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素未謀面的朋友
當南星在數學作業本上寫下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時針已然指向了零點時分。
雖然很想就這樣不管不顧的倒頭就睡,但她還是勉強打起精神,睜著惺忪的睡眼,機械的完成了洗臉刷牙一系列動作,然後,換上睡衣,迫不及待的撲向了溫暖的小床。
幾乎是頭一沾上枕頭,她就進入了夢鄉之中。
其實,南星一直有個秘密藏在心底,已經很多年了,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一直以來,她都與一個素未謀面的朋友保持著聯繫,而這種聯繫方式說起來有點詭異。
因為,他們是在夢裡見面的。
不過,說是見面倒是有些牽強,他們其實從未看過對方的模樣,彼此只能看到的也就是個大致的輪廓,但卻能清晰的聽到對方的聲音,感覺到彼此的存在。
這樣的見面,她已經不記得到底維持了多長時間了,一直以來,那個人都會隔三岔五的出現在她的夢境里。
剛開始的時候,她也有過恐懼與不安,但隨著對彼此逐漸加深的了解,她知道他同樣也為此困惑恐懼過,他們都是受害者,並且他對她也並未構成什麼傷害。
在百般思索過維繫他們夢境的紐帶究竟是什麼無果后,他們索性也就順其自然了。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彼此也逐漸成了可以交心的朋友。
這個世界上有筆友,網友,而他們這個,南星真不知道該叫什麼,或許,這個該叫夢友?
雖然認識那麼久了,但她其實並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實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一個人,或者他也可能是來自另一個平行世界,甚至是宇宙,外太空.......(喂喂,腦洞開的略大了啊!)
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總之,這是屬於兩個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不足為外人道也。
或許,世界上真的有那麼個呢,不過,他們也從不過問彼此在現實中的身份,彷彿那是一個無形的界限,大家都心知肚明,誰也不會輕易去觸犯。
她稱呼他為g,而他則稱呼她為s,是star的開頭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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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的世界是一片混沌,深灰色的迷霧,漆黑的深淵,南星站在這個暗黑世界的中心,四處環顧著,茫然失措。
夢境有時候會根據人的內心世界而發生相應的變化,而這樣的夢境,明顯不會是南星的。
「g,你在嗎?」南星嘗試著出聲喊道。
意料之中,沒有收到任何迴音,整個世界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遲疑了一下,南星還是邁出了腳步,打算主動去尋找這個夢境的主人,雖然她心裡也會有恐懼,但畢竟,坐以待斃不是她的風格。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終於在一處懸崖邊發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正雙手抱膝,蜷縮著身子坐在無盡的深淵邊沿。
漆黑的深淵,像是潛伏在暗處,伺機擇人而噬的怪獸,乍一看到g的那一刻,南星幾乎以為他就要被那隱藏在暗處的怪獸吸入腹中。
遠遠的,那個瘦削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麼的孤寂與無助......
南星一直都知道,g是一個很堅強很樂觀的人,雖然在過去的歲月里,行走在追逐夢想的道路上,他也曾經歷過無數的挫折與挑戰,但他也從未放棄過,而是一直堅持著走到了現在,並且從他的話語中,南星還知道他已經在一步一步地實現著自己的夢想了,並且很成功,因為就在不久前他似乎還為自己在這條道路上又進了一大步而興奮不已,他也為了成功的那一天而耗費了無數的心血,而南星就是這一切的見證者。
不過,看他現在的狀態,難道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南星看著遠處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的人,遲疑再三,還是抬腳向崖邊走去......
不一會兒,南星便來到了g身邊,但是,她並未出聲叫起他,反而只是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同樣雙手抱膝,用膝蓋支著下巴,看著近在咫尺的萬丈深淵發起呆來。
她原本應該感到害怕的,從未如此真實的近距離接觸這樣可怖的深淵,在走近的過程中,她的雙腿甚至是在顫抖著的,總有一種錯覺,似乎下一刻她就會被這深淵吞噬。
但隨著和他之間的距離不斷拉近,心中的恐懼卻在逐漸淡化,直到此刻,安靜的坐在他身邊,她卻覺得分外安心。
並沒有開口說什麼,她想,此刻的安靜或許就是最好的鎮定劑。
就這樣,在如此陰森可怖的環境下,兩隻像刺蝟一般蜷成一團的人,就這麼一動也不動,任由無邊的寂靜在兩人之間彌散開去。
這樣的場景,不知怎麼,竟有種莫名溫馨的感覺。
夢裡的時間同樣流逝著,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南星以為自己在夢裡也要睡著了正思考著在夢裡睡著是不是也會做夢諸如此類不著邊際的問題之時,旁邊的人終於有了反應。
「你蹲在我旁邊那麼久幹什麼?」因為長時間沒有開口,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原本輕柔細膩的嗓音帶上了一絲小性感。
雖然開口了,但他的心情卻並沒有恢復過來。
這段時間,他其實並不想和任何人說話的,甚至有些神經質的覺得所有人看著他的眼光都是帶著異樣的,雖然知道身邊的很多人是真的在為他擔心,可他就是固執的不想去面對他們的目光。
