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準備返程
再有幾天就要返回西北,紀清越既要為回程做好準備又要著手摘棉花,這個時候西北已經慢慢變冷,他是真的有點捨不得江南宜人的氣候,但是為了種棉花還是得回到西北。
擴種棉花需要更多種子,得儘可能準備大量棉種,為明年推廣棉花邁出堅實的第一步。
紀清越暫時捨去種水稻小麥的活,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循環開荒、育苗、移栽的種棉花程序,淪為一個無情的種棉花機器。
畫面上看不見的山坡,除去最開始種果樹和劃為宅基地的坡面,其餘很大一片都被開墾成棉花田,由左向右距離房子越近的田開墾時間越早,越早種下去的棉花成熟度越高,如今已有大約七八畝地。
這已經到紀清越的極限了。
若是來得及以前,他還能摘分出精力棉花,但現在來不及了,每一茬棉花成熟后,他只得用鐮刀將晒乾的棉花連同枝幹一起割下來,放進倉庫儲存。
為了存放巨量帶枝幹的棉花,紀清越又建了十幾座草廬,草廬十分簡易和潦草,砍幾根木頭搭個木架蓋上茅草就成為一個臨時倉庫,只管往裡摞棉花就行。
紀清越算了算,如今一畝地大約產出六百斤籽棉,其中包含三百多斤棉籽和兩百多斤皮。他還是習慣性用一斤等於十兩的計量單位,而這裡的一斤等於十六兩,換算一下,要跟洪縣令說畝產不到四百斤,棉籽不到兩百斤,棉花一百多斤。
這樣下來,一畝地產出的棉籽可種大約兩百畝地,這些日子他已經積攢了上千斤種子,足夠種上千畝地了。
有一點要注意的是,神奇土地種出來的作物質量都是上好的,若種子繼續種在畫里,即可繼續保持這種優異水平,可一旦帶出去播種,即使經歷改良的優質種子經過一番番播種后,也會下一代慢慢地不如上一代,漸漸失去其作為優質種子的特性。
為了保持特性,每一次種植前的選種和育苗尤為重要,加上配合科學的種植方法,不斷剔除劣種,很大概率上能長久地維持種子的優異性。
回程前,紀清越得回歸老本行——種菜供貨了,出來這一趟,光是建新房這個出項就把他存下來的錢花得差不多了,該回去賺錢了。
為了彌補少供給泰安樓的貨,紀清越錯開時間將溪邊原本種水稻小麥的四塊地種上滿滿的蔬菜,以菘菜為主種了兩畝地,其他蔬菜混合種兩畝,到時候收上來的菘菜得有七八千斤。泰安樓掌柜說了,再多的貨也能拿得下,讓他想種的時候只管種就是。
紀清越之所以突然變得這麼著急,都是因為出了這檔子事,那人要殺的不是一般人,一旦得逞社會一定會出亂子,一想到如果起亂的時候沒錢沒糧,他心裡就一陣七上八下,急得吃不下飯。
這幾天,不僅紀清越忙著種菜收棉花,李二郎也是不見人影。
又忙活了一天,紀清越擦了擦頭上的汗,將一大摞剛割下來的棉花枝椏收進草廬,隨後走回新房準備晚飯。
新房坐北朝南,臨溪背坡而立,窗戶開得都很大,光照通風效果顯著,甚至在太陽沒有完全下山前都不必點燈。冬天下雪燒炕時用擋水板將不需要的窗戶封起來,只留少許幾扇用來引入光線。
剛搭的竹管從瀑布下一路引水到廚房的水缸里,隔壁就是浴室,平時不用水時將竹管口堵起來,取水時拔下栓子就行,十分方便。
紀清越捧起一抔水,將臉上脖子上的塵土枯葉都洗掉,清理完后才一身舒爽地淘米煮飯。
灶上的火燒得十分旺,燃起的煙灰順著煙囪飄向屋后的松林,升上空中散開。他回到卧室,打算換一身乾淨的衣服等李二郎回來再炒菜。
路過書桌時,紀清越停下來望著桌上展開的畫卷出神。
這幅畫卷正是富商要獻給刺史大人的畫,珍饈宴結束后第二日李二郎立刻去趙家取來,幸虧他去得早,畫卷還未被下人丟掉,趙旒光還找來另一幅名家作的畫,說是刺史大人離開時囑咐要補償給李二郎的賞。
桌上的畫被水浸過,晾乾后紙張早就皺得不成樣,如同李二郎說的,字和畫都模糊不堪,畫還有些輪廓,字是一點兒都辨認不出來了,唯有一枚鮮紅的硃砂佛印未有褪色。
