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程顏小心翼翼地把盆栽放回店裡,然後和老媽打了聲招呼,直奔家佑的住處。
「叮咚」兩聲清脆的門鈴聲落下。
身穿一套家居服的俊逸男人打開門,綻出個淺笑：「快進來。」
不知是因為這個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還是那盆可愛的仙人掌，總之,程顏覺得自己糟糕透頂的壞心情似乎卸去不少。她滿足地吸了吸鼻子：「好香啊，站在樓道里都聞見阿姨的菜香味了。」
「丫頭嘴真甜。」系著圍裙的何母笑盈盈迎上來，大概是積極配合治療,她的氣色不錯,完全不似程顏之前遇到的「瘋婦」，她指了指滿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趕緊上桌吧，咱們趁熱吃。」
儘管只是第二次與何母見面，但一老一少兩個女人互不見外，或許是相似的家庭背景，她對這位長輩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何母夾了塊清蒸桂魚給她，選得是最好的魚肚部位，「上次我發病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謝你，今兒晚上沒什麼山珍海味，凈是些普通的家常菜，你別客氣，多吃點。」
程顏心窩一暖，看來何家人都是那種滴水之恩當涌源相報的善人。她意猶未盡地嚼著嘴裡的食物，大喇喇說：「真巧了。黃瓜蝦仁，土豆燒牛肉，山藥排骨湯，這幾樣都是我最愛吃的呢。」
「那當然了，菜可是家佑點的。」何母一語道破。
她當即愣了愣。
換做以前，家佑的細心肯定會讓她感動不已，但自從他表白之後，程顏每每面對這個男人，總感覺有點兒彆扭。如果今晚不是他打著老媽的旗號，她可能真不會來。
程顏臉上五味雜陳的表情落在他眼裡，他倒也不介意，再自然不過地接了話：「請人吃飯當然要迎合客人的喜好了，再說我和小顏的口味差不多。」
……
吃過晚飯，程顏主動站起身收拾桌上的殘羹剩飯，卻被何母一手攔下：「你別管了，你和家佑聊聊天去，這裡交給我就行了。」
她拗不過，只得坐在沙發上和家佑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他隻字未提程顏辭職的敏感話題，隨口問道：「天皓升職以後，你知道誰當上了市場部的總監？」
冷不丁聽到那人的名諱，以及公司的消息，她微微失神片刻。離開方程式剛一天，她對那裡的種種卻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你唄。」收回神思，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副總監接總監的班，你自然是不二人選。」
不料，家佑搖搖頭，不以為意道：「你猜錯了，是唐思思。」
「唐思思」三個字如雷灌耳。
程顏吃驚不小：「啊？為什麼？」
她的疑問幾乎是脫口而出，事實上，她心裡很快瞭然。唐思思本就是6天皓的人，這次成功扳倒方劍齊，她多少算是功臣，6天皓以此作為嘉獎確實不為過。
家佑不諳她的心思，俊朗的臉孔上依舊掛著與世無爭的淡然態度：「她善於左右逢源，在客戶面前吃得開，這個職位給她坐倒也合適。」
程顏原本還擔心他與升職失之交臂會耿耿於懷，現在聽他語氣中肯，又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悅，這才略感安心。
稍坐一會兒，她看時間不早了，正準備提出告辭，何母剛好從廚房走出來，手裡端著一大盤切好的水果：「來，吃點水果。」
對方盛情難卻，程顏抬起半拉的屁股只得又落回沙發。象徵性地吃了幾塊水果，她用紙巾擦了擦嘴巴：「謝謝阿姨今晚的招待，我還得回去幫我媽關店，就不打擾你們休息了。」
何母笑著點點頭：「讓家佑送你吧，天黑不安全。」
「沒關係，不……」
程顏推辭的話尚未說出口，家佑已極自然地從五斗柜上拿起車鑰匙：「走吧。」
**
外面寒風凜凜，車裡倒是暖氣十足。
許是吃得太飽，程顏的身子舒服地陷在副駕駛座里，微闔著眼睛養神。
