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發怒
空曠的倉庫據點內,電話鈴聲持續響起,不是手機自帶的急促音樂,而是一首溫柔的民謠。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
任千秋愣愣的拿著手機,屏幕上有著一個冷酷女子的照片,女子好像不愛笑,但卻與他有著幾分相像。
楊光頭猛然驚醒,聽出來這是大小姐的專屬來電,鈴聲還是他當時找小弟幫老大設置的。
而且巧合的是,大小姐這麼多年一直被安排在南山,就算是聯繫,也從來沒有主動給老大打過電話,一般都是先打給自己,再由自己通報給老大。
在得知中州出事的第一時間,楊光頭就已經打了個電話給任語,得到的消息是一切安好。
所以,他們一行人才將據點的事情優先處理。
楊光頭看老大沒有接聽的意思,便湊上前,在任千秋眼前揮揮手,提醒道:「任爺,是小語電話!」
任千秋正了正神,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接到女兒打來的電話,激動之餘更多的是害怕,若不是天大的事,這個電話應該率先打給楊光頭才對。
強忍著不安,他按下接聽鍵,溫柔略帶生硬的說道:「小語,你沒事吧?」
可對面卻傳來一陣輕微的咳嗽聲,像是捂住嘴巴,不想讓人聽見。
過了一會後,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才傳了過來:「父親,是女兒疏忽了,據點被毀了!」
「可有受傷?」任千秋焦急的問道。
「一點小傷,不礙事的!」電話那頭的女子輕描淡寫的說道,不願讓父親看出她的脆弱。
女人在電話那端,咽下嘴角的一口鮮血,隻字不提剛才的兇險。
可這異樣哪能瞞過任千秋,自己的女兒只有自己最了解,性格和他最是相像,哪怕是打碎了牙齒,也要包著血一併吞下去。
他有些情緒失控,沙啞著嗓子吼道:「我是你爹,你就這麼不願意和我說話嗎?」
電話那頭出現一段長時間的無人回應,任千秋以為電話掛了,又將手機拿到眼前看了下,發現通話時間的數字還在跳動。
他不禁有些懊悔剛才的態度,好像在女兒面前,總是關心則亂。
原本楊光頭還在為大小姐主動聯繫老大而開心,這對父女不像普通人家的父女,一個明明很關心孩子但總是用錯方法,一個心裡藏著事卻不願和父親溝通。
可聽到北陵在中州最隱秘的據點被摧毀后,楊光頭也慌了神,既擔心大小姐受了傷還要嘴硬,又擔心老大脾氣上頭之後就不管不顧。
為了這父女倆的關係,他可是操碎了心,當下想也沒有多想,便從任千秋手上拿過手機,笑呵呵的說道:「小語啊,我是楊叔叔。」
自報家門后,楊光頭停頓了一下,然後毫不在意的說道:「據點被毀了再建一個就好了,重要的是你,你現在情況如何?」
女人聽見熟悉的聲音,說話都柔和了許多:「楊叔叔,害你擔心了,小語沒有大礙!這件事的責任在我,是我輕敵了!」
楊光頭板著個臉,輕聲責怪道:「怎麼說中州的據點都歸我領導,兄弟們受傷了,最大的責任在我身上才對。」
兩人聊得不錯,一直有說有笑。
別看楊光頭長得凶神惡煞,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可架不住心思細膩,除了和老大爺們說話時會髒話亂飈,其餘時候就沒見他紅過臉。
別怪他如此模樣,只因為年過六旬了,膝下仍然只有一個兒子,他做夢都想再要個女兒。
奈何楊光頭有著一些顧慮,他長得不好看,生怕真有了女兒會長得和他一樣。
所以,他便把很多關愛寄托在了任語身上。
當然了,這也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倉庫據點頂上有著數十盞白熾燈長條形的白熾燈。
燈光下,那顆圓圓的大光頭鋥光發亮且頻頻搖晃,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簡單幾句話又和電話那頭的女人拉近了關係。
可一旁的任千秋卻是咬牙切齒,見女兒和楊光頭的關係比自己還親密,心裡很不是滋味,不清楚的還以為楊光頭才是小語的父親。
任千秋沒有辦法,誰讓自己對女兒有虧欠呢。
所以他只好湊到楊光頭的耳邊,小聲問道:「問問小語傷到哪裡,人在何處。」
楊光頭按照指示,原封不動的將問題拋了出去,並且立馬開啟了免提。
電話另一端的女人察覺到這是父親的意思,不想楊光頭為難,只好如實回答:「只是斷了兩根肋骨,已經讓醫生檢查過了,並無大礙!」
沉默一會後,女人還是不情願的說出自己身在何處。
電話這頭,任千秋得知具體情況,微眯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但身後不善言辭的學者老人卻是細心發現,老大的一雙拳頭捏的發青,只怕事情的發展會出乎所有人意料。
楊光頭聽后心疼到不行,這個女孩比他親生兒子的地位還要高上幾分,焦急的囑咐道:「小語,楊叔叔馬上就過來,你先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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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便準備掛斷電話!
