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林妙佳番外（一）

「action！」評委席上,導演的聲音冷冷落下。

林妙佳迅速進入了狀態，眼角紅通通地望著對面的椅子：「晨風……你怎麼了？你別嚇我！晨風！你死了我怎麼辦……」她猛地屈膝跪下，「嘭」的一聲把評委席上的製片人嚇了一跳。

「晨風！你千萬不要嚇我！……」林妙佳眼淚簌簌落下，感染力極強，「你死了我怎麼辦！6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怎麼辦！」

導演有些吃不消了。

小姑娘表演得是不錯，情緒演繹、現場感染力都極強……可是要不要這麼投入？

他們這裡又不是《鯊口逃生》試鏡現場，只是三流古裝電視劇的小小的試鏡會而已！

導演輕咳一聲。

林妙佳立刻站起,一雙亮晶晶的黑眸望嚮導演。

導演剛想讚揚說表演得不錯，旁邊的製片人輕輕用手肘捅了捅他。

導演是個人精，哪裡不明白他的意思,暗自嘆息一聲,說：「總體來說,還不是不錯,只是有些地方需要加強……」

林妙佳初出茅廬，「嗯嗯嗯啊啊啊」地答應著，末了問：「是哪些地方需要加強呢？」

「這個……」導演看了一眼旁邊的製片人，「下來再說吧！」

林妙佳眼睛一亮，暗道有戲！

連忙一個大躬身，笑眼彎彎的答：「我等您的消息！」

她內心激動，腳步也變得格外的輕快，一下試鏡台馬上就有幾個跟她一起來的畢業生圍了上來問她結果。

這也難怪，林妙佳的專業成績是他們當中最高的，導師中評價最好的。

林妙佳不好太得意，微微一笑：「大概能行吧。」

看來是板上釘釘了。

幾個畢業生面面相覷，發出嘩聲。

其中一個女孩笑道：「如果真選上了林姐記得請我們吃飯！」

林妙佳失笑，輕捶了一下她肩膀：「放心！忘不了的。」

她眼中是掩不住的自信光彩，讓幾個女孩悄悄的羨慕。

林妙佳在她們眼裡一直是光芒四射的——長相清純、氣質出眾、演技優秀，又在畢業之後立刻接了一部電視劇，雖然不是大製作、大班底，但是跟他們相比已經不知道領先了好多步了。

稍微自卑點的女生不禁嘆息：果然啊，有些人天生是上帝的寵兒，不是他們這些人拍馬追得上的。

試鏡會結束后，林妙佳收到了來自助理導演的邀請函，上面寫著一家酒店的地址與房間號。

林妙佳心頭一凜，抬頭問：「這是……？」

助理導演笑答：「林小姐是個明白人，不會跟自己前途過不去的對不對？」

林妙佳眉尖輕挑，沒有聲音的笑了笑，慢悠悠擰開包里的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小口后，面無表情地朝助理導演淋了去。

她眼神冷冽的注視著對面狼狽不堪的人，聲音清寒：「不好意思，麻煩告訴你家老闆，又不是什麼好片還想睡我？等他成了jones再說吧！」

助理導演抬手就想打她：「神經病！」

林妙佳撕掉邀請函扔他臉上：「你才神經病好嗎！神經病神經病神經病！」

罵到最後，林妙佳也有些委屈，想這都是些什麼破事，出來試個鏡也能碰見這麼噁心骯髒的人。

她無聲抽噎了一下，轉身踩著特意為了試鏡穿出來的11厘米高跟鞋，揚長而去。

當時的林妙佳覺得，那時自己是帥的。

很久以後的林妙佳想，那時的自己真蠢。

如果那時候能當機立斷，勉強跟那個製片人睡一覺，也許她之後就不會走那麼多彎路了。

失去大好機會的林妙佳，很長一段時間都找不到心儀的試鏡會。

三流電視劇製作班底因為圈子小，所以製片人互相認識，被侮辱的那個製片人一聲令下，林妙佳算是被徹底封殺了，連冒頭的機會都沒有。

於是林妙佳開始在二流圈子裡轉悠。

可她很快發現二流圈子也被什麼富商女、高幹女亂七八糟的人預定了。

她一介小小的畢業生，別人憑什麼用她？

憑臉嗎？

——又不讓睡。

在二流圈子裡撞得頭破血流的林妙佳不信邪，拼死拼活拿到了一個一流製作古裝電視劇的試鏡機會，卻在填履歷的時候，犯了難。

……她連個廣告都還沒接過。

林妙佳一咬牙，把從小到大得過的獎項一股腦全填了上去，然後微微一笑，不急不緩的把履歷表交給報名負責人。

直到現在，林妙佳仍然記得報名負責人譏誚的眼神。

林妙佳當時想，一定要拿到這個角色，不管用什麼方法！

她站在原地反覆琢磨了好幾遍試鏡台詞，挺胸抬頭、神色自若的走上試鏡台。

這是她第一次面對一流的主創團隊，對方看她的眼神都是沉靜專註的，讓林妙佳倍受鼓舞。

導演抬了抬手：「開始吧。」

林妙佳微微頷首。

試鏡情境是一個女人發現自己丈夫跟自己母親有染后歇斯底里的怒吼，林妙佳背台詞的時候吐槽了一句導演真調皮。

她入戲得很快，眼神逐漸變得死寂，慢慢的空無一物。

林妙佳對著評委席爆發出一聲尖叫。

整個評委席：「……」

林妙佳微窘——這也是情境紙條上要求的。

她屈膝跪倒在地，眼眶濕潤的通紅：「你知道她做了什麼嗎？她……她還當我是女兒嗎？」林妙佳全身發抖，喉頭哽咽，「她竟然……她竟然和我老公……！小悅，你說我該怎麼辦？她是我媽！你說我該怎麼辦！」

