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孟古青等了大概兩盞茶的功夫,娜木鐘才緩步進來,也許是心境不同了,原先還把她當成草原上榮惠郡主的想法早就不知所蹤了。
「妹妹貴人事多,今兒個怎麼來了?」娜木鐘嘲諷地笑道,看孟古青只是低著頭不說話,笑容和善了一些,「罷了,一會兒跟著本宮一起去慈寧宮請安吧。」
暖冬忙悄悄拉了一下孟古青,孟古青福身道,「多謝主子娘娘恩典。」
「喲,本宮給你什麼恩典了?你同貞嬪難道不也是每日去給皇額娘盡孝的么,說起來本宮還要佔你的光呢。」娜木鐘繼續出語嘲諷,看著孟古青手指收緊,卻再不敢同從前一樣抬眼瞪她,心裡舒坦之餘也不以為然。
說著自己多大方爽朗,多硬骨頭,也不過如此。不過一次侍寢,宮女幾句點撥便能如此迅速地找准自己定位,這端順妃之後唱的戲必然是好看的。
娜木鐘抬手撥動了一下耳朵上的墜子,「你也是一宮主位,就擺出你的樣子來。別沒得讓奴才欺負了,再哭可就來不及了。這些東西都是賞你的,昨兒個伺候皇上辛苦了。太后必定是體恤的,回去歇著吧。」
一個歇著,一個病了,慈寧宮今天就冷清了很多,娜木鐘輕手輕腳湊到正在閉目養神的太後邊上,太后不睜眼,拉著她在身邊坐下,「什麼事這麼高興?」
「皇上昨夜真的臨幸了端順妃,臣妾已經吩咐記檔了,很快您就要有小皇孫了。」娜木鐘笑道,結果被太后白了一眼。
「你哪日生個小皇孫出來給哀家抱抱?別忘了,只有你生的孩子,才是哀家正經皇孫。」皇太后正色道,雖然福臨非長非嫡,但太後到底還是希望日後的繼承人還是留著著科爾沁的血,留著皇后的血,名正言順地繼承大清。
「皇額娘……」娜木鐘叫了一聲就不說話了,她和福臨壓根就沒圓房,哪裡來的皇孫。
「原本想著你能在那些人之前生下嫡長子最好,之前你沒來哀家也是壓著那些人。偏生你擅作主張給她們停了葯。」皇太后責備道,「你這個皇后做的很好,但是別忘了,你也是福臨的妻子,多順著他一些。」
「臣妾還不夠順著他么?早起來才賞了端順妃,明兒恪妃也要來,他的女人個個都穿的好看的跟仙女似的,還不叫順著么?」娜木鐘鼓著臉撒嬌道,心裡頭卻還是不能接受要跟福臨圓房生孩子。
皇太后看一時說不通了,也不理她,訓斥道,「你那些個琴棋書畫學著是光糊弄哀家的?那個什麼貞嬪會的,你哪樣現在不會?你是皇帝的妻子,也只有有了自己孩子才能站穩腳跟。你哄哀家會哄,哄皇帝就不行了?現在日子短,等日子長了你就知道苦了!」
娜木鐘拍著皇太后的背給她順氣,服軟道,「臣妾明白了,皇額娘要是為了臣妾氣壞身子可就是臣妾的罪過了。」
「為了你個小丫頭,哀家還氣不著,下去吧,別老在慈寧宮轉悠了,瞧著你就煩。」皇太后抬手揮了揮,「你這個當皇后的也上些心,別讓有的人太過放肆了。懲罰分明是好事,可草菅人命了,讓外人怎麼想咱們皇家?」
經過福臨和烏雲珠的事之後,皇太后是丁點兒壞名聲的事都不允許發生。
「臣妾省得。」娜木鐘知道太后是清楚貴太妃的事兒了,打著哈哈下去了。
孟古青從坤寧宮回景仁宮之後,真的倦得不醒,喝了太醫開的止疼葯就睡下了,因為根本不知道烏雲珠病了的消息。
等一覺睡醒,暖冬這才來報,孟古青皺眉道,「早上還好端端的,忽然就病了?我要去瞧瞧她,把那些個靈芝雪蓮也帶上。」
一行人到了門口,卻是被容妞攔住了,「我家小主不舒服,娘娘請回吧。」
「讓開。」孟古青上前一把推開容妞,就要往裡闖,容妞哭喊著上來抱住孟古青大腿道,「求您放過我家小主一條生路吧。您分位比小主高,又得了皇上的寵,可我家小主什麼都沒有,她如今病著,您還打算逼死她么?」
