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傳聞不和

高樓頂端，巨幅廣告被吹得輕微抖動。

廣告牌后，女人仰頭扯下頭套，露出具有東西方共同特質的五官，眉目冷艷漆黑，深紅到發黑的唇角微勾……

「東西都帶來了，你還要藏到什麼時候？」女人側頭，挑眉戲謔，「再不出來，我就把這個扔下去了。」

她輕輕靠近廣告牌邊緣，探出一隻手，兩指夾著輕薄的塑料密封袋，彷彿只要風力再大些，塑料密封袋就會脫離她的控制掉下去。

「別這樣寶貝，你不能這樣跟我開玩笑。」

一旁通風口內立刻爬出一個矮小精瘦的男人，一頭黑卷短髮，眼睛黑亮如豆，「聽著，你現在把你手裡的東西給我，你從前做的那些事，咱們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女人嗤笑一聲，眉目艷色驟盛，「憑什麼相信你？」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是么？」女人吐出一口氣，誘惑地眯起眼，「你過來拿吧，這麼遠我怕它會展開翅膀飛到其他地方去。」

男人怪笑一聲：「可以，不過你得保證你身上沒有槍支。」

「絕對沒有。」女人眼梢挑起，刻意壓低聲音：「十分樂意你來親自搜查。」

低沉沙啞的嗓音就像雨天屋檐下的薔薇，被雨水澆洗得慵懶撐開花瓣，盡顯濕漉漉的性感……

男人聽得有些發怔。

……

「cut——」導演怒吼一聲，「你發什麼呆？！沒看見人家伊文捷琳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嗎！你他媽給我出什麼狀況！」

