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裂土成疆
第526章裂土成疆
「這濟川防線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傳令——鎮淵軍與撼岳軍一同回鎮州府;
諸世家戰營,於此戰傾覆的,可破例,以軍中正營滿編六千人為額員,重組戰營;
有世家大修士在血戰之中殞亡的,有一人殞亡,則護城司遴選兩位此族後人,錄入金丹資源供給名單;
再令各郡府及基地市之護城司,從無到有,重組荒原屯軍,但此軍不再隸屬地方護城司,而是直接由州府護城司總部統一調動指揮!」
這一刻,似乎明明要有著種種情緒從田守昌的心神之中翻騰出來。
但是他卻很罕見的保持了極度的冷靜。
說話間,不僅僅是身旁的田氏嫡系,連帶著那些與他貌合神離的諸世家大修士,也全都將目光凝聚在了田守昌這裡。
此刻他接連下達的調令,展現了田家應對這場血戰動蕩餘波的手段。
不論是允許世家戰營以正營滿編額員來重新組建,還是用著道盟的資源,許諾死一個大修士,重新幫他們用資源堆出來兩個大修士。
這是田家不惜放血,也要更進一步的籠絡那些奉獻了忠誠,隨著田家嫡系出生入死的諸世家。
愈是到了看起來風雨飄搖的時候,田家遙遙把握諸世家大勢的那隻手,反而攥的更緊了些。
再者,不論是調動鎮淵、撼岳二軍「拱衛」州府,還是以護城司總部的名義,實則是田家直接掌控各地的荒原屯軍。
這意味著田家果斷而且毫不遮掩的將手伸進了兵道的領域範疇之中。
田家主動打破了州府的諸世家相對平衡的勢力格局,開始將昔日丁家最關鍵的那一部分底蘊強行蠻橫的據為己有。
他們開始用掌握暴力戰爭機器的方式,來繼續維護著自己執齊州之牛耳的聲威!
一頭病虎,在感受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爆發出了此前時從未曾有過的猙獰凶戾咆哮聲音。
虎嘯山林,聲威尤烈往昔三分。
而原地里。
田守昌像是沒有在意任何人的目光。
他稍稍沉吟之後,復又繼續開口道。
「另外,護城司需擬定公函,將在血戰之中發生的,疑似與人族叛徒間諜有關的事件,轉告巡風司。
能夠在救亡會的大修士們剛剛從興門郡動身,便將消息傳遞給奉聖教孽修的。
只有左近處的世家大族!其中最有嫌疑的,當屬南陳郡田氏!
雖說同是血裔,但事關血戰,事關道盟律章,縱然是吾田氏人,此時亦要大義滅親!請巡風司嚴查,徹查!」
此前田家聲威每況愈下時,主脈尚還勉力的維持著跟祖地一脈的表面平和。
但偏生是在如今這般,聲威已經跌的不能再跌的時候,田守昌卻果斷的選擇撕破了臉皮。
並且毫不猶豫的開始了對於田氏祖脈的鎮壓!田尚卿已死,自昔日四劍西來事件伊始,再到這一次血戰之中嶽含章的爆發。
太多來自於祖脈一系的劍器大修士殞亡。
祖脈一系的衰頹已經是肉眼可見的事實,而與此同時,田守禮晉陞九篆金丹境界,支脈嫡系投靠岳含章已經是很明顯的傾向。
兩相權衡之間,哪個柿子更軟更容易捏,已經是田守昌這兒很好權衡的事情了。
而且,借著此事為由頭,對祖脈一系進行打壓的同時,也是為了提前堵住來自於岳含章可能的發難。
一個田尚卿便已經遺禍至此。
更不要說以岳含章和田家如今的裂隙,他萬萬不肯再讓岳含章抓住什麼可以發難的把柄。
周全,縝密,一石二鳥之計。
幾乎從決定要將濟川防線徹底作廢的那一刻開始,一旦將目光重新迴轉向齊州腹地的方向,迴轉向州府那座權力鑄就而成的巨城時。
田守昌陡然間像是顯露出了妖孽一般的天賦才情一樣。
甚至這一刻,凝視著田守昌有條不紊的發布出一條又一條的命令,不止一人忽然間湧現出了這樣的想法——
若是此人能夠將蠅營狗苟這方面的天賦才情,分出一半來用在戰法上面,只怕濟川郡的血戰,也不會是今日這般情形。
而另一邊。
完成了種種諸般安排的田守昌,這才將目光落到了更遠處,那些原本應該同樣拱衛自己的諸世家大修士身上。
田守昌的目光,也在這一刻,從極致的冷漠,陡然間轉變成了某種怨毒的神色。
這些世家原本應該同樣是田家嫡系的外圍力量,是拱衛在田守昌身旁的「自己人」。
但是當那一日,血戰之中,那一下手刀揮落開始。
當他們假借田守昌的身份,傳出調令。
當他們按照岳含章的回信,主動的退出濟川北部戰場的時候。
田守昌便已經和這些人反目成仇了。
當然,田守昌或許也明白,那一日死死地戳在血戰的戰場之中,只怕也已經無法再左右什麼戰局變化了。
甚至這些世家大修士做出的反應才是真正最正確的決策。
但是終究有些事情,讓田守昌難以釋然。
甚至本能的,他已經將田家失去對於濟川郡的掌控這一事實,歸咎為這些「田家走狗」的反水。
這些人開了一個很惡劣的頭。
此後。
真正和洞華田氏有嫌隙的,便不再僅只是岳含章一人了。
但田守昌沒有發作。他明白,這一刻,在濟川防線上,這些世家大修士們,在反水之後已經隱約凝聚成了一個整體,一個甚至真撕破了臉,能夠左右餘下田氏嫡系生死的整體!
