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有消息了

這裡離雪城有五十公里的山路，大概要走到深夜才能返回，不過這對吃飽喝足的流民來說，還真就像散步一般。

就是慘了薛定，好端端的竟然舊傷複發。不僅沒有車坐，這山坡上就連馬也騎不了，這會兒他也只能老老實實地走路了。

車炮本想背薛定回去，可薛定一琢磨，讓個大老爺們背著，心裡實在覺得膈應，怎麼都接受不了。於是，他強撐著，硬裝出一副安然無恙的模樣，和大夥一起徒步回城。

差不多兩千人的隊伍，分為兩支縱隊在叢林間緩緩穿行。一支縱隊是流民，而另一支縱隊則是薛定的「雪城軍」。

兩支隊伍，一支威風凜凜，一支狼狽不堪，這種場面讓車炮和趙愷他們都感觸頗深。

「趙老弟，你細想，若未有幸遇見薛老弟，依當下局勢，我等即便全力而為，最好結果恐怕也不過他們現在這般。」車炮一手拖著幾箱物資，一手扛著衝鋒槍，對著身旁的趙愷感慨道。

趙愷點點頭，一臉嚴肅的回答道：「盟主深不可測、才華卓絕，實乃天選之人。以其自身非凡本領，即便是要謀那統一天下之業，亦當不在話下。」

「哈哈哈…若真有那麼一日。那老哥我定然會成為開國大將軍。」車炮一拍肚子，笑道。

「世事難料，沒準哪天這大將軍之位便是我的了。只是瞧你這年歲，往後我若得勢，那便在盟主跟前為你說上幾句好話，讓你謀個衛將軍噹噹，也並非不可之事。」趙愷調侃道。

「哎呀，你這王八蛋竟敢在此大言不慚？老哥告訴你，只要我活著，大將軍之位便輪不到你！」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竟又掐了起來。大家的心情本來就不錯，這會兒氣氛便更加活躍了。