女人隔著電話,急切的說了聲等下。
楊光頭還未掛斷,便好奇的問道:「怎麼了,小語,還有什麼事情嗎?」
女人輕輕嗯了一聲,鼓起勇氣開口道:「楊叔叔,此事和南山絕無關係,你們千萬別中了歹人的奸計!」
還未等楊光頭回復,一直聽著兩人對話的任千秋就直接開口:「我知道了,你好好養傷便是!」
女人最後那句話分明就是說給父親聽的,顯然不想後者在與南山起衝突,眼見意思傳達到位,她只和楊光頭說了聲再見,就匆匆掛斷電話。
楊光頭按下鎖屏鍵,忽然感覺有一雙眼睛正盯著自己的腦袋,一陣寒意襲來,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楊光頭拿著手機,進退兩難,終於知道害怕了,自己怎麼就是改不了熱心腸,這個不算缺點的缺點,人家父女打電話,自己好端端的插什麼嘴。
萬一惹得老大不悅,腦袋上不得又挨一個巴掌!
任千秋收回目光,攤開一隻手,冷冷的說道:「拿來!」
楊光頭傻呵呵的撓了撓大圓光頭,一邊將手機遞了回去:「任爺,您收好!」
任千秋接過手機,打開通話記錄,這段通話長達三分鐘,可屬於他的時間只有區區二十秒不到,呼吸都在此時變得不痛快。
楊光頭渾身不自在,想走又不敢走。
聞著空氣中的血腥味道,任千秋再次顛覆了先前的想法,他緊緊握住手機,一股冷冽的殺意回蕩在據點倉庫之內,氣溫瞬間降至冰點。
任千秋只有任語一個孩子,後者是他安插在中州最為隱秘的一顆棋子,也是他最想打磨的一塊璞玉,可以說寄予了無限的厚望。
他打拚了一輩子,一路強勢崛起,打敗了北陵無數牛鬼蛇神,之後又闖入中州這片龍潭虎穴,看似風光無限,是年輕人眼中爭相崇拜的黑道霸主。
可任千秋卻沒將這些東西放在眼裡,別說北陵在中州的一切的安排付之東流,就算是大本營北陵改弦易撤,他依然拿得起放得下。
所以在看到這些據點被摧毀,他想的是退後一步。
就算那個神秘的紫裙女子把主意都打到莫名湖頭上,他還是忍下了這口氣。
但是這頭來自北方的「猛龍」只是老了卻不是死了,他唯一不能觸碰的逆鱗就是他的女兒任語。
世人都說,別看任千秋穩坐北陵黑道第一把交椅,可還不是沒有一個帶把的繼承家業,等到哪天任語嫁人,北陵的所有基業全部作為他人嫁衣。
私下裡,那些表面交好的同道中人,個個都是這麼認為,好像任語就是傳說中的阿拉丁神燈,娶了她就等於擁有改變人生的機遇
對於這些嘲諷,任千秋卻不以為然。
誰說女子不如男。
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而且還能做得更好。
那些同道中人不是都想娶了他女兒然後一步登天嗎,但任千秋偏偏不願讓他們的如意算盤得逞。
他要讓任語成為第一位黑道女霸主!
我任千秋的女兒,絕不依附於任何男人!
