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塵埃落定
第九十六章
這一場烏龍,可是讓顧家三兄弟失望不已。
也引以為戒,甚至是提醒了顧燕北,如果有了孩子,既能拴住扶搖的心,也能阻攔她親上戰場,兩全其美。
成親也有了一段時間,他很少能沾了她的邊,這麼艱巨的任務就應該交給他們家裡最不要臉人去做。
顧鳳棲自然是一口應允,事實上關於懷孕的事情,一旦知道是烏龍了,失望過後,也有點點的慶幸,年紀輕輕,自然是想夜夜和美,恩愛不離的。
至此,扶搖到了晚上就開始頭疼,等她風寒一好,這三個可是牟足了勁頭,非要折騰出一個孩子不可。
寶林里裡外外的取葯,竟然也受到了關注,偶爾來不及吃藥,又總是提心弔膽,生怕真有了身孕……
這個寒冬註定是要火熱……哦,該死的。
身後男人又用手指頭戳著她的腰了,顧鳳棲的氣息就吞吐在脖頸之處:「想嗎?」
天天換著男人做,能想么……
扶搖翻過一頁,看著手裡的書是一目十行:「嗯,想。」
他喜出望外,自然是靠得更近:「那別看書了……嗯?」
眼看著手已經順著她的腰眼滑了下去,她放下了書本,卻是按住了他的爪子:「想睡了。」
顧二繼續不要臉:「好啊,隨便睡。」
扶搖回手就是一記,正拐在他的肋骨上面:「我是想睡,不是想睡-你。」
顧鳳棲痛呼出聲,仍舊是死纏爛打。
顧家是打得好算盤,不過打也是白打了,冬天過去了,可惜我們的小郡主還是小腹平平,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一冬天過得可謂是暖意融融,可就在這種平靜之下,也是醞釀著特別壓抑的東西。
就在年關剛過,北唐又傳來新的消息,她們無比熟悉的玉玲瓏,鳳凰涅磐,浴火重生,登基為帝了。
而原本的北征計劃也有所改變,因為北唐割地相讓,使者連連。
扶搖錯愕之餘,甚至開始懷疑母親早前定的計劃是否真心。
春過之時,扶柔會走了。
京城一派繁榮,去掉往日煩惱,竟也愜意,帶著孩子出去春遊。
她已經鮮少入朝,母親正值盛年,凡事都竭力扛著,可知她的苦心,日子可當真是肆意無比。
回府之前,例行去酒樓給顧若善買他喜歡的酒。
他已經很少變成另一個若善了,可他性格也有了很大的改變,感覺十分奇怪,總覺得是變成了一個人一樣。
小扶柔咿咿呀呀地拍著她的肩膀。
她親熱地抓住妹妹的小手放在唇邊親吻,抱著她走進酒樓裡面。
與往日沒什麼不同,還是人來人往的街上喧嘩熱鬧,樓里卻也雅緻,只有個小倌的聲音悠揚動人。
她目不斜視,平日也從不注意這些。
都道小郡主自律過人,雖然遍地桃花卻從不動心,顧家也很有臉面。
其實是她是疲於應對,現在對於她來說,男人就等於麻煩,而且是十分麻煩。
樓上小夥計老遠就看見了她:「小郡主稍等啊!」
扶搖半臂抱著孩子,順勢坐了角落裡面。
小扶柔就坐在她的腿上,她抓著孩子的兩隻小手,無意識地揮舞著。
正覺無聊,門口引起了一番騷動。
也是不經意地一瞥,只見一人白衣似雪,翩翩而來。
四個月未見,青雀看起來臉色還不錯。
他身邊一人身著禁衛軍服,也是英姿颯爽,身後百姓議論紛紛。
扶搖卻是錯愕。
他離開顧家之後,流言四起,她嚴防緊守,甚至是許久不出大門。
原本以為這少年會藉機賴上,名分這個東西,倘若給了,最是傷人,恐怕顧家三兄弟也不能讓,她也不願。
可他並沒有,寶林曾多次查探,這少年與她一樣深居簡出,後來也是有愧在心,特意叮囑了母親照看照看。
這一照看也不得了,卻是入了文十三的眼。
也算是正經的在編人員了。
