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大唐永存(大結局)
乾興十年六月,兩相夾擊之下的甄萱百濟,再也堅持不住,於是逃往南部,準備向日本國求助,卻被增援的北海水師在耽羅島外攔住。
耽羅是個小國,地盤就是後世韓國的濟州島,一向為新羅之附屬。趙匡凝早就按照李弘益的指示,佔據了耽羅島,並引入了一批契丹馬,以島嶼為馬場。
而弓裔直面李存勖,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就連抵擋都無比辛苦。他原本還以為,能夠一如二百餘年前大唐征高句麗時那樣,學著利用境內山地、堡壘抵擋,卻不曾想遇到了會用火器的大唐軍隊。
一座又一座堅城被爆破,然後唐軍一擁而入。這一次李存勖也發了狠,就這麼一座城一座城地打下去,誓要將弓裔以及新羅人的最後一滴血榨乾。
弓裔數次請降,李存勖學曹用行對待安南曲顥的作法,置之不理,於是絕望的弓裔,在泰封最後一座孤城小亨城內自焚而死,他不得不這麼做,因為新羅兵已經出現在了他身後。
至此朝鮮半島再度回到只有一個新羅國的時代,欣喜萬分的金嶢,前來拜會李存勖,想要感謝上國的再次伸出援手,並幻想著前往渤海國拜會元帥李弘益,希望能夠拿回被契丹佔據的土地。
然後他驚愕地看到,從李存勖身後轉出王貞白,一言不發地遞上了一張紙,於是他的臉色如同當初的大諲撰一樣,無比地蒼白。
因為這張紙上寫著大唐救援新羅的條件,第一,分設朝鮮道,新羅故州縣盡廢之,新設樂浪、帶方、玄莬、真蕃四郡;第二,遷真蕃郡,也就是如今的新羅國大族分散至其餘三郡;第三,辦成均大學,四郡百姓必須學漢語、習漢字,禁新羅土話;第四,設熊津都督府,統管玄莬、真蕃二郡兵馬軍事;設安東都督府,統管樂浪、帶方二郡兵馬軍事;第五,遷新羅王族金氏入關內,為昭宗皇帝守陵,作為當初新羅坐視不顧中原內亂的懲罰。
這是一份比渤海國大諲撰簽署的賣國條約更加苛刻的條約,如果金嶢答應,那就意味著這個世間,從此再也沒有新羅人這一說了。
於是金嶢一言不發地轉身便走,在他身後,李存勖等諸將露出了嘲諷一般的笑容,王貞白心有戚意,但很快調整了過來。
乾興十一年九月,舉兵反抗的新羅國主逃往日本,新羅國滅,而第一任朝鮮道觀察使的人選,正是二十多年前入長安求學、並出仕大唐官職的著名詩人崔致遠。
崔致遠本欲以年老不堪請辭,但李弘益不許。他不敢違抗,因為崔致遠知道,如果自己就任這個一看就是傀儡的職務,或許還能保得幾分新羅人的香火。他只是不明白,為何曾經那個大氣、開放包容的大唐,變得如此陌生,如此咄咄逼人,甚至有些…喪心病狂?李弘益本意是留李存勖坐鎮平壤,負責契丹故地松漠道、原渤海國的扶余道以及朝鮮道三道軍事,同時準備備戰日本。
原本李弘益是不打算攻打日本的,因為收益實在不大,而且北海水師只能算是近海水師,朝廷缺失相關海圖資料,若攻打日本,少數也得準備五年以上。
但是他在渤海國,聽聞日本曾經派遣使者,要求渤海國朝貢日本,做日本的藩屬,但卻被渤海國拒絕了,而且甄萱和金嶢先後打算逃往日本,只是一個未成功,一個成功了而已。
所以在李弘益心中,日本就成為了大唐潛在的攻擊目標之一。只是他想到後世忽必烈時期曾攻打過日本,卻兩次遇到颱風,皆以失敗而告終,心中便猶豫了起來。
