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第四步,樂曲練習

第210章 第四步,樂曲練習

歌聲,恐懼的歌聲,希望的歌聲,自弗朗茨耳畔邊迴響著,弗朗茨意識到,他又回到了這裡——他一輩子的噩夢。

在弗朗茨的注視下,唱歌的孩子們被一個接一個地帶走,再也沒有回來過,直至整潔無光的房子里只剩下最後兩個孩子。

大概是弗朗茨對這段記憶記不真切了,兩個孩子的面容不僅模糊不清,他們的話語也開始失真了。

「你們到底是陛下的血脈,我也不想把話說的太難聽。」

戴著面具的高塔術士冷漠地問道:「下一個換誰來?」

一旁謹言慎行的貴族大抵是感到羞愧,便用早已失信的謊言美化道:「只要睡一覺就能變得很厲害啦。」

小弗朗茨顫抖著抬頭,嘴巴一張一合,卻是什麼話語都未講出,另一個孩子小聲對他耳語:

「弗朗茨,活下去,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

他平靜地向前,小卡普里尼失去支撐,發顫的雙腿踉蹌著跪倒在地。

弗朗茨面目猙獰,眉眼間閃爍著仇恨的光,他操著拳頭砸向術士,但房間卻在下一刻緊閉。

瘦弱的拳拖著弗朗茨穿過緊閉的房門,等再一次睜開眼睛時,周遭已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名高塔術士把一張面具按在仰躺的弗朗茨臉上。

弗朗茨還未站起身,周遭的環境又一次改變了。

小弗朗茨從貴族手中接過施術單元和骰子組,每當他進步,周圍的巫王殘黨就會發出噁心的,肉麻的奉承,這些人滿口巫王的嘴在金律法衛和女皇之聲找上門來時才終於閉上。

弗朗茨眨眼間又面對了另一道高大的身影,雙子女皇之一,莉澤洛特·伊維格娜德。

永恆恩典向小弗朗茨允諾:「孩子,從今往後,你將繼承烏提卡家族的世襲封地烏提卡領,從今往後,你就是烏提卡伯爵。

孩子,一切都過去了。」

與慌張中帶著希望的小弗朗茨相反,弗朗茨只對面前虛偽的女皇感到憎恨和噁心。

之後的情景就是弗朗茨熟悉的日常:在飯前歌誦雙子女皇的名諱;每天觀看九月革命的戲劇並帶頭鼓掌;代他管理領地的貴族趾高氣昂的姿態;讓限制的人身自由和能力教育……

他成了雙子女皇宣揚自身「仁慈」的工具。

懸挂的吊燈愈發刺眼,夢中的隨著光芒支離破碎,鈍痛襲上他的腦海。

弗朗茨不由地扶住額頭,他好像躺在一張床上,他記得,他從格特魯德伯爵高塔那一路走到夕照區,然後……

「黑鍵,你現在身體怎麼樣,有感覺不舒服嗎?」

弗朗茨轉頭看向聲源處,白堊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大提琴與琴弓相接處飄出溫和的樂聲。

