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佛法只度有緣人
良久,柳爽哭累了,耗幹了最後一絲力氣,躺在陳三爺懷中沉沉睡去。
陳三爺把她抱上車,放在後座。
自己來到駕駛位,啟動車子,徑直離去。
陳三爺突然想起了玫瑰,想起了這個曾經的好妹妹,又在反光鏡里看了看沉睡的柳爽,這不就是第二個玫瑰嗎?
都是窮人家的孩子,誰看不起誰?
這個世界,誰敢說自己完全乾凈?
出來!
誰敢說自己沒做過一件錯事、一件齷齪事、一件自私事?
誰敢說自己沒有一點私心?
都是人,誰比誰高尚到哪裡去?
都會犯錯。
人道,決定了我們的共同特徵,低於天道,高於鬼道。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聖人和凡人的差別就是:聖人每日三省吾身,知錯就改。
而凡人,知錯不改,一路錯下去,最終滑向無盡的深淵。
陳三爺鼻子一酸,眼淚險些掉下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本來計劃完美,可以贏得一切,可此情此景,看著柳爽吐得一塌糊塗,他覺得人生特沒意思,不知道爭什麼,搶什麼。
好累,好乏。
突然又想起了慈母生前反覆囑咐的那句話:三兒,做個好人。
我還是好人嗎?
陳三爺一遍遍問自己。
大地蒼茫,萬籟無聲,汽車孤獨地行駛在沿海土路上,恰似他的人生,荒涼、落敗,似乎有方向,又沒方向。
這無盡的鬥爭什麼時候落幕?
這苦澀的人生什麼時候是個頭?
人,我為什麼做人?
陳三爺終於想到了人類這一終極命題。
為什麼做人。
人類的價值在哪裡?
佛經說,人類是仙界犯了錯,發配到這個世間的。
現在,他信了,就是發配,來吃苦的。
如果冥頑不靈、繼續作惡,就會再一次往下滑,到惡鬼、畜生、地獄道。
萬千累劫,求出無期。
就像一隻豬,經過八萬四千大劫,一遍遍地被宰殺,最終才能超脫苦海。
六道十法界,都是自己築基的,和旁人無關。
佛,無論你信與不信,他都在那裡。
因果,無論承認不承認,它都成立。
無數高人、富商、才子、智者,乃至官宦,最終皈依佛教,難道他們傻嗎?
因為這個人類的終極問題,只有在佛經才能找到答案。
「弘一法師」李叔同,擅繪畫、工書法、作詩詞、精金石、通音律,第一個引進西洋話劇的人,幾乎是個全才,一首「長城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引爆天下。
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比普通人聰明萬倍、幸福萬倍,金錢無數、美女如雲,在最輝煌的時刻歸於佛門,何故?
他看到了真諦:人生無常,及時行善,早出輪迴。
張學良為什麼叫「小六子」?
寺廟裡捐了個替身,出門后聽到什麼就叫什麼,正巧趕上一個人喊另一個人「小六子」,於是他就叫小六子了。
陳三爺在後視鏡中看著沉睡的柳爽,此時此刻他沒有一絲男女的慾望。
這一刻,靚麗的身材黯然失色,高聳的胸部索然無味。
她只是一個女兒,窮人家的女兒,曾經被父母托在手心裡的寶兒。
她也曾牙牙學語,步履蹣跚地跑向父母,張開雙臂撲向父母懷中。
她也曾豆蔻之年,背著書包上學,在詩詞歌賦中,暢想著古人的生活。
她也曾及笄之歲,豎起頭髮,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而如今,她為了生活,用盡心機,拼盡全力。
晚上,陳三爺回到家中。
山杏已和吳媽做了飯,沈心茹正等待陳三爺回來。
陳三爺步入小院,沈心茹已在屋門口,翹首以待。
陳三爺二話沒說,直接走過去,一把將沈心茹摟在懷裡,一聲不吭,就這樣緊緊地摟著。
良久,沈心茹說:「怎麼了?」
陳三爺低沉地說:「沒什麼。」
沈心茹知道自己的男人又委屈了,或者又有所感悟,輕輕地拍著陳三爺的後背:「洗手,吃飯。」
洗手、吃飯,看似平淡無奇,卻蘊含著大道理。
人生不就是吃喝拉撒嗎?
再重要的事,也得吃飯。
平常心,即是道。
人間所有的痛苦,就是源於一顆起伏不定的心。
沈心茹不愧是弘一法師的弟子,輕描淡寫,轉移了陳三爺的憂傷。
深夜,很好的月亮。
陳三爺和沈心茹躺在床上,月光射入屋子,映得床頭一片潔白。
「老公,你今天怎麼了?」沈心茹撫摸著陳三爺的發跡說。
「挫敗感。」
「說說。」
「老婆,你說人這一生,為什麼活著?」
「為自己所愛的人。」
「什麼是愛?」
「愛,就是你餓了,我有一塊餅,我給你;愛,就是你傷心了,可以趴在我懷裡哭;愛,就是我身處險境,你不顧一切去救我;愛,就是現在,你我偎依床頭,訴說著人生。」
「愛是過程,還是結果?」
「過程即結果,結果即過程,一念千年,千年一念。」
「老婆,為什麼有時候我總想哭?」
「善良的種子,眼淚是雨露。」
「老婆,我做的一切,究竟是對還是錯?」
「醫逢信者方可救,道遇無明枉為真,甘露不潤無根草,佛法只度有緣人。」
「老婆,我們的孩子能聽到我們的心聲嗎?」
「我們的孩子走了,你難過嗎?」
「難過。」
「那就能聽到。」
「老婆,我沒有在世人面前表現的那麼強大,你會失望嗎?」
「你是船,我是帆,你是軒,我是轅,你是波濤,我是港灣。」
「老婆,我們的下一代,還會這麼苦嗎?」
「不知道。」
「老婆,如果有一天,有人殺死了我,你會對他說什麼?」
「操你娘。」
陳三爺潸然淚下,將沈心茹緊緊摟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