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清世祖廢后,博爾濟吉特氏，科爾沁卓禮克圖親王吳克善女，孝庄文皇后的同族侄女。

我在睜開眼的時候,已經物是人非了,再次看到阿爹的我，跌跌撞撞撲到他身下跪下,「阿爹,是女兒不孝。」

如果不是我的事，阿爹不會帶病進京，更不會被福臨氣得一病不起,撐著回草原便去了。這次的我大概真的死了，我不怕死,有阿爹的地方,一定是天堂。

「娜木鐘你快起來，你心裡難受阿爹知道。都是皇上……唉……要不，你還是跟阿爹回草原吧，這個皇后咱們不當了！」阿爹攙起我，眼裡都是心疼。

熟悉的心疼，熟悉的阿爹，可是為什麼覺得……這麼的陌生，阿爹，我的名字是孟古青啊，娜木鐘不是大太妃的名字么？

我使勁掐了自己一把，也許是太過緊張了，居然不覺得怎麼疼，忙顫聲問道，「阿爹……那姑姑現在……」

「你姑姑自然是不同意的，她覺著這是壞了科爾沁和皇帝情誼的。實在不行……你姑姑說便讓你侄女兒替你嫁了。」阿爹說著竟然冷笑起來，「原以為你們姑侄倆成婆媳，總是好的。這皇宮裡的富貴不是草原可比的，誰知道皇上竟然這樣作弄你。皇太后眼瞧著這事不成了，竟然還不肯放過你，只拿著婚約說事。」

我笑笑，輕聲道，「姑姑是皇太后，自然是想得多。」

又聽阿爹埋怨了幾句，才知道福臨為了不娶博爾濟吉特氏娜木鐘也就是現在的我，竟然聯合十一阿哥還有什麼青格格雲格格，竟然在宮裡扮鬼嚇娜木鐘，娜木鐘膽子不小，可三人配合得不錯，再加上冷宮裡頭的氛圍，竟然生生把娜木鐘嚇暈了。

冷宮從來都是個嚇人的地方，不是么？

「阿爹，我可以不嫁了是么？」我偏頭看著阿爹，阿爹猶豫了，「孩子，你真的不想么？」

「我恨他。」我只說了這三個字。

恨！不只是恨這個年少的皇帝，也恨那個靠著我、靠著科爾沁坐穩皇位便一腳踢開我的皇帝。

董鄂氏烏雲珠，我再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以為我會恨不得生吃了她，可是我沒有，我只是笑了，又問了那個青格格。蒙古來的格格，居然還叫著同我前世一樣的名字，孟古青。

你也配么？

貴太妃來的時候，我在稱病躺在床上，她的眼裡閃著懾人的光，外頭打探來的消息告訴我，她看上了佟家的格格，可是十一阿哥和皇帝一樣，喜歡那個雲格格。我知道，她肯定求不著佟格格，那可是三阿哥的生母，未來的康妃娘娘。

出乎意料的，她是來求親的。

「太妃該去同我阿爹說，我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聽不得這些。」我半眯著眼，她這根本不是給十一阿哥找福晉，而是給太后添堵。想要佟格格，是為著她是拔尖的，想要我，則是因為科爾沁。

她遞給我一個小紙包，笑道，「服下這個，第二日身上便會起疹子。郡主最是有草原女兒風範的，這個是該你自己做主。」

我自己做主么？我接下紙包塞在枕頭下面，「我不過是皇上不要了的，太妃太抬舉我了。聽說，這十一阿哥同雲格格關係可是好著呢。」

「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貴太妃賠笑了一聲，忽然又回過神來，有些警惕的看著我。

她一定覺得我很奇怪，只是她沒有說出來，意味深長地道，「以後就是郡主多多扶持著博果爾了。」

雖然想的不一樣，但也算是殊途同歸吧。不管這裡是天堂還是地獄，我都要讓福臨和董鄂好好地走這遭。

貴太妃的葯很管用，我足足發了三個月疹子，雖然難受，但是也忍了。這三個月足夠我哥哥弼爾塔哈爾把他的嫡長女烏仁圖婭送來了。1一起來的，還有和碩達爾汗親王曼殊錫禮之女，我的堂妹，前世那個悼妃的姐姐。

同樣都是皇太后的侄女，整個八旗都在猜測會替我出嫁的是誰，但是他們又很清楚，八成是烏仁圖婭了。我是不忍心的烏仁圖婭受委屈的，但是明顯福臨對她的態度要比對我的好很多。

烏仁圖婭來看過我一回，是在她要大婚之前，很懂事的一個孩子。她不怕我的疹子，捏著我的手喊姑姑，然後怯生生地道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的該是我才對……

皇帝大婚之後，阿爹和三哥便催著我回草原了，我沒有答應，阿爹很不理解，還生過一回氣，直到貴太妃帶了博果爾親自來求親，阿爹才明白過來。

「阿爹的寶貝喲，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阿爹臉上的疲態已經遮掩不住了，我的眼淚當時就下來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阿爹，可是，就這麼放過福臨回草原，我不甘心，絕不甘心。