他貌似在白堊家門口暈倒了。

弗朗茨的回憶漸漸明晰,他回答道:「只是頭痛的老毛病,白堊,我們先練習吧。」

不知怎的,與白堊在一起時,腦袋裡那煩人的老東西會安分不少,頭痛的折磨也被緩解了許多。

弗朗茨望向窗外,已是傍晚時分,白堊的眼角中透露出疲憊,但他還是打起精神,強作笑顏。

弗朗茨下床取出長笛,順著記憶,吹奏曲目。

「巫王」嘈雜的言語在他演奏的同一時刻響起,但卻被壓得很小很小。

兩人的合奏在某一時刻停下,白堊還未多言,弗朗茨就回答說:「我會解決的,白堊,我們再來一次。」

白堊溫柔地同意:「好的,就從上一段末尾開始吧。」

演奏繼續,稍顯急促的曲調在與上次同樣的位置停下,白堊認真地提議:「黑鍵,這一次裝飾音雖然吹奏出來了,但之前的一段反而太急促,裝飾音先暫且放棄吧!」

弗朗茨欲言又止,隨後點頭應道:「好。」

這一次的樂曲完整演奏出來了,弗朗茨與白堊互相看著對方,身心都因同一件事愉悅。

白堊突然對著弗朗茨打起哈欠,弗朗茨貝此勸道:「白堊,你的演奏已經足夠,反倒是我還有不足,你先睡吧,我一個人練習。」

白堊思索一會,考慮到明天的考核,點頭同意:「嗯,黑鍵,你也要早點睡,明早還要去找車爾尼先生呢!」

白堊說完收好大提琴,躺在床上睡下了。

而黑鍵就在一旁一遍又一遍地吹奏《昨日》,裝飾音從最開始的全部顧及,再到放棄大部分,曲子也演奏得越來越順暢。

只有在這時,弗朗茨才會勉強念一下塵世餘音的好,能讓他輕鬆掌握幾乎所有的古典樂器。

篤篤篤——

房門外突然有人敲門,弗朗茨停下演奏,隨意瞄了眼窗外,從天色上講,大抵是凌晨5點鐘。

弗朗茨正打算把白堊叫醒,轉頭一看床鋪,才發現白堊已經條件反射起床,疊好被子,兩、三下穿好鞋襪,小跑著來到門前,弗朗茨微微愣神,緊接著跟了上去。

白堊打開門,首先注意到的是不省人事的老先生,焦急的目光隨即落在扛著老人的提卡茲和菲林醫生上。

「爺爺!爺爺他怎麼了!?」

薩利亞回答道:「我們在你的家門前發現了你的家屬,癥狀是急性礦石病發作,不容耽誤。」

菲林醫生接著解釋說:「礦石抑製劑已經注射,老先生暫且脫離了危險,如果你是老先生的家屬,請隨我們去羅德島辦事處檢查,我是那裡的醫療於員,代號行板。」

「好的,我是爺爺的家屬。」白堊急忙回答道。

「那就跟我們走吧!」

「等一下!」一旁的弗朗茨說道,「白堊,把大提琴帶上,我陪你一起去。」

弗朗茨視線中帶有一絲警惕,不過薩利亞和行板並未在意。

畢竟礦石病醫療領域,有良心的企業不說是鳳毛麟角,也能說是屎里掏金,看錢沒人肝的倒是像雨後的竹桿——燒都燒不完。

四人順著夕照區的主幹道往辦事處小跑著,大概有三分多鐘,前方就被一群行人擋住了。

薩利亞和行板見此情景立刻把病患轉交給身後跟著的弗朗茨和白堊,主動上前開路。

萬幸人牆不厚,見是醫生運送病患,都配合著讓開,很快四人就穿過人牆,走進空闊的中心。

就在這時,薩利亞停住不動了,行板順著他的視線,注意到一位貴族和兩名侍從,貌似都是薩卡茲,行板一對比,發現薩利亞的穿著和與人群對峙的四人的行頭是一種風格。

「薩利亞,你認識他們嗎?」

行板聲音不大,但他們所處的位置足以吸引到所有人的視線。

薩利亞絲毫不懼,神色一肅,將三人護至身後。

「我當然是認識的,我們可是師出同門的,手足兄弟!」

人群當中不知誰喊了一聲:「又是薩卡茲,他還帶著誰家的老人,預言是真的!」

薩利亞高聲叫道:「什麼預言?我看是謠言!」

「你居然把那位陛下的預言叫成謠言!」人群中又有人大驚小怪了。

就在這時,一旁忍氣吞聲的克雷里德再也忍不住,當即大喝一聲:「什麼那位陛下,神神秘秘的,你當是巫王啊!?」

炎魔聲如洪鐘,似是打開了當年炎魔大遠征時殘留的基因恐懼,人群討論聲頃刻間停止,但即便如此,那聲音還是顫抖著:「直呼那位陛下的名諱,關係不淺吶!」

「實際上應該叫赫爾昏佐倫,始源之角,巫王是別人因恐懼取的外號,類似的還有瘋王。」吉奧好心勸道,「先生,你真應該多讀點歷史書。」

薩利亞不禁對兩位師兄的口無遮攔心累,雖然這兩人基於的情緒和情商都各不相同。

但憑藉著克雷里德的無心之舉引起的大靜謐,以及吉奧的指引,薩利亞成功找到了找他們麻煩的人。

不等那個陰沉男繼續使陰招,薩利亞當即一句話殺死比賽:「這不是斯特羅伯伯爵侍從納恩先生嗎?是欠哈泰先生和布里亞奶奶的錢準備還了嗎?」

卧槽,盒!

