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不堪往事

三天後，中國上海虹橋機場。

段子弋攜女二號林妙佳前去接機。

林妙佳非常緊張：「楚天王真的會指點我嗎？」

她是個新得不能再新的演員，才出道半年，被段子弋發掘之前，基本沒有大紅大紫的作品，接的角色全是缺乏邏輯的古裝電視劇，在裡面飾演清純型的女子。

段子弋卻覺得她是個可造之材。

雖然在公眾面前的形象已經被定性為清純，但她的演技仍是吸引著段子弋——充滿竭盡全力在鏡頭前展示自己的表現欲，在第一時間內燃燒觀眾的視線，誇張卻不做作。

「放心，一定會的。」段子弋安慰她。

半個小時后，伊文捷琳和楚慕低調走出機場。

兩人幾乎沒有任何交談，連眼色都吝嗇給對方。特別是伊文捷琳，神情冰得掉渣，遮住半張臉的蛤蟆鏡下，深紅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段子弋心裡一陣奇怪。

這種奇怪的感覺在他向楚慕引薦林妙佳時，更加強烈了。

一向樂於指點新人的楚慕，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林妙佳，說了一句「不錯」，便再沒有下文了。

站在他旁邊的伊文捷琳推了推墨鏡，低低冷哼一聲。

空氣里似乎流淌著劍拔弩張的氣息。

林妙佳第一次碰上這種場面，緊張得手腳無措，耳廓染上紅暈。

段子弋只好扯開話題，試圖緩和氣氛，「前些天去慶功宴，製片人跟我說你們在《亡命》中配合得非常優秀，十分期待你們在《深淵》中的表現。」

伊文捷琳和楚慕對視一眼，伊文捷琳先扭開頭，低聲說：「過獎。」

楚慕神情微舒，愜意頷首。

奇怪的感覺似是減輕了些，段子弋鬆了口氣。

等到下午開機的時候，段子弋才發現自己鬆氣得太早。

拍攝地點取在某大學的圖書館內，引得了不少學生的圍觀。

第一場戲段子弋特地選的是西班牙酒店那場，為的就是讓他們兩個儘快進入狀態。

伊文捷琳卻始終沒有那天的感覺。

又是一次ng，段子弋無力地扶額：「伊文，你跟那天簡直判若兩人。別那麼緊張，放鬆身體，神情自然一點。不然光是今天一天就要超出預算了。」他看了一眼時間，擺了擺手：「休息一下，二十分鐘後繼續。」

伊文捷琳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閉目養神。

她造型顛覆了以往的所有形象，一襲淡藍長裙，捲髮被拉成了及腰直發，妝容清淡，眉目艷光稍弱。

隔了一會兒，楚慕在她身邊坐下，狀似無意地輕聲問：「還在生氣？」

伊文捷琳眉心跳了跳，沒有說話。

楚慕笑笑，毫不在意。「記得我以前對你說過的話嗎？」

伊文捷琳睜開眼，冷漠地看著他。

「不是我目中無人，而是你沒有讓我看見你。」楚慕翩翩起身，暖色t恤套在他身上，整個人顯得清朗又挺拔，聲音低沉動人，「讓我看見你，伊文。」

伊文捷琳垂在一邊的手，緩緩握緊。

她腦海里不自覺浮現出一些沒有顏色的往事。

兩年前，她跟林妙佳一樣，是新得不能再新的演員。被導演意外相中，幸運地拿下大型古裝歷史連續劇《環佩歸魂》的女一號，王昭君。

而在那時候，楚慕已經連續三年拿下影帝的稱號，成為圈內外的傳奇人物。

伊文捷琳暗戀他很久了。

就像《深淵》里王謙對黎雁的感情一樣，因為一瞬間的驚艷而萌芽，單純又炙熱，不求回報的瘋狂。

得知他在這部劇中客串漢元帝時，她興奮了一晚上沒睡著。

第二天頂著一對黑眼圈去片場。

導演熱情地把她推薦給楚慕認識，楚慕只是點了點頭，連目光都不曾施捨，繼續與經紀人hi11談話。

如同被一瓢冷水從頭頂澆下，伊文捷琳失落極了，熬夜的疲倦侵入神經，她強撐著精神看劇本。

不知導演是有意捧她，還是為了切合楚慕的通告日程，將昭君與漢元帝見面這一場戲提前拍攝。

看著一襲玄色龍袍、淡漠俊美的楚慕，伊文捷琳緊張得手腳無措，台詞念得結結巴巴，不停ng。

導演一喊「action」，楚慕的目光就變得驚艷，一喊「cut」，目光就平淡地從伊文捷琳臉上移開。

一秒也不多加停留。

中午休息時，她聽見hi11對楚慕說：「那個小明星好像挺喜歡你的，一看見你眼睛幾乎能放出光來。」

楚慕聞言眉毛都沒動一下，「哪個？」

「伊文捷琳啊，長得很可愛的那個。」

楚慕凝神想了一會兒，輕輕地：「沒印象。」

三個字，將伊文捷琳打入地獄。

三十分鐘后，hi11聳了聳肩，「我收回前言，現在那個小明星一看見你，眼睛跟藏了刀子似的。」

楚慕仍是不在意，漫不經心地：「有閑心觀察這些，工作完成了？」

hi11被秒殺，舉起雙手，「我馬上去，您可以閉嘴了。」臨走之前，他對不遠瞪著他們的伊文捷琳拋了個媚眼。

伊文捷琳怔了一怔。

hi11悄悄指了指楚慕，一副「自求多福」「只能幫你到這兒」的表情。

楚慕閑適坐在椅子上翻看資料，眉目被陽光照得近乎通透，眼睛深邃漆黑，鼻樑高挺如雪峰，撞入人的視線時，帶著難以言喻的驚艷。

伊文捷琳心跳加速。

她反覆鎮定心神，拍打兩頰，半晌小心翼翼地靠近楚慕，結結巴巴：「楚、楚先生，你好！」

楚慕指尖在資料上頓了一頓，「你好。」

「我、我……」伊文捷琳垂頭，拽緊衣角，「我仰……」

「有什麼事的話，可以找我經紀人。我現在有點忙，不好意思。」

餘下的話語卡在喉嚨里，伊文捷琳臉上血色盡失。

她僵硬地站在楚慕身旁。

直到楚慕起身，與她擦肩而過時，她才聽見自己十分沙啞的聲音：「你真讓我失望，太目中無人了！」語聲夾雜著哽咽，「……為什麼你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

楚慕腳步微頓，他沒有回頭。

「不是我目中無人，而是你沒有讓我看見你。」

言下之意，你不具有讓我看見你的資格。

往事俱盡，伊文捷琳轉頭看向一旁專心致志注視著她的楚慕，扯了扯嘴角，「你不是已經看見我了么？」她的聲音緩慢而優雅，學著記憶里楚慕的漫不經心，「現在，應該是你讓我看見你才對。」

楚慕微愕。

伊文捷琳站起身，向段子弋走去，鞠躬：「耽誤劇組進度，真是不好意思，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