顧燕北也曾對他攬枝,以表明歉意,可他也婉言拒絕。
許久未見了,就像是來得那麼轟轟烈烈,這個人消失在她的眼前,其實也是毅然決然的。
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看了一眼,又覺得奇怪,可哪裡奇怪卻也說不出來。
可能是她位置太偏,青雀竟然沒有注意到她。
兩個人直接走上了樓,小二也提了酒壺下了來。
當然,這或許也就是一個小插曲,她過後就忘了。
次日一早,才剛剛在自己的屋裡起來,就聽見門口有人念詩,一會高聲一會低聲,反反覆復,時時不停。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喂……」
扶搖刷拉打開房門,抱臂靠在門邊,只見門外顧鳳棲一身白衣似雪,拿著本書正胡亂念著。
他容貌極美,額間又點了紅梅,妖冶至極,偏還穿著白衫,一抬眸,心都酥了半個去。
顧鳳棲背過手去,只站在一丈開外,對著她直甩眼色。
她卻是才剛剛起身,披了大斗篷也抵擋不了嚴寒,北風吹著她額前的碎發,朦朧的睡眼看著他迷迷糊糊地嗓音沙啞。
「你幹什麼呢?」
「沒幹什麼啊,」顧鳳棲挑眉:「想讓你看看我穿白衣什麼樣子啊,不知道比起那個什麼鳥的怎樣?」
扶搖輕笑出聲,定然是知道她看了眼青雀,這醋意大的傢伙拿來說事了。
她懶得理會,轉身就要關門,顧二卻是向前兩步,一手抵住了房門。
「不請美男進去坐一會兒嗎?」
「不,」她看著他:「我不想和無理取鬧的人說話。」
「無理取鬧?誰?我嗎?」
顧鳳棲不由分說擠了進來:「整個酒樓的人都看見了,那個鳥一進來,你魂都丟了似的一直盯著他看,怎麼就那麼好看?」
你看……
她就知道……
她不理會,明明是比她還要大幾歲,現在對她有如稚子,還要她來哄他么真是笑話。
不搭理他。
可進去了,人也就跟了進來。
在相貌上面,顧鳳棲從來自負,扶搖開始穿衣服,他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
寶林端了洗臉水過來,他仍舊晃來晃去。
洗漱以後,他還不走,扶搖打扮整齊,嫌他墨跡,推說顧若善尋她,一撩裙擺就先跑了。
男人這個東西,當真麻煩。
顧若善還未起來,一直歪在床上看書。
有點奇怪啊,平日早就去尋她了……
她最近更願意和他在一塊,因為他聽她的,不會總是糾纏著貪戀房-事。
正是嬉皮笑臉挨著他坐了下來,扶搖一下彈在他的腦門上面:「怎麼不理我呀?看什麼呢?怎麼還不起來?一會出去轉轉?嗯?」
他斜眼:「我現在已經不想出門了。」
扶搖靠了他的身上去:「怎麼了?」
顧若善悶悶地:「我出去幹什麼啊,現在好多人都說了,小郡主是為了牽制我顧家才嫁過來的,不想聽。」
她錯愕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他不看她,臉色不虞,只是嘩嘩地翻著書:「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都說青雀大夫是你的外室,還說沈家的小公子才是你最喜愛的,嫁過來就是不得已而已。」
一開始的確是不得已,也說不清是怎麼樣的心情,她頓時就惱了,一下跳下床來,看著他冷笑:「一天早上的,一個個都給誰臉色看呢!」
顧若善愕然抬眸,眼裡閃過一絲的慌亂。
又聽見她大聲喊道:「我怎麼嫁過來的你們不知道么!人家說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再成天疑神疑鬼的都離我遠點!」