納恩心中大驚,獃滯的目光只在臉上停留一瞬,就被人群中衝出的感染者一腳踢飛。

哈泰沉悶的吼聲像暴怒的野馬獸,納恩腿肚子打哆嗦,從地上狼狽爬起,手腳並用地逃進就近處的小巷子里。

「大家都散了吧,再過一時半會菜市場的菜就不新鮮啦!」

薩利亞說完后,夕照區的居民們各自三三兩兩地散開了。

薩利亞在夕照區的風評還算多半好評,大都混了一個面熟,流言而已,沒必要鬧得不愉快。

吉奧,克雷里德,卡蒂斯三人於是同薩利亞等人一起來到羅德島辦事處。

行板用辦事處內存放的藥品和醫療設施對老人進行了細緻的檢查和治療,最後對白堊說道:「老先生的身體狀況並不樂觀,是失代償引起的礦石病發作和併發症。」

「行板小姐,什麼是失代償?」白堊小心地問。

行板簡單概括表述了「代償機制」「假愈」的概念,最後提議:「老先生的狀態需要長時間治療,我個人建議醫院住一段時間。」

行板剛說完就後悔了,她發現白堊的耳朵無力地耷拉下來——感染者去往高庭區辦理住院手續,不僅要大量錢財,還要有不低的地位。

白堊哪裡負擔得起?

「辦事處的房間可以空出一間當作病房,但醫藥費……得靠先生自己解決了。」

行板大致估算費用,在集成終端上打出一份合同,交給白堊。

這已經是行板能做出的最大的幫助,羅德島不是慈善組織,她只是一名小小的醫療幹員,醫治老人的治療費用行板負擔不起。

弗朗茨湊到白堊身旁,仔細審查合同,在確認合同沒有問題后,開口說道:「錢我來付,行板小姐先治療白堊的爺爺吧。」

用一張支票解決問題后,弗朗茨抬腳離開辦事處。

「白堊,我們已經耽擱了半小時,車爾尼先生還在等著我們呢!」

白堊怔神片刻后應聲,作勢要跟上弗朗茨。

「白堊先生。」

行板突然開口叫住了白堊:「根據我收集的資料,夕照區的假愈現象是在你來到夕照區后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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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堊神色一變,抿嘴懇求:「後天,等音樂會結束我就離開,請再等一等。」

主動放低的姿態使行板急忙解釋:「我不是要趕你走,只是白堊你的體質特殊,如果可以的話,總部或許會為你提供免費治療。」

白堊隨口答應后慌慌張張地跑走了。

「好的,我會考慮的。」

行板望著大開的房門欲言又止,最後深深地嘆息道:「薩利亞,我需要你幫幫忙,給病患收拾一下房間。」

沒有回應,行板後知後覺:「什麼時候走了?」

此時,夕照區的街道某處

與半夜忙著和貴族打交道的薩利亞匯合后,師門四人開始商討接下來的打算。

「大師兄,我在幫行板忙時記下了資料,實際上行板說的不是全貌,那黑鍵身上也有猛料。」

薩利亞悄聲說道:「在我們遇到他們的那天,有更多病例增添,我懷疑與他們有關。」

「因為他們兩個身上有赫爾昏佐倫的術式。」

吉奧解釋道:「他們一起演奏時,術式會共振,大大加快代償失常的速度。」

「原來大師兄已經知道了!?」

「我一眼就能看出來,昨晚我就跟大家講了。」

吉奧輕描淡寫的態度讓薩利亞暗暗咋舌,只能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不愧是大師兄!

