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僵持

程亮自然清楚柳老爺子話里的深意，他微微側頭，用眼角的餘光快速地掃了柳靜一眼，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完全領會。

「柳爺爺，您放心吧，我都明白了。」程亮一臉誠懇地說道。

柳老爺子滿意地點了點頭，眼中流露出一絲欣慰之色：「嗯，明白就好。你也受了不少苦，先回房好好歇息去吧。」

程亮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房間。待程亮走後，柳老爺子轉頭看向柳靜，緩聲道：「小靜啊，你去換一身衣裳，然後到書房來見我。」

柳靜依言照做，很快便來到了書房。一進書房，她便筆直地站立在了原地，整整一個小時過去了，她的身姿依舊紋絲未動，宛如一座雕塑般。

柳老爺子坐在書桌前，一邊翻閱著手中的文件，一邊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柳靜。對於孫女能有如此堅韌的毅力，他心中暗自感到欣喜，但同時對她那始終不肯低頭服軟的倔強態度，又不免心生些許不滿。

就這樣，爺孫二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氣氛一度陷入了僵局。

就在這時，正專心翻閱文件的柳老爺子毫無徵兆地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一陣接一陣的咳嗽聲從柳老爺子口中傳出，彷彿要將心肺都給咳出來一般，而且絲毫沒有停歇下來的跡象。

柳靜見狀頓時慌了神，連忙手忙腳亂地拿起桌上的藥瓶和水杯，快步走到柳老爺子身邊，焦急地催促道：「爺爺，快把葯吃了！」

然而，柳老爺子卻把頭偏向一側，儘管身體因為咳嗽而顯得異常痛苦，但他依然緊緊閉著嘴巴，死活不肯吃藥。

柳靜急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可面對固執的爺爺卻又無可奈何。

最終，她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輕聲說道：「爺爺，是靜兒錯了，靜兒向您認錯還不行嗎？求您趕緊把葯吃了吧！」

「這樣的情況，靜兒保證不會再發生了。」

「您先吃藥好不好。」

哭腔都出來了，柳老爺子知道自己這招苦肉計成功了。

吃完葯后，柳靜趕忙伸出手輕柔地放在柳老爺子的胸口處，緩緩地順著氣，幫助他緩解身體的不適。

過了好一會兒，柳老爺子那緊皺的眉頭終於稍稍舒展了一些，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感慨道：

「靜兒啊，爺爺如今真的是老了，這身子骨越來越不中用咯。」他邊說邊微微搖著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無奈和對歲月流逝的感慨。

「回想年輕的時候，爺爺一心只顧著打拚事業，整天忙得不可開交，卻疏忽了對你父親的照顧和關愛。等到後來意識到這個問題時，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唉！」說到這裡，柳老爺子不禁長長地嘆息一聲，臉上滿是懊悔之情。

「不過還好，咱們家出了你這麼一個聰慧伶俐的孩子。這些年來，看著你一步步成長、懂事，爺爺心裡真是欣慰極了。將這份家業交到你的手上，爺爺感到無比的安心和放心吶。」柳老爺子說著，眼中閃爍著信任與驕傲的光芒。

「爺爺一直以來對你可是寄予了厚望啊。正是因為如此，爺爺才狠下心來讓你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吃了不少苦頭。」柳老爺子語重心長地說道，目光始終停留在柳靜身上。

隨著話語的流淌，柳老爺子的思緒漸漸飄回到了柳靜小時候的那些日子裡。

他彷彿看到了那個天真可愛、充滿活力的小女孩，正歡快地奔跑在庭院之中；又彷彿聽到了她那銀鈴般清脆悅耳的笑聲，回蕩在耳邊久久不散……

「還記得你小時候啊，那時候小小的你就像個糯米糰子一樣，乖巧地坐在我的腿上。」

「無論我做什麼動作或者事情，你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總是緊緊盯著，然後有模有樣地跟著學起來。」

「但是。」柳老爺子語氣開始變的沉重「不知從何時起，曾經那個整天掛著燦爛笑容、無憂無慮的你漸漸發生了變化。」

「你開始學會壓抑自己的真實情感，不再像以前那樣和爺爺親密無間，甚至變得有些生疏了。」

「每次想到這裡，我都會忍不住自責：難道是我做錯了嗎？是不是我讓你過早地承受了本不應屬於你這個年紀的壓力與責任呢？」

說著說著，柳老爺子輕輕地打開了抽屜，小心翼翼地從中取出了一個滿是裂痕的瓷娃娃。

這個瓷娃娃看上去已經歷經滄桑，它身上的裂痕縱橫交錯，彷彿訴說著一段段不為人知的故事。那些用膠水勉強拼湊在一起的碎片，更是增添了幾分歲月的痕迹。

「爺爺……」當柳靜看到這個瓷娃娃時，她不禁發出一聲驚呼，眼神中流露出些許驚訝之色。

只見她仔細端詳著瓷娃娃身上的每一道裂痕、每一處指紋，以及底座上精心雕刻的字跡。這些細節彷彿將她帶回到了過去那段難忘的時光。

「這個娃娃呀，其實是我特意讓人撿回來后，一點一點慢慢拼好的。」柳老爺子緩緩說道，聲音略微有些低沉。

說實話，要說心裡沒有一絲觸動那肯定是騙人的。

回想當初，那時的她應該還在上初一。

某個周末，本該去學習課外知識的她卻出人意料地提前早退了。

而她這麼做僅僅只是為了能夠親手製作這個瓷娃娃，並把它作為一份特別的禮物送給柳母當作生日驚喜。

可惜最後被柳母以不務正業為緣由，摔碎了，沒想到，今天出現在了這裡。

「靜兒，或許爺爺錯了。」

「不該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你身上。」

「就像今晚你開車的事情，爺爺都不知道，我的孫女什麼時候都學會賽車，技術還那般好。」

「唉。」深深嘆口氣，柳老爺子看著手中的印章。

「這枚印章，我是想等你成年那天，交給你的，現在，我更希望，你自己選擇你未來的路。」

這枚印章代表了什麼，柳靜當然知道。

同時，柳老爺子又拿出一張錄取通知書，是柳靜最喜歡的音樂學院。

似乎無人知道，柳靜最愛的，是琵琶。

「爺爺。」柳靜眼含淚水，此刻她覺得自己，有點不懂柳老爺子的意思了。

「拿上它，去走你想走的那條路吧。」

目光在印章和通知書之間來迴轉移，掙扎許久，手伸向了它。

柳靜選擇過後，柳老爺子輕輕合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