伊文捷琳從助理手上拿過香煙點燃，口齒不清地：「沒事，反正我下午會一直在片場，陪新人練練么，」她抬起眼對男人溫柔一笑，「誰不是從新人熬成老人的？」

新人訕笑幾聲，點頭稱是。

「好了寶貝，來抽一根找找感覺？」伊文捷琳揚了揚下巴，身邊助理立刻小跑上去，將煙盒遞向怔立著的新人。

「謝謝。」新人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煙，彎腰致謝。

伊文捷琳隨意一笑，翩然轉身到導演身邊，勾起導演的下巴，慵懶地說：「寶貝，讓我看看今天的拍攝錄像。」

導演不耐煩地拂開她的手，嘟囔著去調出錄像，「離我遠點，做這一行的十男九gay，你又不是不知道。」

伊文捷琳向他拋了個飛吻，「我下次會注意~」

說完，她低頭，將時間調整到6:35，今天的第一場戲，在西班牙鄉下取的外景。

屏幕上，首先出現的是被晨光照耀得發亮的薄雲下錯落有致的各色屋頂，窗檯生機勃勃的小花，門前懶懶吃草的小羊……

寧靜祥和的氣氛突然被一聲怪叫打破：「啊啊啊！！奶奶！——都九點了為什麼還不叫我？！」

離鏡頭最近的一扇門被大力推開，滿臉驚恐的少年一邊脫下花色睡衣一邊套上校服，口裡叼著土司嗚嗚地向窗戶里張望的老人示意：「我先走了啊啊啊奶奶！！您保重——」

老人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少年已經狂奔出了圍欄。

「今天是周末啊……」

伊文捷琳挑剔地說：「妝化得不錯。」

導演聞言探頭瞅了一眼屏幕，難得笑了一下：「東方人本來就顯嫩，楚天王也不老，化妝師只是稍微打理了一下造型。」

伊文捷琳輕輕地哼了一聲。

導演知道她和楚慕的關係不好，沒有再說什麼。

楚慕一路奔向麥田，還不忘跟路上務農的人打招呼。

「嘿！萊利，昨晚睡得好嗎？」

「戈麥斯先生！你內褲露出來啦！」

「阿吉雷，給我留一隻羊羔，晚上我帶給奶奶補身子！」

陽光愈漸濃烈，楚慕的笑容大方開朗，黑色的短髮被風吹得像麥田裡的金穗，聲音高昂飛揚。

「接著，大叔！」他將手裡的花色睡衣扔向正在駕駛拖拉機的大叔，「晚上我來拿！」

大叔被順風吹來的睡衣蓋了滿臉，拖拉機猛地拐彎撞進麥田裡。

「混小子……」惱怒的大叔扯下睡衣，楚慕已經不見了。

另一邊，楚慕竄進了麥田裡，眼神瞬間變得冷銳無比。

他微低著頭，輕輕拂開擋在他面前的麥穗，在沒有任何參照物的情況下，步伐穩健地往前。

導演讚賞地點了點頭，伊文捷琳抽了口煙，淡淡地：「這裡都能一次過，看來花了不少心思。」

導演打了個哈哈：「很少聽見伊文你誇他啊。」

「我在陳述事實。」伊文捷琳唇邊攢出莫名笑意，「他確實很棒——」只不過我就是看不慣。

伊文捷琳和導演心照不宣地笑了幾聲，笑得一旁助理導演冷汗直流，心說這個圈裡除了你還有誰敢這麼說楚天王。

「你怎麼來了？」抱臂靠在稻草堆上的伊文捷琳睜開眼，微側過頭，「你要的東西埋在你家門前了，沒看見我留在你床上的紙條？」

「看見了。」楚慕沉聲說。

「哪你還來幹嘛？」伊文捷琳又閉上了眼睛。

楚慕皺眉，燦爛陽光下的輪廓分明，眼睫似是也被撒上了金粉，美好得像是教堂里聖潔的壁畫。他思索良久，緩緩抬起頭，似是終於突破心理防線一般上前一步，伸出手：「跟我走。」

鏡頭趁機拉近，屏幕上楚慕的目光深處積壓著快要爆炸的情感。

伊文捷琳不為所動，「交易結束，我跟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去他媽的交易！跟我走！」楚慕拽住伊文捷琳的手，聲音變得更加低沉，「你說過，永不離開我的。」

兩人目光對視，氣氛驟然凝滯。

導演不自覺湊近屏幕。

因為外界傳聞伊文捷琳與楚慕二人一直不和，這場對手戲他已經做好ng一個上午的準備，沒想到兩人的氣場卻意外的合拍，感情爆發得也恰到好處，特別是楚天王，那眼神竟跟真的愛上伊文捷琳一樣……

伊文捷琳垂眸瞥了一眼被楚慕拉著的手，扯起唇角不屑笑了一聲。

她抬起眼來，冷艷眉目盪開笑意：「艾卡，你還以為我是當初那個彷徨無助被你收養的女孩？」

「……」

她淡漠甩開楚慕的手，「我跟你走？我能跟你走到哪兒去？你又能帶我走到哪裡去？」伊文捷琳的眼神利得像根刺，「別開玩笑了寶貝，為了幫你聯絡各地的毒梟，我現在被fbi全世界通緝！走在街上去買張煎餅都跟做賊一樣……你還覺得我的人生不夠悲慘嗎？」

「艾卡，你需要的是精明能幹的助手，而不是一個女人。」伊文捷琳冷冷陳述，「我現在，正好想做一個女人。」

「女人？」楚慕輕聲，抬頭冰冷望向伊文捷琳的眼睛，「你想做誰的女人？」

有風刮過，麥穗如同金色的海浪起伏。

天空澄澈透藍。

伊文捷琳撇開頭，「為什麼要告訴你？」

楚慕似是被這個動作激怒，猛地攫住伊文捷琳的下巴，壓抑地低聲：「是埃爾斯對嗎？」

伊文捷琳眼神露出輕蔑。

「是埃爾斯對嗎？」楚慕暴怒，手上力道加重，在伊文捷琳的下巴上捏出紅痕，「看來那個混蛋真是死對了！」

「死對了？是啊，現在誰替你賣命。」伊文捷琳好笑，「還有，我早在拉斯維加斯結過婚了，」她輕輕拂開楚慕的手，活動了下四肢，「結婚對象是……除你之外的所有男人。」

楚慕目光剎那變得複雜之極。

屏幕畫面凝滯。

伊文捷琳按了暫停，打了個呵欠：「不看了。」她側頭看嚮導演，「快中午了，先吃飯吧，那場戲推到下午好了。」

一旁的助理接過她摁滅的煙蒂扔掉。

導演皺眉：「下午還有場你跟楚天王的重頭戲……」

太陽漸漸大了起來，樓頂被曬得發燙，伊文捷琳戴上墨鏡，含糊地嗯了一聲，「放心，我會去找他對戲。」

導演有點驚悚地望著她。

伊文捷琳笑了起來，「什麼表情？我又不吃了他。」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拜拜，哈尼，下午見。」

導演愣愣地揮手。

伊文捷琳笑得打跌，扶著經紀人丹尼的肩膀去坐電梯下樓。

快到停車庫的時候，伊文捷琳突然開口：「丹尼，你覺得楚慕這個人怎麼樣？」

「不熟，不過認識他的人都讚不絕口。」丹尼無奈地扶著她，「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想要回歸大眾審美路線，視楚慕為男神了？」

伊文捷琳面無表情：「寶貝，你想象力真棒。」

丹尼乾咳一聲。

伊文捷琳若無其事地扶了扶墨鏡，聲音低不可聞：「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一些，久遠得快要忘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