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情天恨海
江流從廁所隔間里走出來,提了下褲子。
在林醫生的面前走出去徑直回到病房。
他其實是追出來送手機和車鑰匙的。
遠遠的看到林醫生在和姜羽貞說話,他沒有貿然往前。
但他隱約聽到了些對話內容。
零零散散的總結下來好像就是:姜羽貞不太希望他恢復記憶。
是因為以前兩個人之間發生過不好的事情?
江流不知道。
他其實很想拿出手機問問李神諭。
但他回想起和李神諭的交談里。
比起女朋友更像狐朋狗友的李神諭,好像也沒有過於執著的幫助自己找回記憶。
她的回答總是在用「忘了就忘了」、「沒必要多想」這種話。
江流不是疑神疑鬼的人。
但同時有兩個女朋友跳出來這種事很難不讓人多想。
「你去哪了?江流。」
江流抬頭一看。
看到了一個面前斜靠在門框上的陌生女人。
沒由來的心頭一驚。
又來一個?
「你也是我女朋友?」
「大庭廣眾的說什麼胡話,我是你心理老師!」
「哎呦,不好意思老師,我這個腦子生病了,一時間沒轉過來。」
江流露出了尷尬的笑容,十分應景的撓頭裝起了傻子。
「工作太忙沒時間來看你,聽你媽媽說你失憶了?」
「確實有這回事,關於你的部分也忘記了...」
「我叫陳舒挽,如果你需要的話我也可以給你講講往事。」
陳舒挽說話慢吞吞的,看起來是個溫柔有耐心的性子。
「這個不用。」
陳舒挽走在前面,手裡拎著本書遞給江流。
江流覺著心理老師給的書,大概應該是「解決心理問題一百問」之類的,又或者是讓自己放鬆心情的散文集。
沒想到她遞過來的是本《斗破蒼穹》。
這...?
「失憶之後盡量少思考,這種男孩喜歡看的爽文剛好解悶還不用動腦子。」
陳舒挽嫣然一笑繼續說著:
「細思生疾,遺忘了會忍不住思考,所以我專程來給你排憂解惑。」
「我倒是覺得還好,忘就忘了嘛,說不定是好事。」這種話回應的話,江流都要說起繭子了。
「你向右瞟的眼神出賣了你的內心,想必失憶給你帶來的感覺很不好吧。」
陳舒挽的嗓音很溫柔,沒由來的讓江流想起了陽光打在雪上的聲音。
順帶著江流打量了一下她的模樣。
她的裝扮在視覺效果上讓人下意識的感到平和,她穿了一身黑裙,領口處是摺疊式的花翎,這種風格貌似叫新中式,典型的江南水鄉白皙皮膚在太陽下的直射下反光。
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在搭配下襯托出姣好的身材比例,但又不至於給人壓迫感。
要想俏,一身孝。
古典美人。
甚至散落的頭髮和未施粉黛的臉,讓江流莫名想起個詞。
先天未亡人聖體。
陳舒挽十分坦然的接受江流的打量,耐心的等待江流眼神重新聚焦后才開口說話:
「不用太過緊張,我們是一張床上睡出來的感情,緊張什麼?」
「啊?」
江流聽到這話像應激了似的,汗毛根根倒立。
還說不是我女朋友!
陳舒挽瞟過他的眼神,微表情很豐富,轉過頭像是了解了所有事情。
但沒有說話。
反倒把江流的行李從床上一件件倒出來,把其中明顯是醫院用過的睡衣、水杯之類的拿出來扔掉。
在江流還沒來得及阻止之前,自顧自的說著:
「我家鄉有風俗,住院時用的東西要在出院時全部扔掉,用網路用語來說就是和疾病時的自己做切割,算是個祝福性的小儀式。」
「那個水杯我還挺喜歡的,我覺得...」
「所以至少有兩個來看望的人說過是你女朋友嘍。」
「啊?對,但是...」
江流整個人完全懵掉了,還沒等反應過來就把實話都給說了。
這人說話怎麼還跳頻呢?
不是在講扔行李嗎!
陳舒挽看江流懵掉的表情展顏一笑。
「好啦,這不是看你緊張起來連實話都不講嘛,所以想個辦法把實話詐出來。我給你道歉,你也可以隨便問我真心話。」
「沒事,但是你怎麼知道有兩個人說過。」
「是至少有兩個人,不然怎麼會默認後面來的都是女朋友呢?」
聽到這個解釋江流不置可否。
因為他的重心完全不在這裡,他現在就想知道睡一張床是怎麼回事?