又有誰能真正理解他內心的苦楚呢?為之付出了全部心血的歌卻被指認是抄襲之作,一時間,彷彿他的一切都是可以被否認的,曾經的努力一下子都失去了意義。
他什麼都不想去想了,只想把自己困守在這個黑暗的世界里,永遠不用去面去那一切。
直到s的到來,她是唯一可以來到這裡,深入他的夢境的人,他們是彼此間最為了解的陌生人,可現在他也一點都不想見到他,或者說是不想讓她看到他這麼脆弱的一面。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並未說什麼來安慰他,反而只是沉默著來到他身邊坐下,安靜的陪著他,可就是這樣無言的陪伴卻莫名的讓他的心平靜了下來。
長久的沉默后,或許是出於好奇,或許是別什麼,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出了心底的疑問。
另一邊,習慣了這樣寂靜的氛圍,乍一被這道熟悉卻略顯不同的聲線襲擊了耳膜的南星還低著頭,小巧瑩潤的耳朵卻在黑暗中微不可查的顫動了下。
她緩緩抬起頭看向他,眼神水潤朦朧,好像還沒回過神來,只是下意識的答道:「不知道。」
而原本被南星的小眼神shock到了的g這下成功的被噎住了。
「或許是......陪你傷心?」看到他無語的表情,南星又補充了一句。
「你看出來我情緒不對,這種情況下,正常人的反應不都是應該來安慰一下的嗎?」他當然知道自己需要的不是安慰,但卻仍然忍不住問道。
「因為我知道,在一個人心灰意冷的時候,再多的安慰也只是徒勞,這個時候,你真正需要的是一個人好好靜一靜,而我也做不了什麼,就在一邊陪你蹲著啦。」南星一本正經的說,當然,還有一句話她留在心裡沒說,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是她覺得害怕,有個人陪著會好點,所以她就盡量靠他近一點啦。
所以說,這種滅自己威風的話還是別到處宣揚了。
「......」
見對方沉默不語,南星有些慌亂,「難道我說的不對?額,因為我自己就是這樣啦,可能每個人不一樣吧,或者,你是要我安慰你嗎?那個,你不會是哭了吧?別哭啊,沒什麼大不了了,再大的事,十八年後就又是一條好漢了!啊呸,我不太會安慰人,你別介意......」意識到了自己的語無倫次,南星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你才哭了,我可是打不到的gdra......」
「什麼?」怎麼說一半不說了?
「沒什麼,我感覺好多了,謝謝你的......陪蹲?」
「......」這次換南星被噎了。
禮上往來才公平嘛。
「打不死的那叫小強。」南星嘀咕了一句,心裡暗想,他剛剛沒說完的那個單詞會和他的真實身份有什麼關聯嗎?
「什麼?」g表示很費解,這句話明明拆開了一個字一個字都懂,可為什麼拼在一起他就不懂了呢?
「沒什麼,好話不說第二遍。」
「......」
看來今天還是南星略勝一籌。
這幾天,他一直關在屋子裡避不見人,斷絕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繫,只是一遍又一遍自虐般看著網路上那些傷人的話語,任心臟被一點點凍僵,冰封。
一夜之間,所有的讚譽都成了罵名。
為什麼?僅僅只是想一步步去實現自己的夢想,想做自己喜歡的音樂,別人卻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否認他的心血?
只是,他的心血是一句話就能抹殺的嗎?
不,沒有誰有這個權利去否定他的一切。
當初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做好了面對這一切流言蜚語的準備,既然無法避免,就努力把自己武裝起來,直到有一天,這一切再也無法傷到他分毫。
「不管怎麼說,謝謝你,一直以來。」g忽然看著南星鄭重的說道,感謝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朋友陪他一起走過那麼多年,不管她是不是真實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即使只是一個心靈上的寄託,他也想對她說出這聲謝謝,因為她,讓他在任何時候都會感到自己並不是孤身一人的。
而之所以是熟悉的,因為他們在夢裡相識,一起度過了這麼多年,而陌生,則是因為他們都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可以說是現實中的陌生人。
「謝我幹什麼?說了我不會安慰人了。」南星有些莫名,「你怎麼了,突然變得好矯情。」
那膩味的眼神,看得她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沒什麼。」果然不能和單細胞生物討論太高深的話題。
「不早了哎,我要起床上學了。」南星說道。
「時間過得真快。」他有些感嘆,「今天想通了很多,我也該打起精神來了。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呢。」
從他的語氣里,南星能聽出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信心,看來,他是真的看開了呢。
「那祝你忙得愉快,我會在精神上支持你的,希望你不要因過度勞累而英年早逝。」南星說道。
「沒良心的壞丫頭,也不知道體貼一下幸苦工作的哥哥我。」他不滿的伸出手開始蹂躪南星的頭髮,直到揉出一頭呆毛才滿意的放下了罪惡的魔爪。
「呀!我飄逸的秀髮都被你毀了!」掙扎無果的南星很給面子的炸毛了,她真想不通,為什麼一個兩個的都這麼喜歡弄亂她的頭髮?
「我怎麼沒看到飄逸的秀髮?哪呢?這裡分明只有一頭亂草!」他故意左右張望著好像在尋找那傳說中的「飄逸的秀髮」。
「呀!」
兩人的相處輕鬆而愉快,似乎現實中的一切煩惱都已煙消雲散了。
不知從何時起,漆黑的天空染上了湛藍的色彩,寸草不生的土地鋪上了綠茵,深淵也化作了秀麗的山谷。
雨過天晴的感覺,真好。
夢裡的他們只是s與g,擯棄了真實姓名,忘卻了真實身份,這樣的陪伴,單純而美好。
只是,此時的他們還不知道,這一天將永遠的成為夢中世界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