儀錶盤上的時間顯示剛過八點半，家佑一邊開車，一邊提議：「我們不如去看場電影吧。」
話音落下，卻沒人應他。
他疑惑地一歪頭——
發現程顏竟然睡著了。
月光透過擋風玻璃，均勻地灑在女人尖細的瓜子臉上，襯得她膚如凝脂，臉如蝤麒，透著形容不出的清秀淡雅。如若不是她微微皺起的眉心似乎蘊藏著化不開的心事，這張面容看起來當真完美至極。
家佑看得無端心神蕩漾，而她眉心的那一點糾結，又令他心軟得緊。他今晚嘴上沒說，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兒，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失業，失戀，這丫頭該有多難受？
他原本是想安慰她的，可她居然像沒事人一樣，陪著他們母子二人強顏歡笑，以至於他連一句寬慰的話都沒機會說出來。
車子在夜路上飛馳，駕駛座上的男人似是墮入沉思。眼瞅著經過程顏家的巷口，家佑卻沒有拐進去，而是繼續一路向前。
他只想讓她多睡會兒。
……
不知過了多久，程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暗怪自己怎麼睡著了，她條件反射地歪頭瞥了一眼窗外。
殊不知這一看，她頓時被外面陌生的景緻驚呆了，一激靈直起身子：「家佑，這是哪裡啊？」
「你醒了？」他雲淡風輕地笑了笑：「這裡是五環外了，沒事，現在咱們打道回府。」
程顏瞪圓眼睛看了看時間，果不其然，已經九點半了，她足足昏睡了一個小時。
難道他就這樣帶著她遊了一小時的車河？
恍然間意識到這個男人的貼心，她只覺鼻尖泛酸，差點忍不住哭出來。原來，每個女人的生命體中都蘊含著堅強與柔弱的兩面性，對於她愛的男人，無論心裡有多少疼痛和委屈，她亦執拗地把堅強的一面呈現於他。譬如，對6天皓。
然而，她的軟弱呢？
其實——無處可去。
程顏閉了閉眼，強行將自己無處可去的軟弱逼回肚子，再抬眸時，她已面無異色。她對家佑報以感激一笑：「謝謝你，我是該回家了。」
**
「嚓——」一聲剎車，家佑將白色奧迪在多多來門前停穩。
程顏解安全帶的一片刻，他已經率先下車，快步繞到副駕駛一側，幫她打開車門：「你氣色不好，晚上早點睡，別想太多……」
他的細心叮嚀戛然而止。
一道偉岸的黑影迅速向兩人逼近。
程顏心下一驚，忙不迭抬頭看向來者——
6天皓那張立體感十足的臉孔猝不及防闖入她的視線。
也許是車裡、車外強烈的溫差，又或是男人周身帶著懾人的寒氣，激得程顏生生打了個寒顫。
她正猶豫是該裝作視而不見，還是請他從哪來回哪去時，對方就幽幽開了口：「我想和你談談。」聲線一如既往的低沉。
家佑顯然也察覺到來者不善，而那若有似無的敵意，似乎是沖他來的。他一邊若無其事地返身上車，一邊淡淡地說：「你們聊吧，我先走了。」
下一秒，車子發動，輪胎在掀起一陣細碎的塵埃后，急速駛離。
自始至終，兩個男人互無相視，互無對話。程顏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昔日的一對好哥們，今兒是怎麼了？
6天皓的目光不曾在絕塵而去的車身上停留須臾，他雙手插在呢子外套的口袋裡，眯起眼睛打量著面前的女人。
此時此刻，除了她，誰都入不了他的眼。
可就是這位唯一能入他眼的女人，這會兒正是一臉的無動於衷地瞪著他：「你有話快說。」
他險些被這比氣溫還冷的僵硬語調噎死。
6天皓實在想不通，盆栽也送了，他也覥著臉上門來找了兩次，他本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做的那些討好女人的事兒，全用在程顏身上了，可她居然擺副冷臉給他看？！就因為那盆破仙人掌，李助理整整一天眼角眉梢都掛著賊笑呢。
如此一想，6天皓忽然發覺自己委屈受大了，因此面色愈加料峭幾分：「你選個地方談吧。」
店裡是不可能了，老媽眼下對姓6的一肚子牢騷，但保不準一旦她看到帥哥上門，會立馬倒戈，連親閨女都不認。這等情況並非沒有發生過，所以程顏絕對不會給她任何滋事的機會。
她指了指巷口的咖啡廳，口吻依舊冷淡：「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