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若善若善

第十四章

「抓刺客啊！」

夜裡天氣悶熱，扶搖憋了一肚子的氣，練了會拳腳也都發泄出去了。

她將自己泡在澡池裡面，百般無聊地拍打著水花，剛要出來就聽見外面大喊了起來，母親和文十三還在宮中為北唐使者接風洗塵，根本沒有回來。

後院只有玲瓏叔叔，她躍出水面，飛快用大浴巾將自己全身裹住，怒喝聲和腳步聲交織在一起，扶搖在腰間系好腰帶，還未等走出這暗間，一人已經撲面而至，四目相對，少年忽然就站定不動了。

她也是驚了一驚：「顧若善，你怎麼在這？」

少年臉色似乎有著不正常的紅，他定定地看著她，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扶搖下意識後退，站了水池的邊上。

追兵已至，小姑娘赤著腳站在光潔的地磚上面，她小腿和兩臂都袒露在外，高侍衛似乎也知道她在裡面洗澡不敢貿然進來，只在外面揚聲喊了聲。

「小郡主？」

「嗯？」他眼神雖然奇怪，但詭異的是，她感覺不到他的惡意，更何況他還曾救過她，她應了一聲，向前走了兩步，隨手推了他一把，只聽見水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高聲說道：「幹什麼？別進來！」

「郡主小心，剛才後院來了個賊人，未曾抓住，好像跑這邊來了。」

「那還不命人四處搜搜？」

正說著，忽聽外面又是一聲高喝：「什麼人？我怎麼沒見過你？站住！」

腳步聲一下就遠去了，同時聽見玲瓏叔叔的聲音也不知說了什麼，扶搖鬆了口氣，一回頭，卻發現掉入水中的顧若善並沒有浮出水面。

她大吃一驚，已經顧不得浴巾在身了，一下就跳入了水中，因是晚上，水裡的視線更加的模糊，扶搖聽著撲騰著的水花聲，到底是將人抓住了在手中。

溺水者最下意識的反應就胡亂拉扯著她，扶搖在水裡又不能出聲，只得大力拖抱著他，少年猶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臂力驚人。

她掙扎著浮出水面，他不會換氣差點背過氣去，扶搖叫了聲他的名字，使力將他拖到了池邊，這小子也不配合，像個榆木疙瘩，若不是這小姑娘一直憋著氣將他扯上岸去才脫力了去，恐怕他就得沉下去了。

顧若善劇烈地喘著，不時還咳出點水來，扶搖氣喘吁吁，躺了他的身邊，半晌都沒有動上一動。半晌，她有了力氣，這才坐起來瞪著他：「顧若善！你潛入我家後院來幹什麼？快說！」

少年眸光迷離，突然伸臂摟住了她的頸子。

剛才拉扯間，她腰帶早就鬆開了。此時香肩微露，嬌胸前也小露春光，顧若善低低吐出一個冷字，用力一拉，少女的臉就壓了下來，柔軟的唇貼上了他的臉，扶搖瞪大了雙眼，後知後覺又貼了一貼，推開他的鉗制急道：「你病了？臉怎麼這麼燙？」

少年這才累極閉上眼睛，扶搖渾身濕漉漉了，想將他抱起來根本就抱不動，重新換了個乾的浴巾，出去喊了寶林過來，幫了一把手，將人背回了自己的屋裡。

就給他放了寶林常住的外間小榻上面了，找了個大夫來，也知公主府規矩多，不敢多問多說，只管開了快速退熱的葯，趕緊就退下了。

顧若善迷迷糊糊地半闔著眼，一聲也不吭，扶搖讓寶林照顧著他一些，回到自己裡間去換衣裳，她剛走開，少年便下了榻，不顧寶林的勸阻，尾隨她進了裡間。

她一回頭，少年已經撲了過來，他抱住她的雙臂，枕在她的肩頭又吐出一個字來：「冷。」

扶搖推了推他，推不動：「冷就去蓋被啊，你跟著我幹嘛？」

顧若善又在她耳邊堅定地低喃著兩個字：「扶搖。」

她以為他叫她，答應了一聲，他卻是貼近了自己滾燙的臉，全身似乎都在發抖，他身上還濕著，她趕緊叫了寶林，合力將他放倒在自己的床上，自己躲了出去，讓他給他穿了乾淨的衣衫，幸好這府里不少男裝，不至於為難。

這時候外面傳來了噪雜的聲音，長公主扶苑回府了，扶搖已經換好了衣裙，趕緊走了出去，她站在屋檐下面，看見十三叔叔小心翼翼地扶著母親，她似乎酒色微醺，一手還扶著額頭，若是平時，玉玲瓏早就迎出來了。

他總是極力地糾纏母親，今日卻不同往時，她走過去，叫了聲娘。

扶苑嗯了聲，四下掃了兩眼：「你玲瓏叔叔呢？」

她不確定地答了聲：「好像在你房裡。」

長公主唇邊露出一絲笑意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醉酒的緣故，回頭對文十三點唇道：「你看見了吧？都太壞了，我險些中了計，那北唐的太女顯然是有備而來，她惦記的東西還不少呢！」

