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娜木鐘用黑色的絲線最後綉出眼珠,一對逼真的黃鸝便在枝頭相依而立了,翠柳垂條,好似春風相拂,自己看了一回,並無錯針漏針,這才遞與小雅,「你覺得好看么?」
小雅小心翼翼地接過絲帕,連連點頭,「郡主繡得真好,活靈活現的,像是會叫一樣呢。您學得好快,才多少功夫,奴婢瞧著比那烏雲珠格格的還要好看幾分呢。」
「嬤嬤教得好罷了。」娜木鐘笑笑,她前世剛進宮還無這般手藝,還是進了冷宮,慢慢一針一線刺出來的,「剛才看得太久,我眼睛花了,去御花園逛逛吧,昨日茶樓那兩枝倒是雅緻得很。」
「那奴才去給郡主拿件衣裳,今天風大,聽說御花園的杏花還未謝,郡主去那兒瞧瞧可好?」小雅見著娜木鐘近來梳妝總喜歡簪上一串杏花,便頭一個提了杏花好討她開心。
娜木鐘想了想,這會兒太后正在午睡,也無大事,出去走走也鬆散回筋骨。儘管太后後來派了不少人來伺候,她還是習慣地只帶了小雅一人。
杏花將謝未謝,滿是頹勢,娜木鐘心境平和,並不糾纏在此,只是見了一地落英,到底還是念了一句,「縱被春風吹作雪,絕勝南陌碾作塵。」
縱然是冷宮寂寞蕭條,也好過守著不愛的人去爭那一輩子,何為化雪,何為作塵,不過個人所求不同罷了。
「多日不見,嫂子竟然也開始念這些個酸溜溜的詩了。」
娜木鐘回頭,說話的那人,竟是昨日外頭的那個「大人」,說起來不過還是個少年,倒被小雅喊得老成了,想來她找不著妥帖的詞,又是隨口說的了。
「博果爾……」娜木鐘不確定地叫了一聲,記憶里大大咧咧的十一阿哥,同眼前這個眼神深不見底的少年,怎麼都融不到一起。
「原來嫂子還記得我,那我昨兒個想來是認錯人了,那人還真是像嫂子。」博果爾摸摸頭笑了,還沒說什麼就被娜木鐘打斷了,「十一阿哥別胡說了,回頭讓人聽見,我可是沒法子做人了。我先回去了,不打擾十一阿哥雅興了。」
說著不等博果爾再說話,就從後頭繞路走了。
小雅在後頭跟的辛苦,還得告罪,「郡主息怒,全是奴婢的錯,奴婢一時眼拙,沒認出十一阿哥來,倒讓……」
「好了……你又不是太後跟前伺候的,能瞧見誰,哪裡就怪你了?不過為著兩個人在那兒單單的說話不好看罷了。」娜木鐘搖搖頭,她進宮之後就沒見過博果爾,不是一直病著么?怎麼病好了跟換了個似的。如果不是兩次都瞧得真切,她真的就被博果爾那個孩子氣的樣子給瞞過去了。
說起來,他才是烏雲珠的正牌夫君,論長相比皇帝要多幾分英氣,卻不及皇帝儒雅。現下瞧著,他們三個的糾葛還沒發作起來,再往後,自己這個「歷史上」的皇后可是要小心些了。
離著住處還有幾步的時候,見到侍女小韻同小郭子正急匆匆地在往外跑,小雅忙招呼道,「你倆這是幹什麼呢?天塌了不成?」
「郡主回來了就好,攝政王福晉來了,正在裡頭等著呢。」小韻揚著笑臉上來扶,娜木鐘也由著她獻殷勤,開口問道,「福晉來了多久了?」
「剛坐下,奴婢這不趕緊和小郭子一起出來找您了。」小韻之前害怕娜木鐘的爆炭脾氣,有什麼事都是推給小雅,自己躲得遠遠的,這會兒看娜木鐘轉了性子,又開始看不慣小雅在主子面前得寵了,心裡焦急幾日,好容易才等到這麼一次主子面前露臉的機會。
「嗯……我知道了。」娜木鐘如何看不出她的意圖,只是人情世故本就如此,犯不著為這個費心,理了理衣服進去見小玉兒了。
小玉兒還是那個樣子,只是眼角的疲態讓她顯得有一點憔悴,娜木鐘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娜木鐘見過福晉,福晉又來看我了,真好呢。」
「別在我這兒裝傻賣巧了,我可不吃你這套。」小玉兒儘管這麼說,臉上還是帶了一點笑意的。她對著娜木鐘,多少是有一點物傷其類的感覺,又是自己的小輩,二人倒也能說說笑笑一陣子。
「我若是有你這麼個女兒該多好。」小玉兒嘆道,「我不求她跟你一樣漂亮聰明,只要聽話就好,也好歹有人陪陪我。」
娜木鐘又替她添了一回水,勸慰道,「福晉若得空,改天我出宮去您那兒坐坐可好?老是說,老是沒動彈。」
「可不是你懶么?出宮可以,去我那兒倒沒空了。」小玉兒從侍女手上接過個盒子,推到娜木鐘面前,「這瑪瑙串子還是當初太后給我添妝的,你留著罷,權當我一份心意,放我那兒也是積灰。」
娜木鐘不明所以,但還是收下了,只有小玉兒自己清楚,這串瑪瑙曾經是大玉兒同多爾袞私情的掩飾,也是她膽大包天地把它摔在皇太極面前,痛訴這對「鴛鴦」,才導致了後來大玉兒的失寵,以及海蘭珠的趁虛而入。世事難料啊,只是不知道,太后再看到這串東西,還是出現在自己兒媳婦手上,會是什麼個表情,想想小玉兒就覺得很精彩。
送走了小玉兒,娜木鐘先是吩咐了小韻收拾,這才讓小雅把瑪瑙手串找地方去壓箱底,不能弄丟,但也絕不能讓它見人。
「郡主?這麼好的東西,又是攝政王福晉的一番心意……」
「這東西看起來就不凡,應該有些年頭了,這樣的老物件必定有自己的故事,還是收起來的好,若是要帶這樣的,找我阿爹在京城找鋪子做了送來也無妨。」娜木鐘合上蓋子塞到小雅手上,這宮裡如今誰都是不能得罪的,萬一招出事來,豈不又要麻煩。
禁不住苦笑,竟是這般步步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