晏芷攙著薛定走在隊伍中間，羅蘭和柳香領著護衛隊，一前一後地護在薛定身旁。

其實所有人都可以看出來，薛定對晏芷是真心的著緊，所以全程沒人敢上來打擾他們。就連羅蘭和柳香都為他們騰出了幾米的空間。

「晏芷，我記得你說過你是秦州…平…平…」

「公子，是陰平人！」

再次見到薛定，晏芷眼眶一直泛紅，心中似有千般委屈，亟欲向他全部傾訴。

「對，陰平…真是難為你們了！不過…陰平郡在梁州與秦州交界處，那不是在秦嶺的南邊嗎？那個地方應該還沒有被胡人佔領吧，你們為什麼跑到北邊來了？」薛定有些好奇。

「公子所言甚是。我等此番出行，本意是前往吳國。原計劃從梁州途經荊州，可其間需翻越巫山，一路山巒連綿，路途頗為遙遠。

鑒於此，我們便改道翻越秦嶺，打算借道長安，穿過雍州前行，沒承想秦州如今已然落入胡賊之手，以致行程受阻。」

晏芷一臉憂傷地說道。隨即，她輕輕一嘆，雙手便又緊緊抱著薛定，繼續說道：

「多謝公子再度相救，若不是公子，莫說小女子自身性命難保，只怕我全族老小都要慘遭胡賊屠戮。

公子，昔日我曾立下誓言，待歸家見到父母，便折返追隨公子左右。如今心愿順遂，此後，我斷不會再與公子分離。

小女子傾慕公子已久，如今有幸伴於公子身側，忝列妻妾之位，日後定當盡心竭力，侍奉夫君…」

「啊？」薛定微微一愣，隨即連忙說道：「晏芷，這個…我們回城再說，我在這裡建了一個很大的城…對了，你剛才說，你要去東吳？洛雲呢？關倩她們呢？還有馮叔他們呢？」

「公子，自西寧城成功逃出之後，我等當機立斷，全力進擊渡口處的胡賊，將其一網打盡，予以全殲。

隨後，按既定計劃與二姐、秦公子一行順利會合，本欲即刻渡河，未料此時，突遭晉軍襲擊。」

晏芷稍作停頓，平復了一下情緒，接著說道：

「此番遇襲，我方損失極為慘重。形勢所迫，二姐果斷引領我們改道，一路翻山越嶺，跨越天山，直至進入蜀地境內。

抵達蜀境后，二姐悉心安置隨行流民，諸事妥當，她便帶著諸位姐妹折返了東吳。

妾身因需回陰平向父母報訊，且籌備將雙親接至東吳事宜，故而在蜀地便與眾人分別了。公子…嗚嗚嗚！」

話沒說完，晏芷便又委屈的抽泣了起來。見狀，薛定連忙撫了撫晏芷的腦袋，安慰道：

「小晏芷不哭哈…你剛才說…與你們二姐…哦，就是洛雲，你們與她會合？這是怎麼回事？」

晏芷抬手輕揉雙眸，穩了穩情緒，繼而說道：

「公子，二姐曾折返去找你，彼時你正在城中奮力作戰。待二姐設法沖入城中，四下所見，皆是橫陳的屍首，一片慘烈景象，可尋遍各處，卻沒了你的蹤影。

二姐隨後趕回渡口，我等在山間苦苦等候了整整五日，仍不見你歸來。然而，形勢愈發危急，胡人已然佔據了渡口，阻斷歸路。

二姐無奈之下，只得留下暗號，而後率眾人一路朝南而去。妾身那時滿心以為，此生再也無緣得見你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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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晏芷又哭了起來。薛定一邊哄著一邊問道：「你說…洛雲回去找我了？」

「嗯！」

「這丫頭，不要命了…」薛定語氣中帶著三分責備，七分感激。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洛云為了他，竟然冒死回來。人家可是堂堂一國公主，想要的東西薛定都已經給她了，但她卻選擇了回來救他。

「公子，你究竟去了何處？這些時日以來，妾身每日心心念念的皆是你…嗚嗚嗚！妾身懇求公子，莫要再不見了…嗚嗚嗚！」晏芷滿是委屈，邊說著邊揉著眼睛。

「小晏芷不哭了，你放心吧，我以後都不會再…我出門的話一定會告訴你，好不好？」

薛定察覺到，自從和聖女共度那一夜后，心裡就老惦記著她，如今跟這兒的人相處，莫名有種別樣情愫，糾纏不清、難以言說。

要是擱在二十一世紀沒爸媽牽挂，他鐵定會選留在這兒過下半輩子。可哪能啊，他有一個那麼美好的家庭，怎能把父母扔一邊不管。

這下該怎麼辦？薛定很頭大，他發現自己已經開始心疼這些女人了。

他聽晏芷說，洛雲已經帶著其他人順利抵達吳國了，這可是個難得的好消息，整體情況比他預想的好太多了。

就是他自己這邊卻狀況頻出，老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實在讓人很鬧心。

晏芷竭力平復了一番情緒，待心境稍穩，腦海中卻突然閃過一事，於是心急如焚，趕忙開口問道：

「公子，你這傷勢究竟是何緣故所致？緣何會這般嚴重？還望公子如實告知。」

薛定擺了擺手，一臉不在乎的說道：「成天跟人打來打去的，受點傷在所難免。別擔心，等回去我抓兩隻鷹隼，再弄點田七燉燉，把瘀血散一散，過不了幾天傷就好了。」

「公子，那妾身今晚幫你好好檢查一下…」

聽到晏芷這麼一說，羅蘭和柳香都朝薛定圍了過去。

「楊楊，我…不是，妾身也要幫你檢查！」柳香也抱緊了薛定的另一邊胳膊。

而羅蘭也被帶偏了：「公子，妾身…伺候公子！」

薛定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緩了緩，剛才心中的那陣躁動，差點就被這三個丫頭給撩了起來。

「你們兩個在想什麼呢？晏芷是醫生…也就是醫工！」

「楊楊，那我們今晚開宴，喝酒！」柳香咧嘴笑道。

薛定甩開了柳香的手，說道：「行啊，那把你灌醉，我派人把你送到十三的房間去！」

「啊，決然不可！本姑娘豈會對他心生傾慕之意、予以青眼相看？此生此世，妾身生而願為君之人，即便身死，亦當化作君之鬼靈，矢志相隨，絕無旁騖…」柳香又抱緊薛定的胳膊說道。