難道自己不是小雛鳥了?
「你剛講我也能問真心話是吧?我想問一下...」
「確實睡一張床了,但是你腦子裡想的那事沒做。」
「什麼話!這是什麼話!我腦子裡可什麼都沒想!」
陳舒挽好像很喜歡江流這副一驚一乍的樣子,她保持眼神的注視緩緩說著:
「可是你下意識的盯在我的腿彎處,以我對你的了解,在我對同睡一張床這事表示肯定的時候,你的腦海里有90%的概率是在聯想:如果腿彎不是靠在病床邊而是在你肩膀上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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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說辣!」
江流現在的感覺就是有人在自己腦子裡安了個監控,最要命的是監控另一邊還坐了個職業評論員。
這要是放NBA轉播,那就是自己腦子裡剛幻想個扣籃。
坐在自己對面的解說員當時就會來一句:「呦呵,好球!」
「你又把視線上移到我的上半身,讓我猜猜,是要說好球嗎?」
「我不是那種滿腦子黃色廢料的人!」
江流一邊說著,一邊跟隨陳舒挽的話視線上移。
他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下意識的視線跟隨。
細枝掛碩果,確實好球!
隨著這麼一折騰
尷尬的氛圍一掃而空。
現在的病房裡只有個被戳中心事紅溫的雛男和一個笑意吟吟的女人。
「好啦,不開玩笑,我真是來給你做心理輔導的。」
江流紅溫著點點頭。
他不覺得這個滿嘴「肩膀抗腿」和「好球」的心理老師能搞出多正經的心理輔導來。
可下一刻他的紅溫就停止了。
眼神里充滿了被戳中心事的茫然:
「失憶的滋味很不舒服吧?像是努力賺錢的人忽然打不開保險柜,即便刀、斧齊上陣也無法尋找到錢的痕迹。」
江流默然的點點頭。
「醫生說不該糾結,但這種滋味確實難受。」
江流其實很煩惱。
他只忘記那一部分事情,偏偏那一部分此時此刻同時找上門來。
陳舒挽安靜的聽著江流說話,沒有打斷和搶奪話語權。
是個合格的心理醫生。
有那麼一刻江流覺得,陳舒挽比那個吊毛林醫生更像醫生。
她安靜的傾聽,聽到江流的疑惑后很恬靜的笑:
「所以才是在保險柜里啊,坐公交車的零錢放口袋、生活開銷放支付軟體、銀行卡里放存款、只有珍貴的珠寶、金銀和奢侈品才會放保險柜,
因為珍貴,所以痛苦。」
珍貴嗎?珍貴。
雖然李神諭和姜羽貞帶來的感受完全不同,但江流覺得從前和兩個人相處的時光,一定是不平凡的經歷。
不平凡可不就是珍貴嗎。
「選擇性失憶是你身體的保護機制發揮效果,既然是保護就證明那段記憶對你的傷害已經到了臨界值,所以忘記說不定是好事
情天恨海兩個字是連起來的,某些時候情天就等於恨海,多情必多疑,多疑就帶來恨。
而珍貴是一種相對於平凡的形容詞,可珍貴就一定是美好的嗎?」
江流大致聽懂了。
因為有關於選擇性失憶的理論林醫生也講過。
但面對林醫生那張臉他有點聽不進去。
早換陳舒挽來講課嘛!
好聽!
愛聽!
說實話,江流聽到這種話的時候心裡舒服了很多。
但轉頭他就有了新的疑問:
「按你的邏輯來說,我們之間也有情天恨海嗎?」
「這個...」
陳舒挽明顯愣神了一下,恬淡的表情出現了稍縱即逝的變化。
下意識的想要摸鼻子但要硬生生的停下動作:
「每個人對於悲傷和恨的理解是不一樣的。」
「老師,我好像不是什麼很壞的人吧?」
「以前的事情不重要,總之你要放寬心,不要太過糾結。」
又是這種話!
江流像是聽到了關鍵詞一樣瞬間驚醒。
他怎麼感覺老師的表情有點不自然。
「我們之間真沒有一段情天恨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