孟古青剛要說話,就聽到身後有人怒喝道,「什麼逼死?孟古青你要對烏雲珠幹什麼?」
先前在皇后那裡收起來的脾氣又爆發了,孟古青怒道,「我要對她做什麼?我帶著補品來看我妹妹怎麼就成了逼死她呢?」
福臨卻是不聽,直接問容妞道,「你家小主怎麼樣了?怎麼好端端就病了?」
「回皇上話,小主早上還好好的,原說要請端順妃娘娘一起去給皇太后請安的,可進去還沒說話就被那個宮女趕出來了,小主出來之後哭了一陣就暈了。」
「告訴朕,是哪個宮女?」
「就是端順妃邊上那個大宮女,奴婢記得她叫暖冬。」
孟古青開口想要為暖冬辯解,卻看吳良輔匆匆而來,對著福臨說著什麼,然後福臨忽然拿起吳良輔手心上的東西朝孟古青臉上砸來,「這就是你昨天點的香!朕把你當朋友,誰知道你居然這麼算計朕!」
那是燃了一半的香塔,砸在臉上疼不說,香灰更是弄了一臉,福臨卻是不解氣,手抖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抬手給了孟古青一個巴掌,「帶著你下三濫的手段,滾回去。以後不許你再見烏雲珠一面!」
「哎呦,好熱鬧啊,臣妾可真是來得巧了。」娜木鐘福了一身,便去看孟古青,「好好的一張臉,怎麼弄成這樣了?」
說著,拿帕子將孟古青臉上的香灰細細擦去,只是倒顯得這巴掌印更顯眼了。孟古青何曾受過這等氣,又氣又急,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掉,「皇上既然不喜歡我,又何必要我入宮。既不許我見烏雲珠,又何必都讓住在景仁宮。」
「因為朕以為你是一個真心為烏雲珠好的好姐姐!如果朕知道你也會像這後宮的女人一樣齷齪地來爭寵,朕一定把你嫁的遠遠的,再也不讓你靠近烏雲珠。」福臨恨恨地瞪著孟古青。
這個應該也是她丈夫的人深愛著烏雲珠……可是她孟古青不是人么,她原來只是烏雲珠的附屬品么?
「我不知道自己哪裡爭寵了?這香又有什麼問題?」孟古青倔強地問道。
「這香根本不是內務府發給你的!如果不是你的宮女倒香爐時候被小唐撿到,朕還不知道……」
「哪個宮女倒的?怎麼就證明是昨天晚上我宮裡用的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不過是後悔跟我好了,又轉頭把事情推在我頭上,好讓烏雲珠原諒你!」
好樣的,娜木鐘在心裡笑道,這世上敢這麼跟福臨說話的,估計不超過五個。
福臨氣極道,「朕就是後悔了!朕根本就是受你迷惑的!來人啊,她那個宮女對貞嬪不敬,先拉下去打死!」
娜木鐘掃了一眼左右,侍衛都怔住不敢動了,「今天皇額娘剛同我說要寬厚治宮,皇上如今就要為了貞嬪賠上一條人命,讓人怎麼想皇上,怎麼想貞嬪?今天這事蹊蹺的很,小唐不是在皇上身邊伺候著么,怎麼就看到端順妃的宮人倒香灰了?還是誰故意挑撥?!」
小唐冷汗就下來了,那個香塔其實是容妞給他的,他怕容妞擔上干係,只跟福臨說是他自己的撿到的。福臨又叫吳良輔去查了,這才有了剛剛的事。可他如果說事容妞給的,皇后肯定會說容妞誣陷端順妃……這……
他半天不說,娜木鐘冷笑道,「還不說?這會兒都成啞巴了?」
福臨皺眉道,「這裡還輪不到你耍威風,小唐難道還會騙朕么?今天的事朕就先算了,只一點,別再讓這個女人出現在朕面前了!」
說罷,一甩袖子進了烏雲珠的偏殿,孟古青站在那裡,咬著嘴唇好不可憐的樣子。娜木鐘看看暖冬道,「還不趕緊起來扶你們主子回去,萬一留了疤痕就不好了。」