畫卷一旁擺著一張半開的畫軸,這是從棲靈寺藏經樓中帶回來的字卷,還有紀清越身處的這幅《松林草廬圖》,兩人研究過,這三幅捲軸上的印記完全一樣,除去模糊不清的一幅,另外兩幅字畫上的字跡十分相似,題字最後的落款都是「白青山僧」,所以這些字畫很大概率都出自同一個人。
這個白青山僧究竟是什麼人,得去一趟白青山寺看看了。
紀清越換完衣服,將換下的臟衣服扔進水桶里,起身去廚房備菜。
豆漿油條兩隻小狗沒被帶來,沒有小狗的追趕打鬧,畫里的家禽們終於尋得一陣寧靜,無憂無慮地吃吃喝喝,養得是「膘肥體壯」。
對於雞鴨鵝們,紀清越沒有養著過年的想法,而是想吃就吃,溪里的魚是管夠的,洗衣打水澆地時撈上一條就能煮來吃,如今小羊們已經長成大羊,羊圈擴了好幾回,前些日子打掃羊圈時,他偶然母羊們竟然不知不覺地懷孕了,肚子漲漲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懷上的,回去后得讓老翁幫忙看看。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紀清越殺了一隻雞,打算晚上做道白切雞,簡單又快速。
話說李二郎早上就出門了,說是去拜訪一個人,現在都要吃晚飯了怎麼還不回來。
就在他將煮好的雞撈起來的時候,外邊傳來一連串上樓的腳步聲,聽起來是李二郎回來了。
「越郎,可是要我忙的活兒?」
於是紀清越端著還冒著熱氣的整隻雞跳出畫,「你把這隻雞剁成小塊,我回去煮個醬汁再炒個菜,然後就開飯。」他沒問李二郎去了哪兒,反正吃飯的時候總會聊到。
李二郎拎著紀清越遞來的菜刀和木板,下樓找個地方剁雞肉。
白切雞最好是涼了再剁,可現在等不及了。
今天吃白切雞並不是紀清越的一時興起,而是早就想吃了,在西北的時候並不是沒有做過白切雞,但當時做的並不正宗,總是缺少一味重要調料——沙姜。
沙姜又叫山柰,是白切雞的靈魂,沒有沙姜搭配這隻雞就白死了。
紀清越在岳州城閑逛時,偶然發現這種嶺南地區特有的沙姜,一瞬間就想到白切雞不能沒有沙姜,於是立刻購入一小把,回去后馬上種在菜地里。
熱鍋倒油,下入醬油,炒出香味後放入切碎的沙薑末和生薑末,用鹽調味,出鍋時撒一把蔥花。
紀清越又快速地炒了個青菜,端著飯菜出去時李二郎已經把雞剁好了。
「這就是越郎心心念念的料汁?」李二郎默默掩著鼻子,就像一開始紀清越不能接受羊味一樣,原諒他一時間還不能接受這種刺鼻的味道。
「你吃不慣的話,我還做了另一碟沒有沙姜的蘸料。」紀清越一邊把那碟醬料推過去,一邊夾起一塊雞肉,點了點沙姜醬汁放入嘴中。
吃到記憶里的味道時,有種靈魂回歸的感覺。
第一次做白切雞時,紀清越總覺得哪裡不對,雞是年輕的雞,養的也剛剛好,不肥也不瘦,但味道就是不對,公雞的肉質發柴,總有一種咬不爛的感覺。
他不斷思考是哪裡出了問題,最後在看到農人們騸豬的時候猛然醒悟,雞也是得騸了才好吃。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為什麼明明是雞卻有這麼多種叫法,公雞不叫公雞,而叫「線雞」,原來那是已經被閹了的公雞。
後來他找到騸豬的人,讓騸匠幫忙閹雞。騸匠懵了,他騸了幾十年豬,還從未騸過雞,要是騸不成功雞死了怎麼辦。為此兩人討論了許久,紀清越拍著胸脯保證即使不成功也不找麻煩,騸匠這才願意出手。
那陣子紀清越和李家人吃了好多頓雞,以至於一提到雞李家人都紛紛扭頭擺手。
不吃了不吃了。
閹了之後的雞肉質更嫩,作為走地雞飼養,質量堪稱一絕,要是放到現代絕對十分搶手。
這頓飯紀清越吃的是心滿意足,雞爪都沒有放過。
他一邊啃著雞爪,一邊問李二郎今天去拜訪誰了。
「前兩日我向趙公子拿到畫,當時便向他問起獻畫商人的身份,過後趙公子查問后與我說那人正是與他家商行合作的商人之一。」