說著竟然也不給他說話的餘地,一甩袖子就走了。
他更覺委屈,啪地將手裡的書扔了地上去。
寶林其實就在外面聽牆角,此時聽見自家郡主兩句話沒到頭一甩門就衝出來了,趕緊跟上她的腳步。
「小祖宗誒,又怎麼了!」
「閉嘴!」
「郡主誒郡主別走!」
「閉嘴!」
「姐姐誒好姐姐誒!」
「閉嘴!!!」
扶搖赫然回頭,大吼一聲是怒目以對:「別跟著我!」
寶林見她真是動怒了,立即閉嘴不敢吱聲,可見了她身後的男人,卻想開口提醒她,只是對著她的眼睛想提醒她一下,當然,可惜的是扶搖正是氣頭上,哪裡會想到。
她還在發火當中:「都叫我成親成親!看看我才十八成天還要哄著他們一個個的!有什麼意思啊,還不如稀罕誰跟誰玩幾天呢!」
高聲一頓喊,就為了院內那兩個男人能聽得見,難得任性一次,一擰身卻差點撞在男人的身上。
顧燕北不知什麼時候就站了她的身後,估計剛才她這兩句話是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
想到那兩個無端吃醋的更是惱怒伸手就是張牙舞爪地要撓他的臉,其實她完全可以打他巴掌或者揍他幾拳,可一時間想不到竟然用了女人的本能就是撓人。
男人的動作永遠快她一步,他一手提起了她的脖領來,三兄弟當中他最高,這麼一來,也只能看見她兩隻貓爪子一樣的對著他的臉來回的撓——可惜就差那麼一點點就是撓不到。
甚至,這個動作似乎讓他愉悅到了,顧燕北的唇邊還噙著笑,只定定地看著她。
當她累了,嘴裡那些對這場親事的抱怨都數落了一通,已經找不到新的詞語了,也就不動了,對著他乾瞪眼。
就是不肯說,放我下來。
當然,她一直都是這樣個姑娘,顧燕北輕輕一鬆手,看著她穩穩落在地上,一伸臂又是將人抱了個滿懷。
哦……我的姑娘。
哦……他又悶哼一聲,胸前受了她狠狠的一拐。
下意識推開了些,扶搖已經大搖大擺走出了大門去。
寶林還在傻站著:「郡主你去哪裡啊!」
她回眸一笑,再無半分的惱怒,甚至還對他揮了揮手:「一會兒就回來,不用跟著我。」
發泄了一通,忽然就想通了一件事情。
一路疾奔回了公主府,剛好文十三和母親都在,分別見了,才知道來龍去脈。
不得不為青雀叫一聲好。
他心計不淺,因著有愧,文十三做主以扶搖的名義送了新宅些東西,有的還是宮裡面賞賜的,這怎不叫人浮想聯翩。
偶遇一次是偶然,再來就是欲擒故縱,打算與她糾纏到底。
他這一手的確高,未有別的動作,已經有了名分。
或許她不承認,顧家不承認,可卻在母親那裡得知了,以後也有用他掩護著守護火器圖的打算。
利用……
她只想到了這兩個字。
有些事情,想得太過複雜總是糾結。
那就不想。
有些人,如果失去必定遺憾,那就守住。
她躺了自己的床上,直到天黑。
月亮依舊停在天際上,她的影子被越拉越長,走出公主府,身後的侍衛不放心剛要上前,從暗處走出一個人來。
他依舊是一身白衣,月光映在他的身上更覺佳色。
顧鳳棲幽幽看著她:「我還以為我得站一夜呢。」
扶搖走過去,圍著他繞了兩圈:「以後別穿白色的了,像個鬼。」
他頓叫起來:「喂!」
她笑,隨即對他伸出一隻手來:「走吧。」
顧二眯眼,卻也牽住她手:「去哪?」
她欣然道:「回家。」
到此再無惱事,國事家事天下事。
而後,不出三日,小皇帝親下旨意,封永樂郡主為王,自有封地,遠走邊疆。
後來的後來,有些人才知道,這就是扶搖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