李存勖卻不願意留在這裡,雖然他實際上在行使當年的安東大都護之權力,但終歸是離中原太遠,他生怕李弘益就此將他隔絕在朝廷之外。而且最為關鍵的是,攻契丹、渤海乃至朝鮮道,李存勖打得很是愉快。
有李弘益在後方坐鎮,他就根本不需要操心任何後勤補給,只需要一心一意在前方打仗便是了,從這個角度來看,李存勖突然覺得,若是能夠與李弘益真心實意地聯手,兩個人當真是天下無敵。
既然李存勖不願意留在這裡,那麼剩餘的人選就不多了,只有曹用行、李勝甲二人,再向下就是王彥章和渾煒了。折嗣祚的性子,相較而言有些不大合適了。
最後還是李勝甲主動表示留下來,這些年他一直在讀李弘益的著作,收穫頗深,對李弘益認為中原王朝最大的外敵,一是北方草原,二是西海之外的前者,很是贊同。
東北不亂,以如今漠南、漠北的草原部族實力,還當真對大唐造不成任何威脅。而且他覺得自己的功勞也有了,也該歇一歇,給後輩讓一下路了。
自當年李弘益不遠千里入豐州幫助他對付陰山韃靼,李勝甲就一直跟隨著李弘益的步伐,成為李弘益最為信任的那一批人之一。以他對李弘益的了解,只要自己在東北呆上一任,穩定了地方,下一步不管是兵部還是樞密院,總歸是有他的一個位置。
於是李弘益引大軍返回中原,李存勖繼續鎮守幽州,因為朝廷下一步的作戰目標,就是肅清漠南漠北,李存勖自然還想要參與其中。
曹用行則返回了長安,並坐鎮河西道,準備對陰山、河西兩部達靼再一次進行整合。李存孝則從河北道調回長安,他這個樞密院使可是一天都沒有認真行使過自己的責任,將一切事務都丟給了張璉,自己卻在外面帶兵打仗。
乾興十二年春,李弘益的母親張氏病逝。老太太去世時很是安詳,她的父親和丈夫,當年不願意受異族統治,於是毅然決然地在沙州西北偏遠之地起兵反抗吐蕃,而如今她的兒子李弘益,顯然比他的外祖父和父親做的更好。
自己的父親張議潮得到了朝廷的公正評價和追封,而自己也得了申國夫人之尊號,四個兒子都有出息了,孫子輩也都各有所長,她還能有什麼遺憾呢?
張氏的去世,對於大唐官場來說,是一次大震蕩。因為按照朝廷頒行的禮法,李弘益四兄弟都要守孝九個月不能視事的。
天下兵馬大元帥、內閣翔鸞閣大學士、北庭道觀察使、劍南道觀察使,李弘益兄弟四個人全部暫時卸下權力,這影響可就大了。
於是無數心存別志的官員們開始活動了起來,這個時候李珽站了出來,態度強硬地表示,朝廷離不開李氏四兄弟,李弘益有再造大唐的殊榮,任誰都不能否定。
到最後連天子李柷都驚動了,自他大婚之後,李弘益逐步放權,民政大權都歸於內閣,軍事大權自然依舊被他牢牢掌握。但是李柷還是得到了一些權力,而且他雖然實際權力不多,但這個皇位卻坐得越發安穩。
到這個時候,他也看出來了,李弘益的確是沒有稱帝之心。或許李弘益確實是個權臣,但總歸是不曾覬覦過皇權的頂點的。這些年天下太平,李弘益指揮得當,將大唐疆域再度擴展,幾近高宗朝時的巔峰,數十個周邊國家,都在入朝,大唐再度君臨四海。
所以李柷必須要表態,他剛剛得了一個皇子,上面還有兩個公主,後宮美滿,自然不願意看到因為此事引發朝局的動蕩。於是李柷作出了一個再次令世人驚訝的舉動:親自至李弘益府上為申國夫人弔孝。