雖說任語的武道天賦在年輕一輩中不算出色,可能在江湖上連個像樣的排名都沒有,較之陳舉虎的關門弟子陸尋更是相差甚遠。
但女人也有自己的獨到之處,勝在謀略出色,而且面對敵人從不心慈手軟。
第二點頗有些任千秋年輕時的風采,這也是令他感到欣慰的地方。
自古以來,黑道都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多少英雄豪傑從中丟了性命。
要想在黑道立足,要麼以兇悍武力震懾群雄,要麼以雷霆手段征服英傑。
剛好,任語正好滿足后一個條件。
他多年前就決定了,一定要好好雕琢這塊璞玉,如今已將任語放在中州十年,等再打磨個三五年,不僅僅是北陵,就連中州都可以全部交給女兒執掌。
甚至連輔佐的人選都已經找好。
想起這些,任千秋不禁打開手機相冊,唯一一張收藏便是女兒的照片,和來電顯示上的那張很不一樣。
這張照片上的小任語笑得很開心。
他好久沒看到女兒笑了,大概有了二十多年了吧。
任千秋內心苦澀,輕輕撫摸著照片上女孩的笑臉,哽咽的說道:「小語,都是爸爸的錯!」
任千秋關上手機,身上氣勢起伏不定,像是有東西在衝破障礙一般,惹得頭頂上的白熾燈一閃一閃。
他緩緩閉上雙眼。
之前雲布夢在十萬大山追擊掠奪者時,曾對四境有過自己的理解。
那就是人間武夫再怎麼實力精進,可苦於沒有凈化后的源珠作為後續力量支撐,於五十知天命便已是極限,最強者也只能止步於登堂境巔峰。
而任千秋和陳舉虎便是此中強者。
只是這兩人身處下界人間,對這些玄之又玄的境界一說並不清楚,但他們卻能清楚感知,好像最近三十年內,不管如何勤修苦練,實力永遠無法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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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懸在頭頂上的瓶頸堅不可摧。
任千秋不愧是北陵黑道歷史上最難逾越的高峰,三十年如一日從自身挖掘潛能,還真讓他發覺一點門道,那就是他們習武之人的體內應該缺少某種契機。
而今天,任千秋像是找到了某種契機,在沒有源珠力量的加持下,竟然有突破極限,衝擊登堂境之上的意思。
忽然,據點上空的風雪停止了。
不是天氣轉好,而是風雪全部停在了半空。
既不落下,也不飄動。
這種景象很是詭異,幾乎前所未見,反觀中州其餘地方,則還是正常飄著大雪。
不多時,一道驚雷快速劈下,目標直指任千秋身處的據點。
那些停留在空中不得動彈的雪花瞬間化為灰燼。
驚雷的速度越來越快,周身冒著純潔至善的白光,一下子擊碎倉庫的頂棚,狂風呼嘯著闖進倉庫,所有人都睜不開眼,被柔和的驚雷推開數十步。
可在即將籠罩一動不動的任千秋時,驚雷又快速退去,像是收到這片天地的限制。
不久。
天地歸於寧靜,雪花如常落下。
只有被狂風糟蹋的據點能證明剛剛發生了一件出乎正常人想象的事情。
離得最近的楊偉早就在突如其來的風波中嚇傻了,他不禁又想到今晚出現的神秘紫裙女子,怎麼怪事全讓自己遇到了。
楊光頭和學者老人更是嚇得說不出話來。
任千秋仍是閉著眼眉頭緊鎖,剛才那種感覺很玄妙,身體一下子放空,似乎融於自然之中。
可不知道什麼原因,感知中的的驚雷在到達頭頂后卻又消散,而那裡面藏著一股不屬於人間的力量。
任千秋相信,只要能獲得那股力量,一定可以打破自己多年來在武道上的桎梏。
與此同時,中州的某處大山裡,一個不可一世的男人抬起頭,望向任千秋的據點方向,冷冷的哼了一聲:「螻蟻,也配!」
倉庫內,楊光頭和學者聯袂走來,前者問道:「任爺,您沒事吧?剛剛天上有一道雷,差點劈到您!」
任千秋睜開眼,握了握雙拳,雖然沒有獲得那股能量,但腦海清明不少,以至於從前在武道上的某些困惑都在此刻得到解答。
他猛地踢出一腳,鞋子距離楊光頭的腦袋只有一毫米,後者喉結滾動,訕訕地笑起來:「任爺,是我呀!」
「你小子才被雷劈了!」任千秋收回腿。
任千秋本就被觸及逆鱗,才會發生剛剛一系列變故,當下更堅定要找到那個紫裙女子。
他冷笑了兩聲,「好霸道的女人,連我的女兒都敢動,真當我任千秋怕了你們嗎?」
為了保險起見,任千秋還是拿起電話,翻到一個八百年都不曾撥動的號碼,等接通后,沒好氣的罵道:
「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