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吉野順平
很明顯,現在雙方都需要冷靜一下。
二子一揮的狀態肉眼可見的亢奮,而且怎麼說呢,她感覺不是「學姐竟然是魔法少女」的驚訝,而是「學姐果然是魔法少女!」的激動……雖然她確實是,但她過去做了什麼才讓這孩子產生了這種認知?還有他旁邊的人又是誰,看模樣怎麼不太像朋友,反而像是被二子劫持了。
事已至此,敷衍搪塞的編瞎話肯定已經無濟於事——她總不能說自己在cosplay,這沒法解釋她手裡明顯開過刃的長刀——當務之急是先確認他們的世界觀到底受到了何種程度的衝擊。
「你們……看到了多少?」
她的語氣很平和,神情也並不算咄咄逼人,但看著她緊握著的明顯已經超出管制刀具範疇的長刀,吉野順平還是感覺到了一種下一步就會遭到殺人滅口的威懾力。
他有點想逃走,畢竟既然危機已經解除,那他這種路人角色的戲份不該就到此為止了嗎,正常人遇到這種麻煩事第一反應應該都是遠離吧——
但二子一揮已經眼疾手快地在他的後背上推了一把。
對學姐抱著盲目信任的他就不像吉野順平想的那麼多,一臉乖巧地對繪里世知無不言:「那一位——」
他指一指亞夢:「——的同學跑到路上求救,順便請放心,她已經被送到醫院了。我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對,所以和他一起過來了。沿路上並沒有看到其他人。」
「……膽子真大。」繪里世的神情變得有些複雜,束起的長發頃刻間散落而下,身上的裝束也隨之變回了先前的日常裝,「總之,先離開吧。」
二子一揮先是因這不科學的一幕而眼睛發亮,隨即又因為沒能多看一會兒而深感失落……之後要求合影的話會有些失禮吧,又不是在漫展上和coser集郵。
麥當勞。
坐在窗幾明凈的快餐店裡,捧著熱牛奶小口小口地喝著,亞夢愜意地長出了一口氣,僵冷的手腳慢慢放鬆回暖。
正是晚餐高峰期,嘈雜繁忙的環境音恰好可以把幾個人刻意壓低的聲音完美蓋過,讓他們正在談論的話題不至於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所以說,是你能看到那些東西?」繪里世再次向吉野順平確認,在對方點頭承認后,她的眉頭不著痕迹地蹙了蹙,「手給我。」
這是吉野順平生平第一次被同齡的女孩子握住手,雖然只是手腕,但她指腹溫涼的溫度透過皮膚彷彿一直傳遞到了血肉深處,這種陌生的感覺還是讓他不自在地繃緊了身體,輕輕咬住了下唇。
……二子一揮突然感到了不爽。
第一次知道了原來世界上真的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但自己卻並非被選中之人已經讓他有些心生鬱郁,盯著吉野順平被繪里世握著的手腕時心裡更是像被塞進了一隻憤憤不平的小動物,如鯁在喉。
他一邊忍受著這隻小動物的上躥下跳,一邊默默把手裡的可樂杯攥得變了形。
……吉野順平後頸一涼。
的確從吉野順平的體內感受到了稀薄但確實存在的咒力,垂眸凝神的繪里世放開了手:「你是從什麼時候能看到它們的?」
「今天……是第一次。」
吉野順平收回手,悄悄塌下了僵硬挺直的脊背,聞言囁嚅著回答。
不知何方神聖設下的帳,亞夢受到的認知上的混淆影響,以及剛剛覺醒的野生術師,這些線索在繪里世的腦海中糾纏成了一團死結,她隱約覺得它們有所關聯,卻像面對一道棘手的數學題,因為缺乏了最為關鍵的信息而無法得出解答。
二子一揮乖乖把放薯條的托盤推到她手邊,因為體力和精神力都消耗巨大而感到了些許疲憊的她拿起一根來沾上番茄醬放進嘴裡,咀嚼幾下咽下去后才又開了口:「你的確有成為咒術師的潛能,如果你有這個意向,我會幫你聯繫高專——那是專門培養咒術師的學校,雖然你現在還沒有術式,但我想那邊一定有辦法。」
好像聽到了一些很厲害的名詞,二子一揮迅速支楞起了耳朵。
「我……」
吉野順平的臉上顯出了一點掙扎猶豫的痕迹。
「算了,你也不用急著回答。」繪里世注意到吉野順平的神情,又改了口,「——畢竟如果接納了這份力量,你的未來可能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你可以慢慢考慮。」
「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吉野順平低聲說:「……我媽媽,還在等我回家。」
「當然。」他看到坐在他對面的女孩在愣了一下后彎起了眼睛,「那現在就和你媽媽報平安,然後今晚回去后好好睡一覺,睡前喝杯牛奶會比較有效。」
本來以為他們會因自己的怯懦而對他感到失望的他一時怔住,有些茫然地掃過他們的面容。
「如果是我親身經歷的話,估計也會害怕吧。」已經調整好心態的二子一揮平靜地把杯子放回桌上,「作為觀眾看角色和怪物戰鬥當然會激素飆升,但如果換成自己,肯定會因為害怕受傷乃至死亡而心生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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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家人也會擔心你吧。」亞夢低聲說,向吉野順平笑了笑,「比起救世主,感覺大多數父母都會更希望孩子過平凡幸福的生活。」
嗤笑著如果不欺侮他人就無法彰顯自身價值的惡意,卻在面對對自己展露的善意時無所適從,吉野順平想起不久前落荒而逃而任由她步入絕境中的自己,突然感到了無地自容。
「……我沒有勇氣。」他斷斷續續道,「那些怪物,讓我很害怕。所以那個時候,明明看到了它們,但我還是選擇了逃走。」
亞夢看到他臉上顯而易見的慚愧,微微一愣,輕聲說:「有時候直面自己的怯懦,也是一種勇氣。」
吉野順平的身體輕輕顫抖了起來。
他下定了決心,撩開了遮擋額角的髮絲,煙頭燙傷的疤痕在那裡清晰可見。
「升入高中后,我被霸凌了。」他低聲說,「他們盯上了我們電影社團的活動室,因為我沒有完全順著他們的意思來,所以他們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於是嘲笑,推搡,毆打,乃至把紅熱的煙頭按在他的額角,皮肉在燒灼的疼痛中爛掉。
他整個人好像也要爛掉。
「我時常會想,如果世界上存在一個按鈕可以殺死所有我討厭的人,我不會去按;但如果有一個按鈕可以殺死所有討厭我的人,我會毫不猶豫地按下去。」
怕醜陋的疤痕會讓他們產生不適,他把頭髮放了下去:「對我而言,這份力量就像是把這個按鈕擺到了我面前,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那些傢伙,把他們對我做過的一切都在他們身上復現一遍……明明有了拯救他人的力量,卻只想著報復。
……在意識到了這件事的瞬間,我因為自己可能會變成這樣和他們一樣的人,而感到了深深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