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物是人非

「不見！」

聽著從屋內傳來的喊聲，站在外面的林莫顰和林招財對視了一眼。之前姚郡主進去和錦王說了什麼，他們都不知道，但這一聲「不見」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看來，錦王是不打算和自己的外孫外孫女有什麼瓜葛了。

「娘……」林犀伸出小手扯了扯林莫顰，見她滿臉擔憂的樣子似乎怕林莫顰因為此事心裡不舒服。

林莫顰笑了笑，沒有答話，而是摸了摸林犀的腦袋以示自己無事。

過了片刻，突然又聽裡面傳來一聲：「把他們趕走！」接著，姚郡主滿臉憂愁地走了出來。

林莫顰見姚郡主出來，淡淡地對她一笑，而姚郡主也回以微笑，但這笑容卻很是難看。試想一下，身為大姨，見到從未謀面的外甥外甥女，興沖沖地帶著他們來王府認親，卻被錦王拒之門外。可想而知，姚郡主難堪的同時也覺得眼前兩個孩子心裡會有疙瘩，從而恨上母親一族。

「姨，既然錦王殿下不願見我姐弟倆，那我們就告辭了。」

聽林莫顰喊自己姨，姚郡主心中很是高興，這說明林莫顰已經認了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姨了。可隨後稱呼自己的外公為錦王，看來，林莫顰心中略有不悅。當下姚郡主臉上有些鬱郁。

「走吧。」

「等等！」姚郡主見林莫顰要走，連忙喊住。

「姨有何事？」雖林莫顰在口頭上稱呼姚郡主姨，可語氣卻無半點親人間的親密。倒不是林莫顰因為錦王將她拒之門外感到生氣，而是作為一個正常人，即便對方是自己的親戚，可自出生以來卻從未見過。就是想表現的親密一些，也無從發出啊。

「你……你們外公，哎，你們外公與你們母親多年前有些爭執，如今任放不下當年落下的那塊心病。你們外公之前的行為並非針對你們的……」

「我知道，我明白，長輩的事情，晚輩不該多管，也不該有意見。我和阿財不想知道我們的母親和錦王殿下有何矛盾，現在我們來，一是本著晚輩該遵循的規矩，拜訪一下從未謀面的外公。二則是確認我們的身世，人應該知道自己的根在哪裡。如今錦王殿下不想見我們，我們有些遺憾，但絕不會因此而心存惱意。現在確定了我們母親的身世也不枉此行了。」

聽林莫顰說完這些，姚郡主的擔憂去了，但卻還是有些尷尬。

她看了看站在一旁不語的林招財，又看了看與自己對視的林莫顰。心想，看來妹妹這雙兒女，這做姐姐的倒是個當家作主的人，這弟弟倒有些文弱了。可之後姚郡主又想，男孩子文弱就文弱吧，好歹也勝過自己家裡那個紈絝好，聽自己兒子說這大外甥在越城學府可是有名的才子，在自己姐姐面前謙讓也是應該的。

然而，姚郡主卻沒想到，其實林招財深知自己沒有姐姐的眼光和能力，在大事面前，他只聽和想，本著多學知識少說話的精神去充實自己。倒不是文弱，只是林招財清楚的知道自己沒有姐姐做的好，他唯有認真的去觀察自己的姐姐的言行，去學習，直到有一天不需要呆在自己姐姐的羽翼下也能獨當一面。

「莫顰和招財打算去何處？」姚郡主清楚自己父王的脾氣，這會兒在氣頭上是無法和他理論的。當下也不打算留林莫顰和林招財了，但不管怎樣，林莫顰和林招財是自己妹妹的孩子。自己父王不願見他們，不喜歡他們，但自己這個做姨的怎麼也得照顧好他們。於是問道。

「阿財在越城學府學習，久居越城，還望姨多多照顧。」林莫顰欠身行禮道。

「一家人無需客氣。」見林莫顰生分的話以及這一禮，姚郡主心中略有失落，可隨後一想，雙方從未謀面，即便是親人，生疏一些也理所當然。這樣一想，姚郡主心中的失落消散了去了，接著心中暗想定要好好照顧妹妹的一雙兒女，絕不能讓旁人欺負。

「莫顰謝過姨。」

「好了好了，再這般客氣，我可就生氣了。」

林莫顰見姚郡主佯裝怒意的樣子終於笑了。林莫顰見姚郡主不擺郡主的架子，也不弄些長輩的威儀，倒是一個真心對待外甥外甥女的大姨呢，想來她曾經定與母親關係極好。當下，林莫顰心中對這陌生親人的生分也去了三分。

