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官場小白
如果將**的人生比作行駛在有無數岔道鐵路上的列車,那麼三月十一日這一天無疑是最大的一個岔道,從這一天起,李煒的人生被徹底改變,只是不知是誰扮演了搬道工的角色。
這天早上,李煒和平時一樣弔兒郎當地走進辦公室時,卻發現這個五十多平,擺了五張辦公桌的地方,透著一股子詭異,四位同事都一臉嚴肅,有的在寫東西,有的在翻手上的資料,沒有了平時亂糟糟的玩笑聲,往日布滿灰塵的桌面也被擦得一塵不染,直接可以做鏡子了,門后那堆垃圾也不知去向。
李煒坐下,伸腿暗暗蹬了坐對面的哥們童無忌一下,環視辦公室一周,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童無忌裝模作樣拿過起草文件的專用稿紙,刷刷刷一陣憤筆疾書,然後煞有介事地雙手遞給李煒,李煒接過一看,一口剛喝的茶水差點噴出來。這廝寫的是一復函:
關於李煒同志詢近日辦公室異常情況的復函李煒同志:
您發來眼波信函收悉,所詢辦公室同仁異常表現屬實,經本人耗費一萬三千四百個腦細胞研究發現,其現象為官迷作秀綜合症5號,具有較強傳染性。
另據可靠小道消息稱,張成主任近日內有望升遷,新主任有望在辦公室五人內產生,此為病源也。
此致敬禮看到最後幾句,李煒心裡好像被什麼撓了一下,這個辦公室雖說是個清水小部門,但主任卻是貨真價實的正科級,走出縣委大樓,到下面的鄉鎮,也是人五人六的縣領導,好處自然不會少,再說了,只要擠進正科序列,平調到那個部局就是局長部長,外放出去就是鎮長書記,李煒眼前不知怎麼就浮現出了平時所接觸的那些局長部長鎮長書記們花天酒地的場面,誘惑很大啊。
李煒不覺收起了嬉戲之心,坐正了斜倚著的身體,不禁回顧起自己這兩年的表現,分析自己有沒有可能性進入領導的法眼,看來這種傳染病的傳染性還不是一般的強。
李煒短短二十幾年的經歷和所有的八零后差不多,三年幼兒園,六年小學六年中學,平時學習成績不拔尖,但也不很差,但比較汗的是高考突然陽萎,分數只夠大專,三年大學畢業,在老爸調動所有人脈資源並消耗了六萬多人民幣后,被安插進這個小縣城在這個小小的部門專職lang費納稅人的金錢。
這個部門有一個很搞笑的名字叫做:建設精神文明辦公室,簡稱「設精辦」。李煒那幫損友聽說他在「設精辦」公幹後集體笑噴,皆說應該給他的領導頒發最佳「伯樂」獎,更說李煒同志是建國以來「人盡其才」的最佳案例,想想:將「偉哥」同志安置在「**辦」不是人盡其才,至少是物盡其用了。
李煒的生活也和大部分八o后同仁相差無幾,上班喝茶聊天,下班打麻將扎金花偶爾去ktv獸吼去酒喝酒釣mm,雖平凡卻也有滋有味。
如果沒有下班后張成主任那次談話,李煒也就是想想而已,在辦公室里論資歷,有郭有光、劉玲兩位老人,論學歷,有餘佳、童無忌兩位大本,領導垂青他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這點自知之明李煒還是有的。
下班前,張成主任挺著圓滾滾的肚子,站在辦公室門口說「小李,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張成主任的辦公室就在他們隔壁,李煒進去關好門后,張主任立即堆出彌勒佛般的笑臉,兩隻本就不大的眼眯成兩條細縫,熱情的遞過來一根煙說:「我就要走了,你應該聽說了。昨天領導找我談話,讓我推薦新主任人選,我推薦了你。」
李煒驚訝地望著他說不出話來,李煒知道,他平時和張主任並沒什麼交情,說實話還給他出了不少難題,李煒是屬於那種渾身帶刺比較難管的下屬,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張主任會推薦自己。
「你可能覺得奇怪,我為何要推薦你,我完全是從工作出發,我覺得在你們五人中,你的頭腦是最靈活的,也義氣,只要把心思用在工作上,一定會幹好的。」
頭腦靈活加義氣,這倒真是對李煒的恰當評價。李煒當下感激得差點哭出來了,立即用最肉麻的語言表達了對張主任的感激和忠心。
張主任搖搖手,說他只是推薦,成不成就要看李煒的了,隨後暗示李煒找上頭領導,說,「這事的決定權在王副書記,你知道怎麼做,機會難得呀。」