於是,那怨毒的目光,終究沒有繼續演變成怨毒的言語,以及怨毒的調令。
田守昌只是毫不遮掩自身厭惡情緒的開口問道。
「你們呢?我們要撤離回州府了,你們打算去何處?」
州府是回不成了。
這些世家大修士也明白這樣的道理。
此刻,他們能夠以事實上的形勢讓田守昌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可一旦回到州府,回到田家經營了幾十年的真正地盤,今日種種諸般,都將會迎來清算。
那裡已經沒有了他們的立錐之地。
這是他們早就想明白,並且有過討論的事情。
於是,田守昌話音落下的時候,另一邊,那曾經手刀田守昌的年輕大修士,早有準備的朝著田守昌一拱手。
「回田主事,我們就不回州府去了,當然,我們也不會往南陳郡去,巡風司將至,吾等不欲給巡風司的查驗添亂。
只是吾等族中尚還有些細枝末節的產業在外,說來也巧,大部分都集中在南徐郡,吾等正準備駐足南徐郡一陣。」
這些世家畢竟是昔日洞華田家「附庸」一般的存在,一筆寫不出兩個田字。
田守昌這樣問,就是唯恐他們在惡了田家主脈之後,轉頭又去投田家的祖地一脈。
這會兒聽到諸修的回應,田守昌事實上反而鬆了一口氣。
哪怕,這些人去投南徐郡,去投岳含章的天驕戰團營建有永固性營壘的南徐郡,田守昌的此刻的心中,也只有「投敵總好過投異端」的想法。
只是順著這些世家大修士的回應一想。
北庭救亡會將總部設在了興門郡,那裡是齊州往吳州去的門戶,再往南,吳州的北部邊城,坐鎮著岳含章三家巨型企業的一部分。
而岳含章昔日轉戰馳援,對南徐郡本就有解厄之恩,甚至早在天驕戰團開始組建的時候,南徐郡的諸世家,便已經派出了族中嫡系貴胄,參與到了戰團之中。
現今,岳含章又救濟川郡於水火之中,這裡還是岳含章的故鄉。
甚至再往西北看去,鎮守著現今不知道什麼情形的海泉關的,正是兵道孫家的鐵鱗軍,以及曾經身為岳含章班主任的覃林輝。
這樣一想。
田家即將失去了掌控的,何止是濟川一郡!興門郡,南徐郡,濟川郡,海泉關城。
由南至北,自西向東。
這三郡一城連成了一條線,而今,全部被岳含章的聲威所統御。
妖兵與孽修的敗落已經是可以預見的事實。
它們退去了。
但是對於洞華田家而言,齊州的「陸沉」,卻在這一刻,形勢更為慘烈!
而這些世家大修士說要駐足南徐郡一陣,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便已不言而喻了。
於是。
心中一口惡氣淤積,終於,田守昌還是冷冷地一聲嗤笑。
「怎麼?覺得岳含章徹徹底底的起了勢,這會兒想著去投靠去了?也不想想,人家身邊都是些什麼人吶?救亡會的大義不提,被岳含章驅馳的戰團諸營主,都是南北諸州的天驕妖孽。
你們這些人,又都是些什麼成色?不過是我田氏昔日豢養的鬣狗而已!
以為叛了田氏,投了岳氏,就能從狗變成人了?
笑話!
只怕岳含章也難多看你們幾眼!」
聞聽得此言時。
原地里那年輕的大修士,頗有幾分唾面自乾的洒脫,他甚至很平和的笑了笑。
「田主事說的對,吾等世家,根基底蘊上殘缺虛浮,若水上浮萍一般,在這時代的浪潮中,本就是隨波逐流,給人做狗的命。
我們知道,我們也認。
可是說一千道一萬,岳含章一直在贏,始終在贏。
當狗……也得挑個好主人,田主事你說呢?」
聞言,田守昌啞然失語。
是啊,洞華田家和岳含章之間的裂隙,那最難消解的癥結,不是昔日種下了多少的恩恩怨怨。
而是岳含章一直在贏,從未曾輸過!——與此同時。
無垠道海,血戰之中,岳含章像是被覃林輝鼓動的澎湃聲威所感染了一樣。
猛地,他腳踏著雷火明光,朝著那血色蓑衣的身形殺去。
「覃老師,我來助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