薩利亞接著猜測道:「他們兩人聚在一起,絕對不是巧合。」

「當然不是,這裡的伯爵做的局,想讓他們兩個去夕照廳演奏,靠著夕照廳的法術放大功能達成自己的目的。」

迎著薩利亞獃滯的視線,吉奧解釋說:「還是我一眼看出來的。」

薩利亞眨巴著小眼睛,消化完吉奧透露的信息后,豆豆眼立刻放大了:「我們得趕緊阻止他們!」

「薩師弟放心~」

克雷里德得意地寬慰道:「昨天我們把夕照區的名額拿到手了。」

卡蒂斯開口提醒:「快要到六點鐘了,我們先去找車爾尼先生吧!」

「那個,你們兩個先聽我說。」

看著肩並肩就要自顧自出發的笞心魔和炎魔,吉奧重重地咳嗽兩聲,然後說道:「昨天晚上我已經把名額放棄了。」

「啊?」×3

「大師兄,這是怎麼回事?」克雷里德抬手按在吉奧的肩膀上,「你難道被人威脅了!?」

吉奧一時被晃得難以發聲,一旁干著急的卡蒂斯一記升龍拳讓克雷里德離地四米高。

「讓大師兄把話說完!」

吉奧趁此機會深呼吸幾口,隨後把昨晚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所以最後也沒上床?」卡蒂斯有些失望。

吉奧怔住了:「你的關注點怎麼這麼奇怪?」

卡師妹,讓大師兄把話說完!」克雷里德好奇地湊近吉奧,「所以大師兄你為什麼放棄名額?」

「這兩個名額有什麼用?」

吉奧反問道:「我們有足足兩千人,兩個名額能幹什麼?」

「我現在把名額放棄,讓他們的計劃順利進行,到音樂會那天,術式會平等地落在夕照區乃至高庭區的所有人身上。」

薩利亞心中一驚,思緒閃爍之間,立刻被吉奧捂住嘴巴:「薩師弟呀,再多說就不禮貌了。」

「這件事就這麼略過,現在來談談預言的事。」

吉奧無奈地聳了聳肩膀:「看來昨晚我刺激到她敏感的神經了。」

「第三句是指我們的樂團,第一句是指失代償,第二句又是什麼意思?」克雷里德憤憤的說,「這種謎語在畢業論文里是要打零分的!」

薩利亞沉吟道:「主體是『蟲』,移動城市都有什麼蟲?」

卡蒂斯立刻回答:「當然是源石蟲了!誰小時候沒和它們打過交道?」

克雷里德深以為然:「那答案就是能噴吐酸液的酸液源石蟲了!呃……可能是熔岩源石蟲,也可能——」

「應該是污水源石蟲。」吉奧解釋道,「萊塔尼亞的城市與卡茲戴爾的城市構造不同。

源石蟲最好的生活地不是結構層的造物行動平台,而是地下生活層的下水道。

因此源石生態並不複雜,大多是污水源石蟲,它們噴吐的霧氣能讓感染者急性中毒。」

吉奧笑了笑,開始分配任務:「大家聽好了,接下來我們開始干正事。

薩利亞,去和高庭區的醫院談談,爭取空手套出床位,這是你的強項。

卡蒂斯,回臨時駐地通知利亞德師弟,讓樂團準備演奏,明天黃昏時分帶人繞高庭區再到夕照廳前的廣場,期間你要挑起所有人的注意。

克雷里德,你就陪我在車爾尼先生家門口蹲一天。

現在,行動起來吧!」

地點:車爾尼的家

弗朗茨與白堊筆直地站在車爾尼身後,整個房間的布局與其它房間猶如天壤之別。

柔軟的地毯,沉朴的壁爐,立於兩側的書架擺滿了音律有關的書,樂譜夾雜在兩書之間,看似雜亂,但一望而過的卻是賞心悅目。

這是二樓的小小天地,車爾尼的音樂室,他的靈魂之所。

車爾尼站在落地窗前,冷色調的朝陽撒出光亮,滾落在衣領間,他就這麼站著,望著朝陽越升越高。

「其實我昨日就找到了人選,但他們有事參與不了音樂會,退出了。」

弗朗茨皺眉:「我們不會做這種事。」

「我從你們的樂聲中聽得出來。」車爾尼轉身穿過兩人,「你們通過了。」

話雖如此,弗朗茨和白堊卻一點高興的意思都沒有。

果不其然,車爾尼在門前停步。

「別高興得太早!你們只不過剛好符合我的最低標準,離想要演奏《晨暮》還差得遠呢!」

半晌,他又接上一句:「下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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