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鯨落
好不容易有了拍照的機會，顧姝妤薅這幾人拍個沒完沒了。
斗牙王從一開始的用心參與，到最後的被迫營業。
他不明白，他堂堂大妖怪，竟然會因為這個拍照而疲憊。
那小小的手機是有什麼魔法嗎？
最後以殺生丸甩袖罷工結束了這場拍照浪潮。
月上中天，幾人說說笑笑，也過了大半晚上。
「好了，我困了，今晚就此結束吧，中秋快樂。」薛清凝率先撐不住了，最後一次舉起酒壺。
「中秋快樂。」
剩下三人難得有默契的異口同聲。
酒壺裡的酒也幹了，除了千杯不醉的顧姝妤，其餘人也都有些醺醺然。
顧姝妤拉著殺生丸，薛清凝和斗牙王則各自扶著自己，朝著房間走去。
海面上傳來一陣陣浪潮之聲，一聲高過一聲。
「那是什麼？」幾人停下腳步，走向船邊，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月光下，只見一片水花翻滾。
緊接著傳來極深凄涼至極的哀鳴之聲，一聲聲彷彿泣血悲鳴，又像向整個大海昭告著什麼。
顧姝妤的視線落在那片海域：「是鯨魚。」
話音還未落下，一道巨大的影子從海中高高躍起，悲鳴聲響徹海域。
那巨大而優美的身軀彷彿想要觸摸到高懸蒼穹的月亮，但最終也沒有實現，便重重落入海中，炸開一片巨大的水花。
巨大的波浪不斷散開，讓他們的船都在不斷的晃動，殺生丸不得不用妖力將船穩住。
鯨魚落下的地方離他們並不是很近，但也能夠看得清楚。
「它死了。」殺生丸淡淡道，似乎被那一聲聲的悲鳴感染，心有點沉重。
這種情緒來得突然，讓他都覺得莫名。
殺生丸都是這樣的心情，其餘人就更不必說了。
顧姝妤看著鯨魚落下的方向，輕聲道：「傳說鯨魚能感知自己的死亡，在死亡來臨之前，它們會離開族群，獨自來到一片安靜的海域，用盡最後的力氣高高躍起，然後落入深海，結束它們的一生。
我們把這叫做鯨落，所謂一鯨落，萬物生。
它們的身體會沉入海底，為所有的海洋生物提供食物，孕育了成千上萬的生命。
海洋供養了它，它死後也反哺了整個海洋，所以鯨落又稱為最浪漫的重生。」
鯨落引起的海洋動蕩漸漸平息，在聽完顧姝妤的話之後，幾人都一時間沒有說話。
至於心裡在想什麼，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良久，殺生丸才開口：「這就是你們人類一廂情願的定義？」
顧姝妤點點頭：「是啊，我雖然不知道鯨魚在死亡的時候是怎麼想的，但事實也就是如此，所以怎麼定義的重要嗎？結果最重要不是嗎？」
殺生丸沒有說話，怎麼看到鯨落，對他而言其實都不重要。
薛清凝卻一臉釋然：「這其實才是最符合自然規則的，資源一直都是有限的，生死輪轉，可以讓資源可以得到循環，這才叫生生不息。
活在世上得到什麼，終有一天都是會歸還自然的。」
「世上總是會有許多東西，讓自己能心甘情願的犧牲一切去守護，將自己的所有都反哺給他們。」斗牙王也喃喃自語。
顧姝妤微微一笑：「好啦，去睡吧，鯨魚有鯨魚的一生，我們也有我們一生，並不相通。」
話雖如此，但顧姝妤自己心裡知道，其實在很多時候是相通的。
就像她是顧家人，得到了顧家所有的資源，那這一生就要為顧家的責任而捨生忘死。
殺生丸和斗牙王作為西國的領導者，受了那片土地的供養，自然是要用自己的力量來守護這片土地。
薛清凝身為薛家人，即便已經離開薛家，但從生到死，薛家對她的培養是真實存在的，她對薛家亦有責任，只不過薛家的情況特殊罷了。
「睡吧睡吧。」斗牙王晃了晃清醒了不少的腦袋，很快將鯨落帶來的情緒揮散了。
殺生丸心底那一點情緒早已消失，自然也不會多想，拉著顧姝妤回了房間。
顧姝妤不斷回頭去看站在原地的薛清凝。
「你們先睡，我在這裡醒醒酒。」薛清凝朝著顧姝妤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沒事。
顧姝妤知道薛清凝想獨自待一會兒，也沒有硬要留下，只不過回到房間后時不時透過窗戶偷偷看獨自站在船邊的薛清凝。
殺生丸有些無奈：「她那麼大一個人，不會有什麼事的。」
顧姝妤嘆了一口氣：「總覺得薛姨奶奶心裡藏著很多事情，我怕好不容易才治好她身上的傷，她自己又把自己逼進死胡同了。」
薛清凝的經歷畢竟不同別人，換做顧姝妤自己，也不會那麼容易釋懷。
殺生丸沒有辦法，任由她在那裡偷偷摸摸的折騰。
好在薛清凝只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就回屋了。
顧姝妤也就放下心來，抱著殺生丸安然入睡了。
薛清凝回屋后安靜的躺下，心中並不平靜。
之前凝聚在內心深處的那些情緒，彷彿被一場鯨落所激發出來。
這個世界上，似乎所有人都有重新開始的權利，但是她沒有。
她的人生本來在十多年前就應該結束了，是榮大哥拼了性命才保下的。
這些年她苟延殘喘，只不過是等著顧隱的到來，等待那糾纏薛榮兩家數百年的詛咒就此結束。
所有她所虧欠的，她要一一償還。
現在一切都還沒有結束，她還要堅持著。
還好，她遇到了顧姝妤他們，讓她的路程不至於那麼孤單，不那麼艱難。
等她終於償還了所有的虧欠，就可以毫無負擔的去尋找自己的歸宿了。
這一個夜晚，發生了很多事情，對於船上的四人，快樂多過憂愁。
這是一個平平凡凡的節日，但卻有不平凡。
見證了所有的明月終於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徹底落下，它存在的時間太長，見證了無數場相逢與離別，早已不會有任何波動。
當光貓照耀整片海洋，所有的故事都深深掩藏在海洋深處。
一如那月夜中高高躍起，又深深落下的鯨魚。
終會被時光洪流衝散在滄海桑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