「今日你便是拜訪那位商人了?」
「正是。」兩人正好吃完一隻雞,李二郎端起陶鍋,把鍋里的剩飯刮乾淨,拌著醬汁,把桌上最後剩的一點菜也打掃乾淨。「收穫匪淺。」
紀清越挑眉,示意他別賣關子。
「那商人姓鄭,本想通過獻畫向刺史大人賣好,未曾料到變成如今這個局面,宴上人喝得爛醉畫也被毀。」李二郎放下碗筷,到水盆邊洗手,紀清越的視線默默地跟著移動。
「這幅畫卷是鄭商人前兩年偶然間從棲靈寺遣散出去的僧人那兒買來的,僧人有意賣畫換錢趕路,道出畫上的靈巧引鄭商人買畫。」說著,李二郎拿起架子上的手帕擦乾手,示意紀清越跟他來。
紀清越舉著雞爪起身,跟著李二郎走到窗下的長桌邊,長桌上擺著紀清越拿出來的畫。
模糊的畫面上,李二郎辨認了一番,隨即伸手指著一個地方,說:「就是這兒,白日看不到,夜裡就能看見。」
只見李二郎指的地方正好有一粒淺淺的紅點,隱隱約約似有若無。
「鄭商人說,塔頂石窗內的紅點位置每日皆不同,初一在上,三十在下,每月盤旋著由下而上。」
聽到李二郎這麼說,紀清越瞬間就明白紅點是什麼:「那是吊在塔頂的盤香,在夜裡燃燒時的亮光。」
李二郎點點頭:「既然這般便說得通,塔頂有人燒香禮佛,詩里說的正是這個。」
「什麼?」
「翠鈿今篦近舍,入崖巒。霧卷黃羅帔,雲雕白玉冠。野煙溪洞冷,林月石橋寒。靜夜松下風,禮天壇。」李二郎的手指點在畫上糊成一團的題字上,一個字一個字地劃過去,當背完整首題詞,他的指尖往左挪了一列,指向最後一句:「——白青山僧。」
又是這個僧人。
紀清越細細拆解這首詩的意思:「這首詩似乎說的是求仙拜佛?」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正是。」
一個女子為了求仙拜佛,毅然捨去一切,隱入清冷的山裡虔誠地祭拜天地。
當然,這只是掩蓋真正目的的假象罷了。
「詩里還是沒有提到畫上的景色在哪兒。」紀清越繼續啃另一隻雞爪,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二郎,你有沒有問鄭商人他為什麼要向刺史獻畫而不是獻其他東西嗎?」
李二郎讚許地看著紀清越:「自然問了。」
「原來刺史大人並不喜畫,鄭商人獻畫是因為聽聞刺史大人在搜尋一些光怪陸離的畫卷。」說到這裡,李二郎嘆了一口氣:「刺史大人不喜畫卻在搜尋,正是因為官家喜愛。」
一層一層的尋找緣由,最後竟然是因為皇帝!
紀清越聽到這,啃雞爪的動作瞬間凝固了,一下子不知該怎麼反應。
想要見皇帝,卻不想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份去見皇帝。
自古裝神弄鬼都沒有好下場,說白了就是紀清越不信皇帝。
李二郎小心翼翼地觀察紀清越的神情:「越郎想要見官家嗎?」
紀清越果斷搖頭,掙扎著說出他一直想說的話:「如果……到最後還是救不了皇帝,我們能不能離開西北,去江南去嶺南……」
「若是到了那時候,我會送你們去江南去嶺南……」然後再回西北。
卧房裡的氣氛沉重,李二郎在心裡嘆氣,拿過紀清越手裡啃了一半的雞爪,拉著板著臉的人到水盆邊,動作溫柔地為他洗手。
紀清越知道說服不了李二郎放棄征戰沙場,畢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老的小的想想辦法可以離開,但青壯年不行。
看著高出他一個頭的少年彎著腰低著頭,動作輕柔地為他洗手為他擦手,紀清越的心瞬間柔軟下來,想生氣也氣不起來,他只恨世道艱難,恨敵人藏的太深,恨他們太過無能為力。
兩人默契地結束剛才的話題,談起返程的準備,過兩天路引下來就走。
回到西北,等著他們的還有好多事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