扶搖想要上前扶一把，文十三卻叫她去歇著，自己送她回去，扶苑走得踉蹌著：「不行了，這麼多年我還是沾酒就醉，讓玲瓏看見准笑我。」

她平日是滴酒不沾的，不過那北唐的太女年輕小，心計卻沉，她幾句話擠兌下來，扶苑就沾了酒，她一心想南北和平，萬萬不會因幾句話與一個小姑娘計較。

不想，這樣一來竟起了點後勁，文十三送她走回房，裡面燈火依然，扶苑站了門口，似乎還有那麼點酒興：「玲瓏？玉玲瓏？」

裡面沒有任何的聲音。

文十三目光略沉，仿若無意地說道：「今晚我留下來？」

扶苑卻是拂袖：「你回去吧，我累了。「

她推門而入，一眼就瞥見他最常坐的躺椅上面，放著本他平時常看的書。

玉玲瓏，卻不在。

扶搖原本是想對母親彙報一下顧若善的事情，這會兒也說不出口了，回到房裡，他已經換了乾淨的中衣褲，就躺在她的大床上面酣睡。

她十分無語地看著他的臉，發現他剛開始出汗，寶林正拿著帕子給他擦臉。

少女擺了擺手讓他出去找地方睡：「算了別管他了，我睡外間你出去睡。」

寶林伏身退出，她白了床上少年一眼，隨手拉下床幔，轉身去了外間，也是剛才費了半天的力氣十分睏乏了，真的是倒頭就睡。

迷迷糊糊之間，她睜開雙眼，只覺得四周漆黑，旁邊似乎有勻稱的呼吸聲，扶搖翻了個身，發現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大床上面，一時間將顧若善給忘記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一早，少年睜開雙眼，頓時驚叫一聲坐了起來！

扶搖被他吵醒，揉著眼睛看著他，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又回到了大床上面，少年瞪大了雙眼正看著她，是滿臉通紅。

「叫什麼啊？奇怪……我怎麼又回來了。」

「我我怎麼在這裡？」

「你還說！」扶搖也來了精神頭：「你是不是病糊塗了，怎麼跑我家後院來了？」

「……」

顧若善當然猜到是另一個自己跑來的，也不知如何解釋，喏喏的說不出一個字來。

扶搖睡眼朦朧，長發披肩，一說話兩邊梨渦若隱若現，顯得十分可愛。

她如玉的頸子近在咫尺……他別開雙眼，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現在怎麼辦我要回去……要是被別人知道了會不會毀你的清譽啊！」

她才不在乎那些，不過她看他臉色紅潤，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當然不妥，你我同床，這要是傳出去了，可不就和你拴在了一起？」

顧若善偷眼瞥著她的臉色，小聲說道：「郡主清譽若毀，我我我自然承擔回去稟明了哥哥……」

話未說完，少女已經大笑出聲了，她從他旁邊走過，下地穿鞋，能看見她圓潤的小腿肚和光潔的小腳。

「你想的還不少，」扶搖回眸一笑：「放心，公主府不講究那些。」

「……」

少年低著頭，臉色更紅。

扶搖在一旁穿上裙子，寶林過來敲門，她讓他進來，他說沈悅言一早過來了，非要見她一面。小姑娘動作稍緩，回頭瞥了一眼還呆愣著的少年說道：「讓他進來吧。」

寶林趕緊去領了人進來，沈悅言一夜噩夢，此時知道她還肯見他，當即歡喜，快步走了進來。

「可等了妹妹起來了，我一早給你……」

「啪……」

他手裡的紙袋一下掉了地上去，沈悅言指著顧若善，白了一張臉：「扶搖妹妹，他怎麼？他怎麼在這裡？」

顧若善羞得轉過臉去，他只穿著簡單的衣褲，一看就是才睡醒。

扶搖抱臂站在一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怎麼了？沈悅言？你這個人好生沒趣，既然不肯脫離沈家，還牽扯不清幹什麼？我喜歡當斷即斷，不喜歡優柔寡斷拖拖拉拉的，你也看見了，我讓你來你不來，現在有了別人，這有什麼？」

少年臉色更差：「妹妹……」

她看見他難過的模樣，心裡也十分難過，只背過了身去：「你走吧，以後顧若善就是我的人了，寶林送客！」

沈悅言的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說不清的滋味纏繞在心頭，他定定看著顧若善，再說不出一個字來，寶林輕輕推了他一下，他這才緩過神來。

少年逃也一般地走了，扶搖聽見他的腳步聲這才回頭，她以為她這麼對待沈悅言，會有痛快的報復感，可惜心裡只有無盡的酸澀，全憑著堅韌的天性支撐著自己。

她走到衣櫃里拿出自己平日穿過的男裝扔在了床上：「快點穿上，我掩護送你出公主府。」

顧若善心如搗鼓，盯著她的眉眼：「你、你剛才說什麼我是你的人了，還那樣對沈悅言說，是……」

話未問完，扶搖截然道：「放心，亂說的。」

不知為什麼，原本也沒有多期盼，但是他的心卻忽然沉落了谷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