當年李柷被李琪護送至涼州,李弘益常年處理政務,雖然對他也很關心,但總歸不如張氏和索梵微、康妙妙來得更加親切。李柷心裡一直視張氏如祖母一般,他知道張氏教導子女有方,所以一向對張氏很是恩待。
李柷的表現徹底讓官場沉寂了下去,而對於李珽建議朝廷奪情,李弘益和回長安奔喪的李弘定、李弘諫都拒絕了,見到三個弟弟態度如此堅決,李弘願也不得不表示兄弟要站在一起。
自乾興八年韋莊去世后,乾興十三年,蘇檢卸任,不再擔任內閣大學士,次年病逝長安家中。
乾興十四年,李弘願請辭,居於長安。同年呂師周領大軍攻大長和國,耗時一年半,逼迫大長和國鄭氏奉表請降,於是朝廷增設雲南道。
十五年秋,李存勖領十萬大軍,掃蕩漠南漠北,滅大小部族十二,降百餘部,於燕然山設漠北道,置燕然都督府。
十六年,慕容閻昆病逝。同年夏末,李弘益與曹用行再度聯手,領兵西征,李存孝、王彥章等諸將為副;而李存勖則兵出燕然,入河西達靼故地,攻打苟延殘喘的西州回鶻。
駐金滿縣的神武軍都指揮使伍時傑同年冬病逝,聞聽大唐軍至,仲雲部請降,而一向心懷大唐的于闐國,其國仍存,國主為安西道疏勒都督府大都督。
十七年,李存勖攻滅西州回鶻北部的粘八葛、拔思母等部,黠戛斯再度歸順大唐。王彥章與夏魯奇領兵反攻入金山,最終西州回鶻可汗被夏魯奇擒殺。
十七年秋,大唐與喀拉汗國初戰於舊石國,曹用行與高行周出奇兵,滅葛邏祿部,男丁高於車輪者,盡斬之,為當年高仙芝與黑衣大食戰於怛羅斯時葛邏祿臨陣背叛報了仇。
十八年,原波斯故地的薩曼王朝出兵阻攔,六戰皆負,於是向大唐求和,成為大唐名義上的藩屬國。
二十六年,早已經不再處理政事的李弘益,病重在床。此前李存孝、李珽、周成等老人相繼去世,三哥李弘諫、大哥李弘願也已經病故,李弘益看著眼前的兒女孫子,心裡有些遺憾。
康妙妙比他早數年去世,索梵微也在去年先走了一步。他唯一遺憾的是,兩個兒子未能繼承他的衣缽,老大李道岳因為是庶長子,跟隨堂兄李紹宗入了軍,現在為玉門軍都指揮使,老二李道允雖然是嫡長子,他也一直悉心培養,卻無心官場,而是成為了長安大學的副校長。
想到還健在但也已經衰老的曹用行,還有他那個極為出色的兒子曹議金,李弘益望著高行周,這是他在兩個兒子之外,挑選的繼承人,艱難地笑了笑,說:「大唐好男兒,哪裡有許多眼淚?記住,大唐永存,華夏不滅!」
乾興四十二年,李柷無疾而終。相比他的父親、伯父、祖父等,李柷並不算是一個長壽的皇帝,他一生沒有太多的愛好,除了繪畫和書法。
李弘益去世三十年後,高行周也垂老致仕。自此李弘益一代的人物,全部凋零。令人諷刺的是,高行周病逝之後,天下兵馬大元帥一職便正式廢除,樞密院也被奪了部分權力歸還兵部,國事的最高決斷權,也被內閣交還天子,又再度回到了李柷的兒子手中。
李弘益或許改變了一時,但他總歸是局限於自己所處的階層,受限於自己所代表的利益集團,同時也受限於個人的眼光,很多事情並未得到真正徹底的改變,而他遺留的著作,也因為思想過於超前,漸漸地被世人所遺忘。
或許,歷史的車輪在有人強行偏移了軌道之後,冥冥之中,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又將他推回了既定的方向和路線。這大約就是所謂的歷史循環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