲打斷李心兒的逼問。
做孫女兒的覺得不公正在家裡關起門抱怨幾句,只要說的都是實話,頂多就是潑辣些,還扯不到不孝頭上去。不過要是逼著長輩拿個說法,那就有些過了火。雖然在李廷恩看來的確沒什麼,不過入鄉隨俗這事情李廷恩一直做得爐火純青,是以他看準時機,任憑李心兒先將火氣發泄的差不多,范氏也氣到了極限,李火旺忍到了極限時候站出來開了口。
別看平日李心兒總是羨慕這個弟弟,難得給個好臉色,溫和說兩句話。不過心裡是很明白的,有這個弟弟在,自個兒一小家子人才有指望,娘才能立得住腳,將來自個兒和姐姐都是要靠這個弟弟撐腰的。
再說李廷恩表現的實在好,李心兒這種脾氣直率,心性率真的小姑娘就服氣這種有能耐的人,只是嘴巴上不肯承認罷了。是以李心兒火頭上來,拼著被范氏打得遍體鱗傷也不會住嘴,卻只要聽見李廷恩開口,立時就能將嘴閉上。
她閉上嘴,范氏哪裡肯罷休。
「爛了心腸的下作東西,一屋子白眼狼,老二,你就這樣看著你養出來的賤丫頭罵你娘!」范氏拍著大腿哀嚎起來。
李二柱是個老實人,雖然也覺得范氏先前罵女兒罵的實在難聽,女兒說的也大半是實話,不過還是覺得女兒這樣頂撞長輩不好。不過他早前曾答應過李廷恩,有話好好說,絕不對女兒動一根手指頭。再說早幾年他癱在床上,看兩個女兒跟著受人白眼,甚至小女兒還被送出去做了招弟女,心中愧疚的很,哪裡捨得打李心兒,當下為難的看了看李心兒,又看了看站著抽旱煙的李火旺,再去看李廷恩,末了苦著張臉道:「娘,我這就叫二丫給你賠罪。」
看范氏兇狠的瞪了過來,李二柱忙道:「今兒晚上這頓二丫就不用吃了。」
李二柱曉得這個女兒嘴饞,家裡頭也難得吃回好的,在很多莊戶人家眼裡,有葷腥不能吃實在是比打一頓更嚴重的懲罰,所以李二柱就算是心痛女兒,為了讓范氏消氣,還是忍痛做出了這個決定。
不過范氏卻更氣了。
不讓這小賤人吃飯有個屁用,以前怕是能餓著她,眼下李廷恩這小崽子回來了,只要他晚上喊聲餓,老頭子就能讓全家都起來給燒火做飯,到時候端到屋裡頭去,咋曉得是誰吃了?再說李廷恩這崽子死精死精的,指不定在哪兒藏了好吃的等著待會兒悄悄拿給李草兒幾個吃呢!
「老二,你,你好,老娘辛苦養大你一場,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好,你不肯教閨女,老娘替你教,省的往後嫁出去頂撞長輩丟咱們李家的臉。」范氏說著,手指略微曲了曲便朝李心兒打過去。
李廷恩看見她動作,眼睛眯了眯,手上迅速拉著邊上的李心兒往後退了一小步,自己不著痕迹歪了歪身子迎上范氏的巴掌。
「啪。」
李家院子里響起清脆的巴掌聲,但范氏打過後沒有半點得意,她看著李廷恩臉上那個醒目的巴掌印和她指甲刮出的一道血印子,愣在了那兒。
「死老太婆,天天作死!」
范氏吵鬧,李火旺一般是不管的,至於罵孫女打孫女,李火旺就更不當回事了。不過這回范氏打了李廷恩,還把臉都打腫了又弄出了血,李火旺頓時暴跳如雷,過去就在范氏小腿上踹了一腳,范氏冷不丁沒提防,差點栽在地上,饒是如此,李火旺都沒放過她,趁勢又朝她背上踢了幾下,看范氏彎著身子痛出了身冷汗才站在那兒氣的直喘粗氣。
范氏痛的渾身抽搐卻不敢開口,她曉得這回禍真是闖大了,李火旺是不會管她是不是有意的,只在乎她打了他心愛的長孫。
李火旺在出氣,李大柱李二柱兩個早就圍了上去。
等看著那血珠子接連不斷冒出來,李二柱心痛的半死卻還記得范氏是當娘的又在挨打,不敢吭聲,李大柱卻不客氣了。小曹氏當年連生兩個女兒傷了身子再不開懷,李光宗李耀祖又跟他不是一個娘生的,是以不僅李火旺看重這個李廷恩這個長孫,就是李大柱當初曉得親弟弟在兩個女兒后終於得了個兒子也是鬆了口氣。就算只有這一個侄子不能過繼,至少這個侄兒還能一肩承兩房,將來這個侄子多生幾個兒子也能過繼給自個兒。總之李廷恩出生后,李大柱才覺得不用操心將來墳頭上沒有燒紙上香的人了。
就是眼下小曹氏有了身孕,那也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就算是個兒子,李大柱自覺他都三十來歲的人了,萬一哪天有個意外,兒子這一根獨苗不還得指望這個侄兒?