整個試鏡會寂靜無聲。

半晌，不知道是誰發出一聲嗤笑。

導演臉色冷峻的站起，頭也不回的離席。

林妙佳一頭霧水的跪在原地。

助理導演扶起她，幸災樂禍的說：「林小姐，台詞改得真不錯。」

林妙佳：「……啊？」

助理導演：「我明白，你是別人請來專門來膈應咱們導演的吧？」湊近她耳邊悄悄八卦：「不過這也太狠了！雖然導演私下裡和他媳婦兒的媽有染，你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這段演出來啊。」

林妙佳：「……」

助理導演嘖嘖讚歎：「演技真好！太投入了！我很欣賞你……哎！你怎麼走了！」

林妙佳失魂落魄的走出試鏡廳，醒悟過來自己又被人當槍使了。

原來一個人可以倒霉到她這種程度。

一向自稱女金剛的林妙佳孤零零地站在馬路上，忍不住痛哭了起來。

哭完后，她收到了一條莫名其妙的簡訊——

金茂酒店，房間號21o3

林妙佳抽了抽鼻子，心跳快得漏跳一拍。

……這是什麼意思？

她都出這樣大的丑了，還有人看上她嗎？

林妙佳微顰眉尖，側眸看向停在身旁的汽車，乾淨的車窗映出她的面容。

——膚色白皙，五官清純澄澈，長發烏黑柔順，身姿娉婷纖細，哭過之後的眼睛通紅惹人垂憐。

林妙佳垂頭踢了踢腳邊的石頭，心裡複雜到極點。

她要不要去？

如果去了……是不是永遠都沒辦法回頭了？

林妙佳咬緊下唇，心頭如被煎熬。

許久她咬咬牙，擊掌。

必須去！

不去的話可能這一輩子都沒機會了！

她跑到馬路邊，攔下一輛計程車，眼睛亮得嚇人：「師傅，去金茂酒店。」

「沒問題。」

金茂酒店比她想象得還要金碧輝煌，水晶吊燈設計精美，光暈綽約。林妙佳裹緊毛茸茸的圍巾，拉住一個服務員，瓮聲瓮氣的問：「21o3號房間在幾樓？」

服務員恭敬的答：「在三樓。」

林妙佳臉頰升起一絲羞恥的紅暈，飛快的溜了：「謝謝謝謝！」

她一口氣跑到電梯里，縮在圍巾里的眼睛狠狠一酸。

但這有什麼辦法？

林妙佳，這是你自己選的路。

走廊寂靜無聲，很少有人出沒。林妙佳低著頭走到21o3號房間前，緊握右手輕輕敲了三下。

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林妙佳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的，房門就打開了。

一個中年男人冷漠挑剔的打量她，他的眼神極為露骨，好像林妙佳是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林妙佳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半晌，男人側過身，「進來吧。」

林妙佳耳根恥辱的燒紅，一步一步的挪進門。

房間里開著暖氣，林妙佳並不覺得暖和，反而覺得全身滾燙，後背上一層一層的滲透出熱汗，很快悶紅了她的臉頰。

男人譏諷一笑：「我都還沒做什麼，這就發情了？」

林妙佳從來沒有被這麼說過，內心恥辱到了極點，雙眼更是爆燃起火花。

男人叼住一根煙，含糊不清的說：「說吧，我老婆給了你多少錢，讓你干這樣的蠢事。」

林妙佳剎那間靈光一閃，覺得這是個好機會，連忙躬身向男人解釋前因後果，告訴他自己是被算計的！不是本身意願，希望男人可以看在她還是畢業生的份上，原諒她。

她口若蓮花，語聲輕快的敘述，卻換來男人似笑非笑的一句：「原諒你可以，不過你要怎麼補償我？」

林妙佳瞬間僵住了。

「你長得不錯，跟人睡過嗎？」

林妙佳乾澀的答：「……沒有。」

「很好。」男人按滅煙蒂，坐在床邊，「過來。」

林妙佳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在房間內迴響，一聲比一聲沉悶。

很快，她走到男人的身邊，全身僵硬無比。

男人：「我看過你的履歷表，完完全全的新人。」

林妙佳聲音澀得不行：「……所以說？」

男人答：「以你這樣的履歷表獲得角色的幾率是百分之零，但如果你願意跟我睡一覺的話，幾率會增加。」

「增加多少？」

男人笑：「看心情。」他掃過林妙佳驚惶的眼睛，輕描淡寫的命令：「脫吧。」

中年男人的身體鬆弛、沉重、帶有濃重的體味，壓在林妙佳的身上像是一塊沉重的鐵，由身到心都狠狠的鞭撻著她，讓她身心承受著極大的煎熬。

斑斕的燈光從通透的落地窗上掠過，林妙佳低喘的間隙茫然的望了一眼，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脫離，讓她再也抓不住。

第一次的感覺糟糕透了，男人卻對青澀的她很滿意，饜足的在合同上籤上他的大名。

這是林妙佳爭取到的第一個角色。

收到助理導演送來的劇本的時候，林妙佳正坐在露天咖啡店，茫然的喝著一杯摩卡。助理導演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幾眼，嘖嘖稱奇：

「小姑娘有前途！我看好你！」

林妙佳禮貌笑了笑，接過劇本：「謝謝。」

演員名單上，女一號後面赫然寫著她的名字。

林、妙、佳。

她眯著眼睛注視了好久，第一次覺得這三個字原來可以這樣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