孟古青卻是一把推開暖冬,進了自己屋裡就去找那隻瑞腦金獸的香爐,暖冬忙問道,「今日是誰去倒得香灰?」
「今日並無人去倒過香灰,昨日的香塔還沒燒完,姐姐不是說今天接著燒的么?」小宮女忙捧了香爐過來,孟古青揭開蓋子,果然燃了一半的香塔還好好的在裡頭,整個人跟脫力了一樣的要倒。
「小主,奴婢去找皇上,小唐這是和貞嬪合起來要害您啊!」
「去找他做什麼呢?是把這香爐給他看,還是再領一巴掌呢。」孟古青恍惚間還能露出個笑容。
娜木鐘緩步進來,站在她身前道,「是啊,找他做什麼呢。你自己都說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過你猜,是皇上後悔跟你好呢,還是有誰不想你跟皇上好呢?」
「奴婢想起來了,奴婢今天看到貞嬪娘娘身邊的容妞匆匆忙忙地出去,又回來了,奴婢還撿著了她掉的帕子!」
「怎麼不早說,呈上來。」娜木鐘自己翻看了一回,又遞到孟古青手上,「你看著是不是容妞呢?」
這怎麼可能是容妞的呢,這分明就是烏雲珠的帕子!雪色的絲帕下方綉著一株蘭草,還是烏雲珠特別喜歡的一塊,帕子中間有一點黑乎乎的東西,放在鼻尖聞了,淡淡的香氣。
「哈哈哈哈……虧她還有臉自喻空谷幽蘭,哈哈哈……這就是我的好妹妹。」孟古青捏著手帕笑得停不下來。
「去傳太醫。」娜木鐘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之後,抬手又給了孟古青一個巴掌,「如果不想叫別人稱心如意,就收斂起來。或者我可以送你去貞嬪屋裡發瘋,相信她和皇上都很願意看。」
孟古青捂著臉,雙眼無神地看著娜木鐘,娜木鐘替她把眼淚擦乾,亂髮理好,像是哄孩子似的,「好好休息,睡一覺起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什麼事都沒有了……」孟古青聽話地點點頭,木偶似的任由別人替她脫去外衣,安靜地躺在床上。
她到底是個女孩家,昨日身子剛剛給了福臨,總是有了幾分情了,誰知道今日就因為也許是自己妹妹的陷害被打,面子裡子掃了一地。
如果真是她做的也就認了,可這樣的折辱,怎麼甘心……
一時間景仁宮病了兩個,可永壽宮偏殿住著的巴貴人卻懷孕了。娜木鐘連忙去給皇太后報喜,太后終歸還是高興的,「好好賞她,這是皇帝的第一個孩子呢。通知他了沒有?」
「皇上如今在上朝呢。」
「昨天真打了端順妃,還歇在貞嬪那裡了?」想到兒子,這個孫子到來的喜悅就減退不少,太后皺眉道,「皇帝也是糊塗的,不是貞嬪病著呢么?這麼個身子還侍寢,也不怕過了病氣,傳哀家旨意,讓景仁宮好好養病,不用請安了,旁人也別進去了。」
這便是軟禁了,太后懶得管那些個煩心事,眼不見為凈,當然了,更不許皇帝見。
「皇額娘放心,皇上昨晚是回養心殿就寢的。」娜木鐘扯開話題道,「臣妾想著,給巴貴人晉位吧,咱們講究母以子貴,雖說她出生不好,可也是皇子生母,一個嬪位也不至於折煞了她。」
「她也算是個有福氣的,既然你說了,哀家也不吝嗇個封號,就封了瑞嬪吧。」皇太后也是高興。
「瑞,吉兆也。這胎必定是個小阿哥呢。」娜木鐘笑道,好在皇太后親自給了封號,不然她這樣的身份,直接用姓當封號就完了,那巴嬪也太難聽了些……
烏雲珠此時正翹首以盼福臨的到來,雖然昨天她病著,可她隱約聽到了福臨的聲音,感受到了福臨替自己拭淚時候的溫柔。等今天福臨來了,她一定告訴福臨,自己原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