最後讓我下定決心的，是博果爾提出要同我單獨談一談。根本不需要他開口，我就明白他和我是一樣的，我笑得幾乎停不下來，指著他的手指也是一抖一抖的。

「是的，咱們是一樣的。」他握住我的手指，堅定地說道。

真的不需要再說什麼，手指相碰的時候，完全可以理解彼此的想法，生下來頭一回和人心意相通，竟是和這麼個人，為這麼個事。

福臨也許是愧疚的，也許只是因為他得到了烏雲珠心情暢快，他親自給我添妝，給博果爾加爵。我，成了襄親王福晉。

眾人的眼神都無比憐憫地看著我，心裡都在想，看哪，這個女人沒命嫁給皇帝，竟然嫁給了她的弟弟，多可憐啊。他們也都憐憫地看著博果爾，襄親王也可憐啊，爭皇位的時候輸給皇帝，爭女人也輸給皇帝。

我對著博果爾笑笑，「假裝咱們都不如他們好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我的堂妹成了淑惠妃妃，烏雲珠成了貞妃，福臨除了初一十五之外，也是去坤寧宮留宿的。宮裡成了皇后和貞妃兩頭大，佟妃也不過跟著喝口湯。

庶妃不算，佟妃算是第一個懷孕的，然後是皇后，只有烏雲珠，一個蛋都下不出來。

貴太妃手把手把宮裡的勢力人脈交到我手上，但是其實根本不用我動手，那些宮妃包括太后皇后都不會讓這位貴妃生出孩子來。從前是我太傻了，竟然會親自動手。

皇后難產死了，留下了嫡長子，皇太後接到慈寧宮親自撫養了。我進宮為皇后守靈的時候見過一次，可憐這麼小個孩子，就沒了額娘。

最可恨福臨只難過了一陣子，便動了要立烏雲珠為後的念頭，立馬升了她做皇貴妃，壓淑惠妃不止一頭。三哥千里迢迢趕來京城，就只看到福臨和皇貴妃的愛恨纏綿。

可憐你不知道，自己已經眾叛親離。

博果爾聯絡了幾位親王還有一直結交的將領，其中甚至包括了烏雲珠的弟弟費揚古。姑姑很敏感，屢次招我進宮小住，只是她不知道，博果爾要做的不是謀反，只不過是重複多爾袞曾經做過的事罷了。

況且，就算要謀反，扣下我當人質又何用。只有懦弱的男人，才會在女人和大事之中，選擇後者。

「你想當皇后么？」博果爾這樣問我。

「不，那樣不好玩兒。」我靠著我的丈夫，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不過既然你問了，你會因為這句話而得到獎賞的。」

福臨病了，整個宮裡都知道他是被皇貴妃氣的，知道再多一點的，則是皇貴妃想要勾引襄親王，結果被皇帝發現了。

是我讓人引了烏雲珠去那個側殿里的，因為我的人告訴她，皇上一直和人在那裡幽會。而博果爾只是拿了一張烏雲珠平日寫的詩箋在手上，在皇帝走近的時候，推她一把，把詩箋扔在地上，義正言辭的拒絕。

放在哪一朝，我都覺得這是個很拙劣的陷害。可清高如烏雲珠在福臨一開始誤會的時候就拒絕解釋，而痴情如福臨被她一激，直接吐血。

非常不巧的是，姑姑已經被皇貴妃的美好善良氣病了。貴太妃十幾年的謀划，終於在這個時候找到了突破口，背水一搏。

當姑姑知道她之前所有得到的消息，都不過是個假象的時候，她的表情非常好看。我從她手上小心翼翼地把小阿哥抱出來交到淑惠妃手上。這是我許了她的。

我不想多看這個孩子一眼，生怕會把對他阿瑪的恨意延續到他身上。

「他還太小了，需要再等幾年。」博果爾的臉已經脫去少年時的圓潤很久了，成了稜角分明的冷麵王。

我無所謂地攤手，「那就讓他多活幾年好了，讓他和皇貴妃好好地相處相處。」

我們等的，貴太妃等不得了，她和太后爭了一世，雖然最後因為局勢輸了皇位，但也算是最後贏了，了無牽挂地走了。2

福臨最後是真的油盡燈枯了，遺詔里讓皇貴妃殉葬。國喪的時候，我正懷著自己的第一個孩子，看著滿目的白色，忽然很想笑。我其實根本沒有做什麼，只是不再是那個驕傲蠻橫的皇后，他就這樣為了一個女人，慢慢毀了自己。

忽然記起一句話，情深不壽。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懂，還是已經懂過了。

博果爾當上了攝政王，並且還推辭了皇叔攝政王的封號，我知道的，他是真的不想要。恩恩怨怨，都已經埋葬在黃土之下了。太后是最後撫養小皇帝的淑惠妃，科爾沁對於小皇帝很滿意，滿八旗則對於襄親王攝政比較安心。權利的制衡，向來如此，等著那邊天平先傾，便是萬劫不復。

我穿著朝服去給太皇太后請安，太監喊的是攝政王福晉。姑姑身邊陪的不再是蘇嬤嬤，而是新封的皇考康妃，本該是皇帝生母的佟家格格。

「小玉兒，是你來了么？」姑姑看著我，「你是來接我的？」

「姑姑，我是娜木鐘。」我湊近了讓她看，她頹然地搖搖頭，「也是，她怎麼會來見我呢。我對不住她呢。」

姑姑，你這一生對得住誰？是自己，是福臨，還是皇太極又或者多爾袞？我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孩子在肚子動了動手，我撫著肚子轉身，忽然眼淚就下來了。醒來多少年了，只有這一回，才覺得自己像個人。

博爾濟吉特氏娜木鐘，科爾沁卓禮克圖親王吳克善女，既秀且慧，原定順治皇后，后改聘皇太極十一子博果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