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農家小院

第二天，宋喜歡又去山上采了些草藥，回來讓父親調配了給江喬南外敷內服。宋大有找了根合適的木頭坐在院子里給江喬南削拐杖。待小腿和腳踝都換好葯后，宋喜歡又拿來些黑黑的藥膏用木片沾了往江喬南臉上抹，嘴裡還說著，這麼俊的臉要是留下疤那就可惜了。江喬南聞著這藥膏帶著一股淡淡的植物清香，怪好聞的，索性坐在小板凳上閉著眼睛做享受狀。

此時的你若在上空俯瞰，便會看到這樣一幅和諧的景象，清晨的農家院子里，年紀稍大的山漢子正削著一根拐杖，稚氣的孩童坐在地上和狗狗玩耍嬉鬧，氣質不凡的青年人眯著眼睛仰頭享受日光，妙齡的少女正專心致志的給他上藥。

抹完藥膏，宋喜歡盯著江喬南一張臉，竟哈哈大笑起來，小孩子好奇心重，湊過來瞅了一眼，也咯咯笑起來。宋大有聞聲停下手中的活，回頭一看，一向不苟言笑的他也忍俊不禁，就連旁邊的狗狗也搖著尾巴，眼帶笑意。

江喬南被這不明所以的笑聲搞得莫名其妙，喜慶機靈，一溜煙跑進屋裡拿出了鏡子捧到江喬南面前。江喬南一看鏡中的自己，臉上一邊三道黑線，儼然成了一隻大花貓，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時間，院子里所有人都笑得東倒西歪。

沒一會功夫宋大有便削好了一根拐杖，宋喜歡覺得那拐杖光禿禿的不太好看，於是找來紅漆，在拐杖身上畫了些圖案，又繫上一根紅繩，剛剛還死氣沉沉的拐杖竟生動起來。

宋喜歡把加工好的拐杖遞給江喬南試了試，拐杖長度剛好與自己身高相符，用起來很是順手，日常活動，不成問題。

山裡人只要是白天就沒得一時閑著，趁著太陽好，宋大有將宋喜歡前些天採的山菇拿出來，在地上鋪一張草席，讓喜慶揀好了，晒成干，留著冬天吃。冬天青菜少，用這晒乾了的野山菇燉白菜，燉粉條，燉臘肉，比吃新鮮的還要美味。

江喬南心想自己總是不好在人家家裡白吃白住，總得也幫別人幹些活才好，也便加入了揀蘑菇的行列。宋喜慶十分有耐心的教這個五穀不分的城裡大少爺如何分類，哪些是誤採的毒蘑菇需要扔掉的，江喬南也學得認真。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頭對著頭，時而竊竊私語，時而哈哈大笑，相處十分融洽。

宋喜歡見江喬南身上穿的衣服有好幾處都被刮破了，便尋了塊柔軟舒服的布料，裁裁剪剪，時不時的拿出去在江喬南身上比劃，坐在當年母親陪嫁的老式縫紉機前，小半天功夫就做出了一件外套小褂和一條外褲。

「喜歡，宋大叔，看我帶什麼來了！」

一個皮膚有點黑的青年人三兩步跨進院子里，手裡提著一隻野雞，懷裡還揣著兩隻小野兔。意料之外，院子里多了一個衣著不凡的陌生人。來人將江喬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只覺得有點眼熟，但又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見過，直到江喬南抬頭看他，才轉移了視線。

宋大有見狀，走過來解釋道：「京生，這是城裡來的客人，在山裡傷了腿，先在這休養著。江先生，這是京生。」

江喬南忙說：「宋大叔，叫我喬南就好。」因腿腳不便起身，他點了點頭，算是對白京生打招呼。

白京生瞭然。

白京生把懷裡兩隻小野兔提著耳朵給喜慶，喜慶萬分欣喜，用兩手小心翼翼捧著，找了個紙殼，把兔子放在裡面，又撒了一把青草。黑子在一旁轉來轉去，時不時用鼻子嗅嗅，似是十分喜歡這兩位新朋友。

白京生又提了野雞對宋大有說道：「叔，我今天上山遇到一隻野雞，被我一下子就抓到了，這就給你送來了。」

宋大有呵呵一笑，接下野雞，說道：「京生，你這打獵的本事可是越來越大了，可以出師了。」

白京生不好意思起來，撓了撓頭，說：「跟師父您比起來還是差很大一截子的。」

宋大有曾經是村裡一等一的獵人，弓弩，土槍，捕獸夾子，陷阱，無論是用什麼工具，只要是被他盯上的獵物，沒有能跑得了的。村上的人都把家裡的男孩子送來跟他學本領，甚至連臨村的也慕名而來。

那一年，喜歡的母親懷著喜慶，生產前一晚，宋大有做了一個夢，他夢見那些被他獵過的野豬野兔都拖著血淋淋的身子來跟他索命。從夢中驚醒的宋大有再也睡不著，心裡慌慌的，在外屋抽了一晚上煙。

第二天，喜歡的母親疼了一天，終於生下了喜慶，卻也沒了命。宋大有抱著剛出生就沒了娘的喜慶，想起昨晚那個夢，覺得是自己殺戮太多，才奪了孩子娘的命去。

從此，宋大有發誓一輩子不再打獵，他把土槍折了，捕獸夾子送了人，唯留一把弓弩掛在堂屋牆上，時不時用布擦擦上面的灰塵，回憶當年的輝煌。白京生，也成了他最後一個徒弟。

宋喜歡聽到京生的聲音，從屋裡拿出幾天前新做的一件小褂，走了出來。

「京生，你來得正好，我給你新做了衣服，快看看合適不？」

白京生卻是皺了皺眉，並未接起宋喜歡手上的衣服。

「喜歡，上次你給我做的衣服，別人都說樣子古怪，笑了我老半天呢，這次我說什麼也不穿了。」

宋喜歡笑道：「上次我是照了姐姐給我的書上的樣式做的，他們沒有見過，當然覺得奇怪。這次我做了最普通的樣子，放心吧，沒人笑你了。」

白京生這才把衣服接下。

「叔，張叔他們在東山布的陷阱逮了兩隻野豬，挺大個的呢，正準備宰了給鄉親們分一分。明兒個我去多拿些豬骨頭來，給這位兄弟煮大骨頭湯喝，好好補一補，身上的傷好的快！」

江喬南心中慨嘆，這裡真是民風淳樸，兩頭野豬也要全村分著吃，若是商場上人人這樣，生意也就好做多了吧。又想著宋喜歡一家還有眼前的京生，可以說是跟自己萍水相逢，卻如此待他，想想從前自己世界里的爾虞我詐，這裡儼然成了世外桃源。

白京生離開宋家后，一路上都在琢磨那江喬南到底在哪見過。終於，他停下腳步，一拍大腿，那不就是前些天跟村代表簽合同的人嗎？就是那個預購村裡山核桃和山棗的什麼經理！他當時覺得那總經理好生氣派，西裝筆挺，皮鞋鋥亮，出入身邊跟了一群人對他唯命是從，一揮手就是大數額的合同。他還特意跑去山口村頭看汽車，他以前也見過汽車，但是沒有這人的車好，幾輛車排成一排，這場景在山裡可是不常見到的。

果然是大人物啊。

白京生加快了腳步，繼續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