當晚李煒用五千塊錢向張成主任表達了實質性的感激和忠心,之後又托一朋友引薦,向王副書記表達了四倍的忠心。然後是十分漫長而忐忑的等待。在這期間時不時傳出一條條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搞得他心每天都要在開水裡燙幾次。
李煒有時候就想,那些平日在主席台上風光無限的官僚們,有很多時候也都是這樣度過的。
一個月後終於圖窮匕現,李煒他們五個人沒有一個被提拔,新任「**辦」主任姓劉,叫劉洛民,原來是科技局的副局長。
組織部有名的死人臉郭副部長帶著他來宣布那天,辦公室里的五個人臉上全部呈現出一種灰敗色。
後來,他們通過各種渠道知道,上頭本來是要提郭有光的,他是組織部長程思海的同鄉,和程部長私交不錯,但郭有光和張成是死對頭,怕他上去后將以前有些事揭出來,於是張成就和其餘的四個人都談了和李煒同樣的話,於是李煒他們四個人都找人活動了,而且找的都是不同的縣委常委,於是在常委會上決定這個小主任人選時就熱鬧了,五個常委各持已見,爭持不下,最後縣委書記賀青山發火了,他們提的人一個都不用,這才從外單位調了一個人來,李煒他們四個都給張成這老東西玩了。
明白真相后,李煒心情壞到了極點,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憐,很可笑,就像一隻螞蟻一樣,被人用一根草莖撥來撥去,一天還樂喝喝的,李煒就有一種恨,恨這個辦公室,恨這棟骯髒的大樓,恨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僚,恨這個世界。
李煒還有點迷茫,他第一次體驗到人心的險惡,看著周圍滿面笑容,熱情的打著招呼的同事們,誰知他們心裡都在想些什麼呢?一直對自己的智商很有信心的李煒,第一次感到自己很傻,很無助。
送張成的酒宴上,看著紅光滿面,端著酒杯,說什麼:在設精辦和大家處得很愉快,雖然不在一個單位了,但希望大家以後還是朋友,要多多來往的屁話,李煒突然覺得有一股血湧上頭頂,面前的人影變得像紙片一樣虛幻,張成的嘴還在不斷的開合著,李煒卻聽不到他說什麼,那張臉慢慢變成一個肥頭大耳的豬頭,李煒不知怎麼的就提起拳頭,一拳擊在豬頭的鼻樑上,李煒看到血花飛濺,聽到鼻樑骨斷裂的聲音。
李煒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甩甩有點發痛的手,走出去。
看著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車流,李煒心裡一陣茫然,不知道要到那裡去。
李煒在大街上晃當著,突然抬頭看見面前人潮湧動的汽車站,心裡有一個清晰的聲音:離開這裡。
李煒笑了,他快速走進車站,擠到售票窗口。
「去哪兒?」售票員低著頭機械地問。
「隨便。」李煒笑嘻嘻地說。
「到底去哪兒?」售票員抬頭瞪著李煒問。挺漂亮的妞,如果表情再溫柔一點的話。
「哪兒都行。」
「下一位。」她不耐煩地說。
「態度能不能好一點」李煒伸開雙臂霸著窗口,把試圖擠上來的人擋在一邊。「最快發車的是哪兒?」
「金城,五分鐘后發。」女孩很快抬頭看李煒一眼,又低下了頭,臉上有害怕也有厭惡,她肯定把李煒當成要跑路的流氓了。
其實李煒才不用跑的,他雖然打了張成,但張成不敢把他怎麼樣,報警都不會,李煒太了解他了。
雖然張成不會告他,他也不會受到法律制裁,但李煒知道,自己的前途已經劃上了句號,明天,自己毆打上司的事就會傳遍整個華南縣,下屬打上屬無疑是官場大忌,以後,那個領導都不會用他了。他知道,自己的前途不是一般的暗淡。
「好。」這個地方正合李煒的心意。
金城是個很神秘的地方,據說在它的南面有一座高山叫做盤龍山,山南面有一片原始森林,被稱為小神農架,就是當地的山民,也只敢在它的邊緣地帶活動,曾經有人組團進去探險,結果一去不回,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一事件更加增添了它的神秘色彩。
李煒聽朋友說過後,心中非常好奇,多次想去都沒有成行,這次正好去玩一下,說不定有意想不到的際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