所以不管從哪些事情上想,李大柱一直是將李廷恩看做親兒子一樣,比對自個兒兩個女兒李翠翠和李珍珠還要好。他又是長子,范氏嫁過來時候他都十來歲了,一貫跟范氏就是個面子情,再說脾氣又暴躁,看著范氏打破了李廷恩的臉,哪裡還忍得住。只是記著好歹喊范氏聲娘,沒好意思去和李火旺一塊兒動拳頭,不過臉黑的跟要打雷一樣,粗聲粗氣看著瑟瑟發抖的范氏道:「娘,廷恩是長孫,他的臉是誰都能打的?就是爹還沒動過廷恩根手指頭,你以後還是仔細些,要不可別怪我不給你留臉,咱們去找族裡長輩說道說道。」
「你……」范氏氣的直打哆嗦。
李廷恩這時溫聲道:「爺,大伯,今日事情是我不好,這月為了學堂的月考,我便少花了些時間寫對子去賣,銀錢上頭也便的得少了些。四叔那裡又要去參加文會,這個月才少買了些東西家來。奶操持家裡生計本就不容易,也是怕我在外頭胡亂花錢,爺就別生氣了。」說著誠懇的給范氏鞠躬賠罪道:「奶,下月我多與學堂的人講講課業,想來能多得些銀子,到時候家中便寬裕些,再有那煙絲,原是孫兒與鎮上鄭老闆寫了副對子他才給送的,鄭老闆說這煙絲勁兒大還不上心火又並不用花錢我才給帶了回來,爺的身子我一貫放心上,奶放心才是。」
他不賠罪還好,他這樣一誠懇的賠罪,范氏目光歹毒怨恨的瞪著他一臉愧疚的模樣,又怕又恨,差點暈了過去。
「你四叔又去管你要了銀子?」李火旺卻敏銳的抓到了李廷恩話裡頭一下帶過去的重點。
李廷恩看了看范氏,垂著頭沒有開口。
范氏急了,顧不得身上的痛楚,替兒子辯解道:「定是這文會要緊,老四不是亂花錢的人。」
「你閉嘴!」李火旺立著眉毛舉著拳頭朝范氏揮了揮,大聲問李廷恩,「廷恩,,你告訴爺,你四叔是不是又管你要了銀子?」
李廷恩猶豫的看看范氏,直到李火旺又催促了一回方道:「縣裡詩社辦了個文會,每人要掏一兩銀子,四叔說還要再買身衣裳,我便答應同學下月給他們多講兩回課業,湊了五兩給四叔。」
「五兩銀子!」李火旺立時暴跳如雷吼了一聲後頭一件事就是將縮著腦袋想朝屋裡躲的范氏抓過來,扯著她胳膊吼道:「老四前日帶信回來,你是不是又給他帶了銀子去鎮上的?」
范氏忙擺手,「沒有沒有,我就是給老四帶了點吃的。」說著訴苦道:「老四隻會讀書,旁的事情都沒有廷恩這孩子機警,廷恩吃喝是不用我操心,可老四不成,所以我才常叫人給老四帶點吃的喝的。」
「喲,娘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敢情廷恩聰明掙得到銀子,咱們家裡頭就不用管他在外頭的日子了,四弟掙不來錢,家裡就該成日把東西都給他搬過去?」小曹氏挺著個肚子站在廚房門口說了這麼一句,走下來湊到李廷恩面前,一看到李廷恩臉上的傷就大叫了一聲,吆喝兩個才洗衣家來的女兒幫忙,「哎呀這是咋弄的,我說灶上燒著東西都聽見外頭聲音大得很。翠翠趕緊去給燒鍋水,珍珠去請王郎中來一趟。他二弟妹,快出來,你家廷恩傷著臉了,造孽喲,我可聽人家說了,這臉上有疤的人可是不能考科舉的。」
一邊說著話,小曹氏一邊就沖范氏看了看,順道翻了個白眼。
「啥,傷了臉不能考科舉?」李火旺這回連打范氏都顧不上了,沖著三個兒子發火,「木頭樁子,老三你腳程快,趕緊去請王郎中,老大去牛三家說一聲,待會兒要是去鎮上買葯,就包了牛三家馬車。」又讓李草兒與李心兒去收拾床鋪,好叫李廷恩去歇一歇。
林氏打從灶下出來后,看見李廷恩臉上的傷就覺得心都快碎了,忙帶著兩個女兒去收拾屋裡頭,顧氏聽著外面熱鬧再也忍不住竄出來,卻被李火旺吼了一句,讓她幫著李翠翠去燒水,防著待會兒好擦臉上藥啥的。
李廷恩對他臉上的傷清楚的很,別說有空間,就沒有空間。一個十歲的小孩,身體正處於發育期間,皮膚癒合能力是很好的。雖然范氏打那一巴掌的時候特意將指甲彎了來想要把李心兒的臉給刮花破了相,不過他有防備,迎上去的時候便注意了分寸。這傷勢只是看起來嚴重,其實就是擦破了皮。只是正好碰在毛細血管上,才流了那些血,不過嚇唬嚇唬范氏而已。
這時候看著一大家子人被指使的團團轉,范氏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兒,李廷恩有些想起以前在孤兒院討好賣乖的時光,他低頭輕輕笑了笑,跟著李火旺拉扯的手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