「我明日要去安玉城，阿財就拖姨照看了。」

「去安玉城？去安玉城做什麼？」姚郡主和林莫顰一行人在來錦王府的路上已經得知林莫顰還未成親，而姚郡主也知道自己的妹妹嫁給了什麼人。她知道林貴是西北的土皇帝，林老虎未出嫁的女兒不是該呆在鹿山村享受榮華富貴嗎？這來越城說送弟弟來學府倒說的過去，這未出嫁的女孩子現在要跑安玉城做什麼？

「一些私事，姨不必勞煩。」

「女孩子怎獨自在外，要出了什麼事可怎了得？」聽姚郡主的話，倒讓人覺得她是一個較為傳統的女子。

「無妨，只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要不了多久我就會回家的。」的確，林莫顰要不了多久的確會回家，她必須直面面對那場婚姻，逃婚只能逃的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只有正面面對，才能直接摧毀那場婚姻。不過這雞毛蒜皮的小事……嗯，和自己老子對著干，是小事，這也只有林莫顰才說的出口。

林莫顰見姚郡主臉上還有憂色急忙道：「這是林三，林家數得上號的高手，有他在，莫顰無憂。」

林三見林莫顰喊他，立馬紅著臉向姚郡主行了一禮。倒不是激動林莫顰這一番「汝是吾所託」的話，而是羞的，因為林莫顰好幾次出事，他這個保鏢都不在她身邊。他心中有愧啊……

「好吧。這越州乃你外公屬地，有什麼麻煩定要派人告知我！」姚郡主生怕自己的外甥女在外吃虧，嚴肅道。

「嗯！」林莫顰笑著應道。

一場不歡但卻沒有馬上散的認親之行卻在這三兩言間消於無形，姚郡主很是親密地一手拉著一個將兩人送出了府。然而林莫顰一行人剛出門卻見到一抹倩影站在王府外直直地看著林莫顰一行人，準確的說是看著林招財。

是何綿。

林招財微微一愣，隨後臉上有些異樣。

林莫顰看了看林招財又看了看那何綿，最後輕聲道：「去做出正確的選擇吧。」

林招財回首，只見林莫顰那一雙散發著關懷和信任的墨瞳，突然間笑了。

林招財緩緩走向何綿，亦如曾經在詩會上那洒脫和不羈。而何綿見林招財面帶笑容地向自己走來，眼中忽的一陣恍惚，彷彿兩人又回到了那初識時的青澀對視。

林招財走到何綿身前，看著她，默默不語。而何綿也如此。

過了半餉，何綿突然道：「龐孟拋棄了我……」

林招財見何綿說出這句話后眼神瞬間暗淡了很多，這個她曾經動心的女子在被人拋棄後來找自己，林招財心中一時不知是何味。

「其實我沒有臉再來找你，我不是一個好女人，但是……我想告訴你，一直以來，我喜歡的都是你，包括我選擇了龐孟后，一直如此……」何綿的聲音毫無起伏，略帶死氣。

林招財一愣，隨後複雜地看著何綿，眼中略帶掙扎，可最後還是歸於平靜。

「我知道我說這話很是可笑，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的心。我是一個勢利的女人，我選擇了錯誤的道路，我已沒有資格再擁有你，我在這等你只是想告訴你這些，現在說出來心裡好受多了。」何綿說完突然抬頭展顏一笑。霎那間，這個容貌並非絕美的女孩在大徹大悟后綻放出了驚人的美麗。

何綿說完這些毫無留戀走了，林招財久立在那裡，彷彿石化了般。

一個女人，她為了財，選擇以身換取，固然可惡可恨。但是，誰又曾想過，這些將自己扮作花瓶為博人一笑的女人曾經也有過愛慕的才子呢？她們選擇了錯誤的路，嘗到了苦果，因果報應。可待自己無法以色侍人時，若能大徹大悟，看透自己曾經的愚蠢，告訴曾經那個為了自己付出了一切的窮小子，自己的心是向著他的，為的不是原諒，只求心安。這不是矯情，這是悟出了人生真理。

何綿這個在龐孟得知林招財是自己表弟后，為了不影響表兄弟感情而拋棄的女子，能在這個時候大徹大悟。可悲也可憐，當更多的是可敬。拿得起，放的下，也不枉她年少輕狂一回了。