「行了行了…別說的那麼瘮人。」薛定無奈道。

夕陽西下，天邊那輪落日竟泛著一抹詭異的藍光，就彷彿被那蓼藍精心暈染過了一般。

此時，洛雲和關倩她們領著女子團，正步伐沉穩、不疾不徐地朝著會稽郡城行進。

原計劃四天半的路程，她們已經走了四天，現在距會稽郡城就只剩下最後十幾公里。照這個進度，入夜時分，她們便能抵達郡城。

「張鈺，自出發以來，這一路上，你且算算，我們已然見到了多少因飢餓而倒下的難民了？」忽然，洛雲的聲音自車廂之中傳出。

「回公主，不下六百人！」張鈺回答道。

「六百人…這六百里的路程中，竟有六百平民活活餓死，平均下來，恰好每里路便有一人倒下。想想我整個吳國，道路縱橫交錯、綿延數千里，如此推算，當下那到底有多少人因為飢荒而喪命？」

離會稽越近，洛雲的心便越覺不是滋味。之前差不多一個月，她都窩在京城裡，對外面的情況一無所知。這一回出來，她才猛然發現，吳國現在這處境，比她原先想的要糟糕太多了！

眼下這形勢是越來越明朗了，之前她和薛定討論過，這天災極有可能會帶來末日。現在看來。眼前的這一切已經在一步一步地驗證了。

要真是如此，胡人的戰略重心便會放在荊州、梁州。可誰能想到，吳國竟主動撤出了雍州，這豈不是平白無故給別人送了一份大禮。這又和賣國有什麼區別？

想到這裡，洛雲的胸口便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絲絲隱痛悄然蔓延開來。

然而就在她神傷之際，她腦海中卻驀地浮現出一張面龐…那臉上寫滿了無拘無束，透著肆意的瀟洒…仿若一道白光，劈開了她滿心的哀愁。

「薛定…若你還在，這些難題於你而言，想必都能迎刃而解，可我卻深陷其中，無計可施。如今想來，只恨自己太過遲鈍，發現得這般遲晚。

如今想來，若能早一些察覺，是否我能便改寫結局，把你留在我的身邊…」

洛雲輕輕撩開窗帘，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茫茫雪原，天邊，一輪落日正緩緩西沉。她望著這景緻，心中默默念道。

「雲妹，你…又在想他了？」忽然，關倩的聲音在她的耳朵輕輕響起。

「沒…沒有！」洛雲放下窗帘，連忙坐直了身子。

關倩嘴角微揚，似那春日裡盛開的桃花般，她輕輕地抓起洛雲那雙被皮褥包裹著的手，又緩緩說道：

「其實，我能看得出來，公子對你情誼匪淺，而你，對公子亦是情根深種。倘若他日機緣巧合，我們與公子再度相逢，我有些好奇…不知雲妹你那時，可願拋下公主的尊貴身份，而隨他一道，浪跡天涯、四海為家？」

洛雲微微一愣，這個問題，她好像還真沒有認認真真的想過。她忽然有點擔心起來了，要是她真能放棄這一切跟著他走，那他真的願意把她帶上嗎。

就在此時，一匹快馬風馳電掣般追上洛雲的隊伍，短暫停留後，旋即又掉轉馬頭飛奔而去。片刻，一名女護衛匆匆來到洛雲的馬車外。

「稟公主殿下，驛站的信！」

「嗯…好！」洛雲輕輕撩開窗帘，把信拿了進來。

信封上什麼都沒有寫，但洛雲知道這是五皇子洛楓給她傳的飛書。於是她連忙抽出紙看了一下。

「三國現已達成盟誓，按約暫不出兵。如今胡騎已侵入雍州，晉朝覆滅恐在旦夕之間。你且安心在會稽盤桓，此前所託尋人之事，我已略有頭緒，待查實無誤，便即刻告知於你。

煩請代我向二叔問好。哦，對了…另有一事，蜀國與越國派來我國出使的兩位王子，今日午後已駕乘快馬，奔會稽方向而去。」

一個好消息，兩個壞消息，可洛雲全然顧不上了，內心喜悅如潮水翻湧。她激動地張開雙臂，一把將關倩緊緊摟住，眼眶也隨之泛紅，兩行清淚悄然滑落，那淚水中似藏著無盡的感慨與欣慰。

「雲妹，怎麼了？」關倩連忙詢問道。

洛雲的聲音微微發顫，帶著幾分難以抑制的哭腔，語氣中卻透著一絲期待與篤定，緩緩說道：

「想必我們用不了多久，便能見到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